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安吉也算是老相識了,他是王斌城的好朋友,一年前柳鏡曉率部南下,就是由他親自負責押車,那次南下定邊軍不但平平安安,而且比平常早到了兩天,柳鏡曉才能在羊樓司立下奇功,打下今天獨霸魯南的局面。
那次分別之後,雙方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只是聽說李安吉又高昇一步,榮升了京奉路的總監,這次見面,只見李安吉雖然瘦了很多,但是春風得意的勁頭是怎麼也掩不住。
李安吉和柳鏡曉也只能算是數日之緣,交情不深,見到柳鏡曉這麼親熱地招呼,一時間想不起眼前這位比美女還要美上幾分的俏公子到底是哪位,還好柳鏡曉的容貌出眾,因此給人的印象一直很深,他思索了一會當即親熱地叫道:「這不是斌城兄的妹夫嗎?柳老哥,最近可好?」
他是王斌城的好友,柳鏡曉在他腦海的印象裡算是王斌城的妹夫,而非雄霸魯南的一師之長,柳鏡曉聽了這話,更熱情了:「好!我大哥最近好嗎?」
柳鏡曉與王斌城常有電文來往,交情不比凡人,柳鏡曉也曾向王斌城訴苦,說直軍代表實在有些高傲,沒想到王斌城回了一封電報:「妹夫所言深得我心,史東這人文不成武不就……陳雲傑用他為使,大錯特錯也!」
他完全是把柳鏡曉和完顏玉琢當成了一家人,有了這層關係,李安吉也笑道:「斌城大哥心情很好,兩個月我去湖南採辦枕木,見過他一面,吃得香睡得好,聽說他的混成旅都要擴成師,就是讓陳雲傑壓了下來,不過曹帥已經允諾了斌城兄,只要斌城兄立個大功,這個師長的位置自然是安枕無憂!」
柳鏡曉也知道陳雲傑和王斌城素來有些小矛盾,只能搖搖頭道:「那李兄在京奉路也是春風得意了?」
李安吉面露得色,他喜洋洋地說:「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瞧他的神態,那尾巴已經翹起來,他這個總監幹得最痛快不過,就是皇帝老子都沒有這麼痛快,京奉路總投資九千萬元,所有一應支出都由他這個總監負全部責任。
既然手裡有這麼多錢,一應大小老闆都指望著李安吉的口袋,日日巴結,照顧得再周到不過。
按照中國官員的慣例,李安吉應當是夜夜笙歌,頓頓山珍,不過李安吉埋身於鐵路事業多年,對鐵路很有感情,整天不是呆在工地,就是到處採辦物資,雖然繁忙卻很充實。
至於姑娘嗎?李安吉勾勾手指,漂亮的女列車員已經趕緊湊過來了,交通部的英雄人物,長得帥氣又有錢的李總監,這陣子也是快意極了!再說了,這九千萬在李安吉眼裡看來,都是他口袋裡的錢,如果讓你們撈走了,我李某人豈不是只能撿點剩飯了!
當然了,由若干漂亮女列車員聯合出股的某公司突然出現在鐵道市路,在李總監的支持連繼搶單,生意十分紅火,李總監的私人存折也是跳到六位數!當然了,李總監還是維持著一定的道德水,提供的物資絕非偽劣假冒,而且保質保量,就是比市場價高出了那麼一點而已。
三十萬大洋,老子拚死拚活多少年才能賺到啊!而且這錢不犯法,只是李總監的灰色收入,只有道德上的問題,沒有法律上的問題!
因此李安吉就大夥兒繼續海吹了半天他在京奉路上的不朽成就,女列車員們個個眼睛亮得不再亮了,特別是聽說李總監還是未婚人士之後,最後才終於想起來了柳鏡曉:「想起來了,柳師長現在在魯南混得也不錯了!」
但是看柳鏡曉的幾位夫人之後,李安吉是倒流口水,終於想起來現在柳鏡曉是魯南的一方霸主,這次柳鏡曉進京,是把郭俊卿和所有夫人全都帶上了,算是學學李海州度度蜜月,順便去見一見燕傲霜。
完顏玉琢是王斌城的義妹,對他這個大哥很關心,聽到李安吉的話,便問道:「陳雲傑怎麼老和我大哥對著幹?」
李安吉也套近乎:「玉琢妹子,你大哥沒告訴你嗎?」
完顏玉琢搖搖玉首,表示對此毫無知情,不知不覺間香風飄動,又叫了李安吉心神飄蕩,他暗自想道:「別看老子那麼多女人,柳鏡曉光這個完顏玉琢就把我壓住了!何況他還有更美的老婆,人比人,氣死人啊!」
他心裡這麼想著,嘴裡卻不停:「玉琢妹子,你既然複姓完顏,想必是前金皇室之後?」
完顏玉琢微點玉首,答道:「正是!」
沈纖巧在旁邊插嘴問道:「玉琢,你是哪一旗的?」
完顏玉琢只是笑而不答,這些往事早已是過往雲煙了,李安吉這時候滔滔不絕地說起了故事:「斌城兄是遼西興城人,和現如今的國會議長吳泉是同鄉,並稱興城二伯!」
柳鏡曉也插嘴道:「我們和吳議長也有一面之緣。」
李安吉漸漸地說到了問題的關健,他道:「據我所知,斌城兄雖然姓王,但先?也是前金的王族,共和建立之後,他的祖先害怕漢人誅殺金人,所以就改姓了王!我沒說錯吧?」
完顏玉琢這時候插說了句:「我和斌城大哥,四代之前還真算一家人!」
李安吉:「斌城兄也是第三師出身的幹部,行伍出身,一級一級升上去,有一次第三師有一個團長出缺,按資格斌城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可是竟惹出一樁禍事!那個卸任的團長就是,改任曹明帥的副官長,陳雲傑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風聲,說斌城祖上是前金皇室,潛入軍中是為操控部隊復辟前金……」
說到這裡,徐如冰正好從裡間泡好茶葉端出來了,李安吉望著那全身充滿貴婦氣質的徐如冰,又偷偷估計了徐如冰的一對**份量,接過茶杯,茶香四溢,知道是上好的名茶,不由讚道:「好茶!好茶!茶好,泡茶的人更美,柳老哥有這樣一位好夫人,恐怕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徐如冰只是很從容說道:「多謝李先生誇讚!」
她行動舉止仍是那般雍容華貴,聽到李安吉這麼誇讚徐如冰,沈纖巧可不幹了,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說道:「我去弄點點心去!」
柳鏡曉雖然沒坐車,只是下了幾個貴賓間,旅客間寬敞,這內間可以說是所有器物應有盡有,因此沈纖巧帶著飄逸不凡的氣息步入了內間。
李安吉繼續說起第三師的往事:「結果陳雲傑找來斌城兄,詢問他的家世,斌城兄是條漢子,當然就說了這前前後後……沒想到反而引起了他的疑心,他既然是曹明帥的副官長,在明帥屢進讒言,最後明帥也是將信將疑,這時候他又趁此挑起事端,斌城的團長位置就這麼飛了……不但如此,連營長的位置都差點丟了,陳雲傑還說要殺他的頭。還好曹明帥為人素來寬厚,再加上有貴人相助,斌城兄自己帶著鋪蓋去見明帥,才保住了營長的位置,只是這梁子從此就結下了!」
這個事情,柳鏡曉和完顏玉琢同王斌城初次見面的時候就曾講過,但是那時候沒有點陳雲傑的名字,現在柳鏡曉總算是知道了其中的前因後果。
這會,沈纖巧拿了一大袋小吃跑出來了,李安吉和柳鏡曉這番相逢很是投機,不知不覺就過了兩三個小時,沈纖巧又去拿了兩次小吃,最後李安吉起身告辭前,才多說了句:「我代表交通部多謝柳老哥,蒙你照顧,津浦路向來平安,路款也一文不少。」
新修築完成的津浦路正好要過柳鏡曉的防區,柳鏡曉雖然把中央稅收全都扣了下來,可是鐵路收入卻是全數上解,實際是因為各個鐵路站素來為交通部控制,柳鏡曉連根針都插不進,而在雙方的關係,是柳鏡曉有求於交通部,希望他們能往魯南多派車皮,津浦路可以說是魯南的命脈所繫,物流十有**通過此路進出。
交通部也對柳鏡曉頗有好感,以前在張克時期,津浦路很不平常,扒車盜竊甚至劫車的事情時有發生,現在柳鏡曉大力剿匪,不平安的反而是在王自齊的防區之內,可以說是大大降低了經營成本。
等李安吉辭別之後,桌子上還剩下許多小吃,沈纖巧在那裡慢慢收拾著,柳鏡曉突然間心思一動,說道:「纖巧,再拿些小吃出來,大家一起去看看後車的學員嗎。」
郭俊卿這時候說道:「多拿幾,對了,如冰你也泡一大壺茶吧!」
柳鏡曉收買人心是很下些功夫,這些學員無不感激地得五體投地,自己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年青人而已,無權無謀,柳鏡曉親自送到北京不說,還和夫人百般關照,特別是沈夫人送的小吃和徐如冰親手泡的茶。
柳鏡曉看著這幫興奮的年輕人,遐想無限,三年之前,他同樣雙手空空,和一幫夥伴出關,打拼出現在這個局面。這幫衝勁無限的年輕人,誰會知道他們當中會有會有日後成就超過自己的人?
漸漸地,他就想一年在保定的所見,那也是在火車上,那是第三師在雨中行軍的場景,一幫十一二歲的孩子在大雨紋絲不動,堪稱軍姿如鐵,他不由唱起那軍歌:「當兵莫道天不公,修身瀝膽四時中,臘月寒風煉筋骨,七月大雨挺如松!」
既然柳鏡曉開唱,大夥兒也自然是跟著唱起來,最後柳鏡曉又一一拉著學弟的手問寒問暖,徹底收買了這幫衝勁十足的新生力量。
不過這時候北京站也到了,最先下車的是李安吉,他一下車被人拉走,這個人柳鏡曉也有一面之緣,是奉系張步雲的一員大將孫挺羽,他一見到李安吉:「回來就好!這次出去怎麼樣?」
李安吉拍著胸膛保證:「都搞定了,該買的物資都弄到了!現在施工進度怎麼辦?」
現在鄂奉之間的關係猶如蜜月,與京奉路施工同時,奉軍又派了大量部隊用於南征,因此段鐵民交口稱讚張步云:「識大局!」
至於歡迎柳鏡曉的人也很多,當然沒有「青樓聯合會」、「第三產業後援會」之類的旗幟,這是因為總統他丟不起這個臉,所以改打了魯南同鄉會之類的旗號。
雖然說總統總理和各位公務員的工作性質,沒有本質的區別,反正大家都是朝秦暮楚,只有一點分工不同,但是總統畢竟是高人一等,他親自出馬迎接柳鏡曉,這些旗號自然是得收回去。
柳鏡曉倒是真沒想到馮黎居然會親自來迎接他,趕緊上前行個軍禮道:「總統閣下!中央十七師上校師長柳鏡曉前來報告!」
他刻意加重了「上校師長」這四個字的音量,以中央師師長之尊,屈居於一個小小上校軍銜,這是海內奇聞,而這個奇聞的製造者就是那位同樣高高在上的段總理,柳鏡曉實際是向馮黎表明:「老頭子,咱不是鄂系的人,但也不是你們直系的人,現在就看你價錢多少……至少不能拿這個所謂的上校師長來糊弄咱家……」
馮黎自然是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他笑著說道:「聽說李定遠來找過鏡曉,其居心莫測,多虧鏡曉深明事理……」
他最關心的不是自己團體的利益,而是最關心自己江蘇那個小地盤,柳鏡曉一聽這話,就覺有門,既然是價格好談,雙方自然是賓主皆歡,就差最後還價了。
等走出火車站,仍是炙熱的太陽照在大地上,柳鏡曉朝外一望,只見一個女子撐著把雨傘望著自己,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那眼睛裡卻含著無盡的情意,柳鏡曉不由大聲叫了起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