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正是炎熱逝去,氣溫轉涼的時候。不過多諾達大陸的氣候明顯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彷彿一夜過去,整座大陸都墜入了冰窟中一般,那荒蕪的大陸上,鵝毛大的雪花片片灑落,覆蓋了地上的沙石土礫,將天地間染成了白芒芒的一片。
跡然城也忽然間天降大雪,不過相對而言,跡然城的雪花更有些詭異,多了一份讓人從心底發涼的驚懼感。
一夜之間,整座城變得銀裝素裹,伴隨著大雪,更有一股直透心扉的寒意降臨,讓人在火爐旁也依舊瑟瑟發抖。
十八大宗門的高手聚集在一起,他們當然與普通的人不同,對於這些高手來說,他們更能看出這大雪之寒背後的意味。
光頭天聖飛行在空中,在他的身邊聚集著一大群的修者,眾人都將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光頭天聖身上金光陣陣,似乎非常謹慎地在施用著什麼術法。
過了那麼一小會兒的時間,光頭天聖忽然一轉頭,四顧一掃,面色中帶著幾分沉重:「此異象,是有人突破到天聖之境了!」
「天聖?」各門派的修者大為吃驚,要知道,在他們這一個圈子中,幾乎都是非常熟悉對方的,畢竟,整個大陸的天聖就那麼多。幾千年,亦或是更長或微短的時間中,才會出一位天聖,而每次,哪個門派有天聖出現,幾乎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在現今,多諾達大陸公認的在百年內有可能能夠突破到天聖之境的聖境高手,就只有映月宗的炎茉茉一人了。
這忽然突破的修者在跡然城深處,當然不是炎茉茉,更讓十八宗門的修者們吃驚的是,他們竟然對這位忽然突破的修者的情況毫不知情,那麼幾乎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人來自跡然城,是跡然城的勢力!
說起來,十八宗門在外雖然神秘之極,但他們相互之間卻是非常瞭解了,撇開那個不知道從何處出現在燈會不言,最讓他們看不透的,顯得神秘的勢力,就是跡然城了。
雖然完美彥楓子已經死去,但十八宗門卻一直沒有對跡然城本身的勢力放鬆過警惕,他們一直在尋找,尋找完美彥楓子的弟子,尋找那些隱藏著的威脅。
「很有可能是完美彥楓子的弟子,一個天聖高手,如果對我們有敵意,又隱匿著不出,當真是如芒在背,令人不得安生啊!」映月天聖說道。
眾修者盡皆點頭,縱使是他們不用畏懼新突破的天聖,但他們門下都有弟子,各宗派都有大量的門人,難保對方不會暗中下殺手。
一般的天聖高手當然不會放下身份去對付別的門派中的低級修者,但如果是被他們所佔領的跡然城的修者,仇恨巨大,那麼就完全有可能了。
十八宗門的天聖相互對視一下,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殺氣。
光頭天聖忽然一瞇眼,臉上的肥肉顫動著:「他就在跡然城中,大家一起過去,如果是完美彥楓子的傳人,那麼,除根務盡!」
張之鋒身邊飄動著一片片的竹影幻像,森冷的殺氣似乎能影響到天象的變化,在外面飄起雪花之時,那股殺氣更是立即昇華了。
剎那間,張之鋒身上的氣息猛地變動、凝聚起來,他的氣勢不斷提升,施放出一種強大的迫力,使得周圍眾人都不得不運功相抗。
一層淡淡的水幕出現在張之鋒周圍,又立即狂猛地膨脹起來,嘩啦一聲化成一塊巨大的堅冰,將張之鋒給冰封在了其中。
「奇怪,張之鋒的功力不是火屬性的嗎?怎麼會這麼冷,寒氣逼人啊!」陰雲忽然問道。
那領頭枯修天聖呵呵一笑,高深莫測起說道:「這是火!是威力最大的『水中火』。」
「火,有金中火,木中火,土中火,水中火,和火中火。五行皆有火。」一旁另一位天聖悠長地念叨。
「快看!」苯曉機忽然叫道。
卻見張之鋒身上的堅冰之上,這時忽然冒出一片片的火焰出來,似乎是那些冰在燃燒一般,同時,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氣噴發而出。
絲~絲~
整個洞窟中,都結出了一層厚厚的霜來。
「師兄,如此異象,恐怕城中的那些修者都快被吸引來了。」
「不錯,此處幻像只能阻住視線聽力,但這種天聖誕生的異象卻是直接影響整片區域的天空大地,恐怕整個城中的修者都會有所感覺,他們尋著方向,或許很快就會趕來。」另一人道。
「無妨無妨。」領頭的天聖搖頭道。
「可是毅之小師弟還沒出關,我們的『滅魔十八掌』……」
「誒,師弟們,滅魔十八掌是用來對付『魔』的,外面的那些修者,也不過是各個宗門的修者罷了,他們中最強不過是天聖之境,比我們強嗎?眾位師弟,難道信不過自己數千年的苦修嗎?」領頭的天聖波瀾不驚地說道。
眾修者平靜下來,微微頷首,都一言不發。
苯曉機和陰雲譚老三人不由向一起靠了靠。
「跡然城現在可有十八古宗門的大批高手啊,都打來了嗎?」苯曉機忍不住問道。
一個個苦修天聖不言不語,沉默著。
苯曉機的面色變得有些緊張,他不知道這十名天聖高手,是否對付得了十八宗門聯手之下,數量更多的高手的聯手打擊。
張之鋒的突破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也是最重要的時刻。
他身上升騰的氣息已經遠超聖境,完全地步入了天聖之境,而他的功力也正在飛速地昇華著,成為更加強大的天聖之力!
急速變化的,還有張之鋒的身體,他那堅不可摧的骨骼,強壯的肌肉,都流轉著道道神光,急驟地蛻變著!
「身體在蛻變?他竟然是一位煉體者?」苯曉機驚歎道。
十名天聖也盡皆一臉讚歎之色。
「煉體者擁有同境界中幾乎最強的戰鬥力,但突破困難,他竟然能突破到天聖之境!從這蛻變的程度看來,他在煉體上的成就遠超我的想像啊!」領頭的苦修天聖正感歎著,他的雙眼中崔然發出兩道亮光,旋即,一陣扭曲的光影漩渦出現在他的眼眶中,不斷地轉動,當那漩渦消失時,他的眼眶中已經多出了兩道漆黑發亮的神光。
他竟然憑空生出了一雙完整的眼睛出來!
天聖五指成爪,佝僂著身子,雙眼緊緊起盯著自己的兩手,忽然間,他狂笑。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師兄弟們的眼睛挖去太久,師傅生前也無法醫治,小兄弟竟然能給我治好了,沒想到,我依舊小看了小兄弟的本領啊!」
他用發亮的雙眼細細地打量著張之鋒,又依個握了握他師弟們那一雙雙乾枯的手,忽然間淚如雨下。
竹意劍譜才翻過五頁,即使是對於這薄薄的玉書來說,也依然只是少部分,但張之鋒已經將他放到一旁了。
關於修煉,張之鋒有著自己的理解,他有著自己的『道』,他並不想去模仿完美彥楓子的秘籍,哪怕對方的玄聖高手,張之鋒也不願去走對方的老路。
這是一種孤傲,更是一種目光明確的自信。
「前輩,收起來吧。」
眾人都在盯著張之鋒,但無聲無息的,正在修煉的他卻忽然出現在了那名『大師兄』的身旁,伸出手去,一書一劍浮動在他的手心。
那天聖驚訝地盯著張之鋒,又轉頭去看依舊坐在那兒修煉突破中的人影,呆呆地接過玉書和竹劍,臉上滿是訝然。
而這時,卻見場中依然修煉著的人那影飛快地動了起來,好似在那個地方,時間忽然間增快了無數倍。
只見那人影之上的氣息驟增,一舉衝破到天聖下層才停下,隨即那人影飛快地做出一長竄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而後,邁開步子,拉出一長竄的幻影,做出伸手遞書遞劍的動作,之後又輕移數步,與現在的張之鋒溶在一起。
「這?」所有人都驚呆了。
陰雲大叫起來:「天啊,鋒兄弟,你能掌握未來嗎?」
轟!
外面一聲爆雷炸響,閃電的光芒映照而來,照在一張張同樣震驚的臉膛之上。
張之鋒搖搖頭,笑罵道:「什麼掌握未來,說得玄的……我這是『武』技,明白嗎?嘿嘿,早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修者時,那是『武』者的天下,這就是那時候的『武』技!」
這幾句話也是指靈剛剛對張之鋒說的,他立即得意地轉說出來。
終於突破到天聖之境了!
張之鋒心頭一陣陣的舒暢。
他想到了一句話——『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這地,再制不住我的身;我要這眾生,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當然,張之鋒沒那麼大的野心,但那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卻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的,張之鋒也不例外。
更何況,還有最最重要的……
張之鋒咧嘴一笑:「茉茉,你也該突破了吧?」
……
轟!
炎茉茉所在的房屋忽然爆開,清晨的天空,卻忽然出現一尊冷月,道道乳白色的月華如九天直下的銀河一般傾洩而下。
炎茉茉小巧的身子浮動在月華之中,帶著一種幽靜的美,她長長的頭髮靜靜地垂著,反射著分外清徹的光華。
細白的皮膚變得更加誘人,透出道道神光,當那神光一閃而斂之後,她臉上的面紗隨風飄走,她的長髮,衣衫,都輕輕地飄揚起來!
「啊!茉茉突破了!」映月天聖猛然大叫一聲,當即帶著所有映月宗的修者飛速向回趕去,再也顧不上遠方什麼神秘的修者。
其他十七宗門的修者盡皆面色一沉,但十八宗門相互制約,他們誰也不敢卻打撓別的門派門人的突破。
光頭天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早知道,就應該派高手暗中守在那兒。」
他殘忍地扭著一邊的臉龐,臉上的肌肉將眼睛擠成了一個充滿狠毒的三角形:「我們走,先對付跡然城餘孽!」
一群修者化做一道道光影破空而去,好似一顆顆紅的藍的黃的……流星一般,向著跡然城深處,凌雲山而去。
十名枯修天聖一起上前,細細地檢查張之鋒的情況。
結果說不上是讓人安心還是擔心——完美彥楓子所傳的功力依然一點沒動,哪怕張之鋒已經突破到了天聖之境。
「暫時算是沒有問題。」領頭的天聖咬了咬嘴唇,「毅之出關之時,我們立即施用滅魔十八掌驅散其中的魔煞之氣!盡早消除隱患。」
張之鋒拱手道:「讓幾位前輩費心了,嗯,十八宗門的修者趕來了,但我們還有點時間,不知,能否讓我試著治一下大家的眼睛?」
「有勞!」『大師兄』也不反對,他眼睛一亮,很誠肯地行了一禮。
張之鋒步子一蹲,擺出一個馬步,雙臂大展,雙手緩緩抱圓合攏,天地靈氣呼嗤嗤地響動起來,龐大的天地靈氣隨著張之鋒這一動而聚。
「復活術!」
一道道的光影向著另九位天聖竄去,其中竟然帶著種種竹影幻像,不過這並不是張之鋒鬧了烏龍,而是他將竹意劍法中『生機之意』溶入了復活術之中。
聖醫術在張之鋒的手中昇華了。
一個個天聖眼眶之中閃動起漩渦來,他們自己的功力和龐大的天地靈氣在其中排布著,透出一股磅礡的生機。
十多息後,張之鋒收功而立。
十名枯修天聖,盡皆多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來!
十人感激涕零地向張之鋒道謝,相互間眼淚汪汪地互望著。
「老兄弟,多少年沒見過你們的模樣了,從意念中看去時,你們一個個就像一節干樹枝一樣醜陋,沒想到,真正看來也還是有血有肉的嘛!」一名天聖忽然嘻哈叫道。
苯曉機陰雲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想不到這些枯修幾千年的修者,原來也有本性活潑的。
「說什麼呢?」『大師兄』瞪了那名天聖一眼,「枯修了幾千年,其實我們早已經比樹根還醜了,現在你們看到自己還像個人樣,那全是張小兄弟的醫術神奇。」
張之鋒連道不敢,但臉上也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醫術無論好壞,在治好人的那一刻,是最讓醫者心中滿足的。
張之鋒同樣有一顆醫者之心!
「他們來了!」
苯曉機忽然叫道,他當即沖外衝去,張之鋒連忙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