第三十章紅杏出牆(下)
「大人是真的沒聽清還是想著騙賤妾再說一遍?」顧媚看著一臉吃驚的王燃,嘴角輕輕彎起,口氣中透出了一種似羞似惱,與剛來之時的冷艷絕然不同。
「我是真的沒聽……」王燃吐出這幾個字後便發現自己沒法再往下接口……沒聽清?就那幾個字,顧媚說的字正腔圓、清晰緩慢,怎可能聽不清?……騙人家再說一遍?這擺明了是想佔人家便宜,王燃也沒這麼無聊啊。
「顧姑娘,你,你這玩笑開大了……」王燃頓了半天,憋出了這幾個字。
說起來,正如她顧媚剛剛提出的「重要情報」一樣,這個條件再次打了王燃一個措手不及,逼得王燃只好沒話找話說。其實根據顧媚的表情,王燃已經看得出她不像是在開玩笑。
「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果然,顧媚俏眼一橫,微嗔道:「大人如此說,可是嫌棄賤妾之身殘破嗎?」
「不,不是……」王燃禁不住又是一滯。
說實話,要論容貌才識,顧媚確實可稱得上是風月俏佳人,王燃也不會因為什麼殘破之身而「嫌棄」她,可要說王燃對顧媚有沒有「其它的」想法卻也不可能。原因很簡單,王燃對顧媚的這種「現實」很不欣賞,甚至可以說是「嫌棄」。
這種「嫌棄」不僅僅是源於顧媚對劉芳的背信棄義,這次顧媚提供的重要情報也可視為對丈夫的「出賣」,至於她提出的這個條件更是她「超現實主義」的突出表現……以目前的情勢,不論從哪個方面看,龔鼎孽都不如王燃更可依靠,正如當初顧媚甩掉劉芳相就於龔鼎孽一樣,這次顧媚主動「紅杏出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也是想為自己一條更好的出路。
認真來說,豪格所說布木布泰「紅杏出牆」一詞用得很不準確,畢竟布木布泰的正牌老公皇太極已死,而多爾袞連未婚夫也算不上,布木布泰倒是有「權利」另尋他人。而顧媚雖然被龔鼎孽所棄,但畢竟在名義上還是夫妻,以現在顧媚對王燃的要求倒是真的「紅杏出牆」。
事實上王燃對顧媚的這一「出牆」行為倒也可以理解……從顧媚極力追求「出頭」的性格來看,別說讓她跟龔鼎孽一起過「逃犯」的生活,就是普通百姓的日子她也一樣過不了。而現在若能搭上王燃自是可以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可話說回來,不管顧媚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她所提供的情報在客觀上對王燃確實有很大的幫助。雖然這條消息的真偽還沒有得到最終的證明,但不管怎麼說,這條消息彌補了王燃原本計劃中存在的一個重大疏漏。而且憑王燃的直覺,這條信息的可信度極高。這一點讓王燃雖然對顧媚很有些不好的看法卻再不好當面說什麼……「拿人家的手短」這句話果然到哪兒都適用。
「大人是不是覺得賤妾太輕浮了?甫一見面便提出這樣的要求,沒有一點女兒家的穩重?」顧媚凝視著王燃的眼睛。
從理論上說,王燃此時應該對顧媚象徵性加以安慰,起碼也應該對這句話加以否認,但王燃還是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對顧媚的這個自我評價還是持贊同意見。
「關於我的一些事情想必大人已是有所耳聞,大人一定覺得我是一個水性揚花的女子吧?」顧媚緩了一緩看著王燃沒什麼反應,便又輕歎了一口氣道:「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也不過是想找到一個好的歸宿罷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互相關心、互相扶持……」
顧媚的眼神透出一絲悵惘和期望,說起來也是,畢竟青樓女子的出身擺在那兒,你也不能像對正常女孩那樣來要求她……不論是柳如是還是李香君等人在「從良」之前不也是天天在尋找一個好的歸宿嗎?而寇媚在遇到王燃之前更是成天的拿著其它的男人開涮。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不是王燃替自己的老婆開脫,寇媚那頂多屬於小節有虧,她雖然將許多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但卻並沒有做出什麼背信棄義之事。更重要的是,這些已經成為王燃女人的眾艷都守住了大義,單就這一點就明顯地比顧媚強了一大籌。
不單是這個時空中眾人在和王燃一起後是這樣,便是依據王燃原本時空中的歷史記載也是如此……柳如是在南京城破時曾力勸錢謙益一同赴死,其後更是屢屢勸說錢謙益「反清復明」以守大節……李香君在得知心上人剃髮歸降後怒撕定情信物桃花扇,從此與之恩斷義絕……寇媚、卞玉京等人也都是心存故國、鬱鬱而終……唯有顧媚,不僅追隨龔鼎孽入京降清,更坦然接受了清朝的誥命之封。本來這一誥命是清廷想要賜給龔鼎孽的正室夫人,被這位義烈女子斷然拒絕才「改派」到了顧媚身上,而顧媚倒是老實沒客氣地接收了下來。
說起來,顧媚確實有才,在嫁給龔鼎孽之後更是做到了互相幫助、互相扶持,尤其是在這個時空,顧媚對龔鼎孽的事業積極出謀劃策,雖說這一切可以用嫁雞隨雞來形容,但不可否認,如果允許女子出仕,顧媚在「漢奸」一途上走的絕對比龔鼎孽還要遠。
當然也不能就此全盤不定顧媚的人格,就王燃的分析來看,顧媚與龔鼎孽兩人一樣不過是極現實的人而已,國格、人格對他們基本沒什麼束縛力,他們就是生活在自己的利益之中,否則以龔鼎孽「江左三大家」的身份也不會做出「闖來降闖、清來降清」的醜事。
事實上,在王燃原本原時空中,龔鼎孽與顧媚二人對清廷也並非那麼忠心耿耿,據傳顧媚就曾多次利用龔鼎孽的政治地位對抗清志士慷慨解囊並解救了不少「反清復明」的義士,被清初大才子袁枚贊之曰「禮賢愛士,俠內峻嶒」之名,當然細細想來這更多的不過是顧氏針對清初統治未穩而採用的攏絡人心、為自己與龔鼎孽多留一條後路的手段而已。
「久聞大人風流人品……外面也一直有傳言說王燃想要集齊秦淮八絕於身側……」看著王燃尷尬的模樣,顧媚突然展顏一笑:「怎麼?大人是覺得賤妾比不上柳姐姐、李妹妹她們嗎?……說實話,論容貌,賤妾或許比不得柳姐姐的溫柔、李妹妹的清秀,但論諸項綜合,賤妾自問不比任何一位姐妹稍弱……」
「咳,這個,顧姑娘……」王燃乾咳了兩聲後還是不知該如何應答……對顧媚的手段,王燃確實比較佩服,別的不說,單就是她剛才用的那招「貨到付款」就已經將王燃套了進來,搞得王燃不知要如何應對這個條件。
「大人是否覺得賤妾提的這個條件太高?可在賤妾看來,這既不傷天害理、二不違犯俠義道精神……」顧媚笑容中明顯帶出一絲以退為進的將軍之意:「如果大人實在為難,這個條件不算也罷……」
顧媚的用意自是準備利用王燃的「誠信」之名加以施壓。雖說王燃在與清軍進行交易而展現出現的「誠信」十分中有九分只是為了營造氣氛而用,但要讓王燃立時當面「出爾反爾」卻也做不出來,畢竟王燃確實也很講究「人無信不立」。
「難道賤妾就這樣不入大人之眼嗎?」顧媚的口氣中透出一種似笑似嗔的撒嬌意味。
「這個……大丈夫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豈有不算之理?……說起來,顧姑娘花容月貌、才識雙全,能娶到姑娘應該說是我賺了便宜……」王燃乾咳一聲:「不過,顧姑娘,我們只是頭一次見面,你對我還很不瞭解……」
「誰不瞭解你?!你這個狡猾的色狼!」王燃正準備採用拖字決挺過這一關,從門口傳來了一句王燃熟的不能再熟的話,轉頭看去正是雍穆格格和長平公主兩人,長平公主嘴角含笑,溫柔可人,雍穆格格卻是嘴角輕揚,一臉的不屑:「你又再用什麼手段騙人家姑娘?」
說實話,平時一見到雍穆格格王燃就頗感頭大……雍穆格格本就與長平公主鐵得不能再鐵,加之現在雖已不是大清的公主,但也是德州州長的女兒,與王燃屬於「盟友」關係,因而說話也更加沒有顧忌,已經到了以讓王燃下不來台為樂的境地……不過,這次王燃見了她卻倍感親切,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一手抓住一個:「好久沒見,我還真的很想你們!」
長平公主自是習慣了王燃的親呢,雍穆格格卻明顯被這種「熱情」嚇了一跳,被王燃握著手,一時竟怔在了那裡說不出話。
「大人既是有事,賤妾就不打擾了……」顧媚本就是靠察言觀色的高手,自是明白王燃轉移話題的伎倆,當下迎著長平公主略帶疑惑的眼神一笑,然後轉向王燃淺笑著說道:「關於賤妾所提之事,大人不必如此著急答覆,過兩天再談也不遲……想必那時也該有了確切消息……」
當然,過「兩天」也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按豪格的行程和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果沒有遇到大的阻擋,七天左右應該可以直抵山海關下,而那時所有的計策安排自也會同時浮出水面。
「你這個色狼!」一旁的雍穆格格突然回過了味,用力將王燃的手甩落一旁,俏紅著臉怒視著王燃:「居然敢調戲……我要和你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