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條山,後方醫院。
這裡的醫院,早已經血流成河,因為沒有藥品,多數的傷員,運輸到這裡之後,就直接死去。
雖然冀察熱戰區臨時空投了一批藥物,但是對傷亡慘重的各部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日軍不是傻子,他們清楚自己身後的威脅,在經過短暫的休整之後,再次對中條山各部,發起最猛烈的進攻。
緊緊是5月十七日一天,中條山總共就付出了七千人的傷亡代價。
楊俊然也算打過幾次出色的戰役,並且收復了察哈爾省,熱河省兩省。
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戰鬥,也沒有見過如此強悍的部隊。
他的部隊確實能打,但是是憑借劃時代的武器,還有不少於日軍的火炮。
可以這樣說,在火炮和武器上面,楊俊然的部隊,要比日軍強很多,這也是他的部隊,為什麼屢戰屢勝的原因,尤其擁有突擊步槍之後,強大的火力網,更是讓日本人聞風喪膽。
但是在這裡,楊俊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一個軍裡面,未必能夠找出十幾門像樣的火炮。
就算勉強找出十幾門老式山炮,但是炮彈的數量,絕對不會過百。
即便是這樣的條件,他們,卻仍然在堅持。
「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這些將官,不過是用弟兄們的鮮血和生命,堆積起來換取的榮耀和將星。」楊俊然看著地面上的傷兵,很無奈的說。
藥品儘管每天都在空投,但是這麼多的傷員,光靠轟炸機運輸,遠遠不足以供應部隊的消耗。
地上,滿是屍體。
一條條的生命,就如此消失在人間。
遠處,成批成批的傷員運輸到這裡,但是沒有人知道,這裡已經沒有任何的藥品。
「長官。」警衛看到楊俊然,迅速敬禮問好。
楊俊然點了點頭,回禮之後,朝著裡面走了過去。
裡面的呻吟聲,不斷的傳來。
每一聲的叫喊,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快拿麻醉劑。」醫生大聲的呼喊著。
但是沒有人應答,藥品,早已經沒有了。
「你們不能鋸我的腿,沒有了腿,我沒有辦法作戰了,誰要據我的腿,老子和誰拼了。」房間裡面,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軍官,拿著自己的手槍,威脅著靠近的醫生護士。
上校只有二十七八歲,年紀要比楊俊然大很多。
楊俊然緩慢的走了過去,忍住自己眼前的淚水,他經歷了很多,不是一個隨便能夠掉眼淚的將軍。
但是這裡的情況,讓楊俊然的淚水,始終在眼裡打轉。
四周的地上,都是痛苦呻吟的傷兵,甚至有些傷兵的腸子,仍然在體外。
鮮血,白森森的骨頭,都可以在這裡看到。
官兵們在陣地上面,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但是在這裡,他們卻飽受折磨。
「長官。」醫生們看到楊俊然的領章,隨即敬禮。
上校的手槍,對準了靠近的楊俊然,但是愣了一下,隨即把手槍放了下來。
「怎麼回事。」楊俊然詢問了一句。
「他們要鋸我的腿,長官,沒有腿,以後還怎麼作戰,還怎麼打鬼子。」上校目光盯著楊俊然,大聲的怒吼著。
打鬼子,作戰。此刻這些傷兵的心裡,還在想著前方的戰事,還在想著自己的責任。
「長官,如果不鋸腿,恐怕會危害到生命。」醫生小聲的對楊俊然說。
沉默,楊俊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作為一個軍人,如果沒有了腿,楊俊然難以想像以後的日子,還怎麼活下去。
「你先穩定他的傷勢。」楊俊然看著醫生說。
醫生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但是也不敢違抗楊俊然的命令。
「馬上回去,命令各部,迅速修建臨時飛機場,通知冀察熱戰區所有野戰醫院,做好接應準備,把傷員空運出去,我們那裡的條件好一些,應該能夠解救這些重傷員。」楊俊然看著一旁的隨行參謀,立即下達命令。
「是,總司令。」參謀隨即敬禮,朝著外面跑了出去。
上校感激的看著楊俊然,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他似乎太勞累了,瞬間倒在了病床上面。
「聽說這位團長,已經在陣地上面幾天幾夜沒有休息了,送到後方還是處於昏迷狀態,但是我們在一旁商議要鋸腿,他就立即醒了過來,拿著自己的配槍威脅我們。」一旁的護士解釋了一句。
楊俊然點了點頭,把被子給上校蓋好,朝著一旁走了過去。
床上面,一句尖銳的叫喊聲,隨即響了起來。
楊俊然快步走了過去,卻被眼前的情況震驚了。
病床上一個上士,他的肚子全部被炮彈撕碎,裡面的內臟清晰可見,腸子也留了出來。
護士們正給傷員縫傷口,但是沒有麻醉劑,巨大的疼痛感,讓傷員發出一聲聲鎮人心弦的吼叫聲。
「總司令,讓我死吧。」傷員看到楊俊然,大聲喊了一句,兩隻手劇烈的掙扎著。
楊俊然走了過去,握住傷員滿是泥土和鮮血的手臂。
「堅持住,過一會就好了。」楊俊然安撫著傷員,護士們的動作,變得迅速了起來。
「疼員喘著粗氣,大聲的喊著。
「沒事,一會就好了,好了之後,就能繼續回到戰場了,打完鬼子之後,就可以回家了。」楊俊然看著傷員,含笑說著。
但是他的眼淚,卻在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總,,總司令。雲南很美……」傷員突然之間,不在叫喊了,而是輕輕的說了一句。
「嗯,雲南很美,你們滇軍都是好樣的。」楊俊然順著傷員的話,讚美了一句。
想……有塊,員似乎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出自己的願望。
「你不會死的,你相信我,你不會死的。」楊俊然鼓勵著傷員。
但是,在楊俊然手上的傷員右手,慢慢的滑落下去。
一旁的護士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急忙的朝著一旁跑了過去,救治別的傷員。
楊俊然呆呆的站在病床前,傷員的臉上,已經滿是笑容。
也許楊俊然不會理解,一個普通士兵,能夠在自己臨死的時候,對自己的長官,說出自己的心願,那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情。
他們的要求太簡單了,簡單的讓楊俊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
這些將士,或許在死的時候,只想體面的安葬自己,讓後人知道,在中條山會戰之中,他們曾經保衛這塊土地,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讓自己的親人清楚,他們奔赴抗戰前線,並沒有丟人,而是用他們的生命,完成了自己的責任。
「總司令,犧牲的,要馬上抬出去,給別的傷員讓地方。」兩個警衛走了過去,輕聲說了一句。
楊俊然點了點頭,看著警衛把傷員抬了出去。
「等等。」楊俊然迅速的追了過去。
仔細的看了看傷員的胸章,但是很可惜,胸章已經被變得異常模糊了起來,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傷員叫什麼名字。
「抬走吧,這些犧牲的官兵,都不要安葬,等到戰鬥結束之後,讓各部來辨認,我們要給他們舉行一個葬禮。」楊俊然悲痛的說了一句,他很悲痛,這個上士,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告訴自己。
「總司令,陣亡的弟兄們,會感謝您的。」警衛有些感動的說。
楊俊然苦笑著,看著上士臉上的笑容說:「我們該感謝他們。」
這句話,楊俊然是以後世人的身份說的。
如果沒有這些軍人,後世哪會有安定的生活。
但是後世的人們,卻不能夠滿足這些人的一些小小的要求:我想有塊碑。
「最新報紙,日軍猛攻中條山陣地,各部傷亡慘重,楊俊然總司令視察後方醫院,痛哭流淚。」
「看報看報,冀察熱戰區新三軍,新九軍,出兵山西,河北兩省,日軍聞風逃逸,新三軍連克山西數城,日軍接連戰敗。新九軍兵鋒直逼北平,日軍各部慌亂應戰。」
一份份前線的消息,再次被印發了出來。
只不過這些情況,委員長是不瞭解的。
「委員長,是不是電令陝西的胡宗南,派遣部隊渡黃河增援中條山。」何應欽拿著一份報紙,對委員長說。
委員長沉默,看著前方拍攝過來的照片,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些都是中央社的記者,從中條山拍攝的照片,這些照片,讓委員長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中**人,都是委員長的部下。
「那裡打的很慘啊。」委員長有些悲痛的說。
「冀察熱戰區派遣部隊出兵河北,山西兩省,雖然不能夠迅速增援中條山守軍,但是在日軍戰略後方插下兩顆釘子,日本人是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他們現在是想要迅速拔出中條山這顆大釘子,然後在回師對付冀察熱戰區的部隊。」何應欽解釋了一句。
「敬之,你給陝西胡宗南發電,命令所部,抽調第一軍部隊,迅速增援中條山作戰。」委員長沉思一下,對何應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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