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就是抱著這種想法,雖然衝在最前方,心裡卻不停地發蒙,當面的匪徒至少有四五十人,後面還有不少多少匪徒,自己這次衝鋒不能說是凶多吉少,簡直就是肉子打狗了!
丁寧早就聽說這些匪徒是如何無惡不作,與其落到他們的手裡,還不如自己了斷算了!
衝到距匪徒約莫六七步的地方,對面的匪徒開始大聲呼喊道:「小娘子!快投降吧!到時候,哥哥好好疼你!」
不過更多的聲音在大聲求援,叫道:「快點上來!他們衝上來了!」
丁寧的膽子都要被嚇破,強自鎮定下來,定下身子緩了口氣,大聲叫道:「殺!」
還好他帶回來的這幾個騎兵,都是定邊軍時的老骨幹,有兩個還是柳鏡曉一手帶出來的老兵,轉戰多年,可以說是勇悍無比,見到上司雖是巾幗之身,卻是如此勇悍,不由豪氣頓生,也是齊聲怒吼:「殺!」
一把軍刀,六把雪亮亮的刺刀,在陽光閃耀著鋒茫,直刺敵陣,丁寧乾脆閉上眼睛,只是硬舉著軍刀向前揮去,卻不見有敵方有何反應,等張開眼睛一看,原來這五十多名匪徒不敢和已方白刃相擊,都行行上上之策!
一個身著黃衣的匪首大叫:「快跑!不,弟兄給我頂住!不,快跑……頂住!快跑……弟兄們,掩護我!」
這匪首聲音十分古怪,不像是山東本地人,丁寧想起他似乎帶著幾分寧波腔,寧波腔?匪首黃羊娘家據說是半個寧波人,這傢伙身著黃衣,一副吊爾郎當的樣子,和傳說的匪首黃羊確實有幾分相像,一見到對方沒接戰反而跑了,她的勇氣就來了,大叫:「活捉匪首黃羊,大洋重賞!」
正說著,後面打來幾陣密集的排槍,不過完全是無目標的射擊,原來匪部一聽說前面潰下來了,就先打一陣排槍壯膽再說了,我們這些可愛的義軍,雖然武器還沒有完全火器化,可是已經有了近代化戰爭的意識,無論任何時候絕不肉搏。
這陣槍聲反而是給丁寧無限勇氣,於是丁寧帶著六個端著刺刀的騎兵在幾十名土匪的後面拚命追殺,沒想到這些土匪的行軍力實在不堪,跑了幾十步就氣喘吁吁了,連自稱屬於「弱質女流」的丁寧丁小姐現在一點都不累。
不過讓丁團長洩氣的是,正好後面上來了一股土匪,兩股匪軍合在一塊之後將近百人,眼看這塊肥肉是吃不上了,只是土匪們實在太英勇了,一看到雪亮的刺刀,臉色也立即變得雪亮雪亮,乾脆丟下槍枝彈藥和搶來的物品撒腿就跑。
他們嘴裡還說道:「官軍人多,也會拼刺刀,大家快跑!」
於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出現,七個十七師的官兵先後擊破了六七股匪軍二三百之多,不!不能稱之為「擊破」,完全是震懾,一見到對方端著刺刀,這些匪徒就心理崩潰,然後就是撒腿就跑。
白刃相擊,這是柳鏡曉非常喜愛的一種戰法,只是今天他的威力大得驚人,事後柳鏡曉特地總結為:「白刃戰考驗的是決心、勇氣、紀律,白刃衝鋒,需要極大的紀律性來約束。對神經的震撼是驚人的,如果雙方都有拚死的勇氣,那傷亡基本是一比一的。同時白刃戰也是非常短暫的,通常以一方崩潰而告終……」
只是這些黃羊軍的素質確實不佳,加上最近被柳鏡曉打得落花流水,可說是新敗之師,士氣十分低落,平時雙方互相射擊,他們還有不逃跑的勇氣,一遇到這種情況就完全崩潰了,甚至說是在白刃戰之前就崩潰了。
丁寧帶著騎兵們一路追殺到河邊,這時候黃羊的臉都白,前面是一條大河,自己這隊人多半不會游泳,怎麼辦?
前有阻隔,後有追兵,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看著滔滔江水,自稱為「黃獅」的黃羊頭髮都急白了,最後咬咬牙,總算是找回一點決心,只見一回頭看到那一排的刺刀,黃羊僅有的一點決心也不知道哪去,又一咬牙,做了一個意氣激揚的動作,只聽撲通一聲,不會游泳的黃羊投身於激流之中!
好!好氣概!有舉身赴清池的勇氣,寧可淹死,也決不可回頭白刃相擊,有這種無視於肉搏戰的勇氣,匪眾紛紛投身激流,也不管會不會游泳。
最後丁寧衝到河岸的時候,只撈起了兩個不會水的傢伙,不過那幾天下游撈起的屍體達三四十具之多,據說全是黃羊軍。
不過這也算是大勝而歸,這一戰給十七師是吃了定心丸,柳鏡曉對丁寧是讚不絕口,還親自到丁重府上報喜,其時鐵勒將領中流傳著一句「刺刀是好漢!」,十七師的將領都深以為然,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傳統,但凡是火力上兵力上佔不了優勢,那好辦,就是排成隊形刺刀上陣。
丁寧打了這樣一個大勝仗,也是勇氣頓增,居然敢帶著二三十號騎兵在附近到處掃蕩匪眾,甚至敢深入敵後數里之多,匪部騎兵也不在少數,總計不下三四千騎,雖然多是民馬拼湊而成,可是和丁寧的交戰中,只要一有肉搏的跡象,全是望風而潰,甚至有不及逃跑下馬跪求者。
老洋人李道也見到這樣下去不行,得趕緊趁大家都有興致的時候做一筆大生意才成,結果和各位大頭目一商,大家的意見都很一致:「打開臨沂城!」
臨沂?那城裡的上萬守軍是吃素的?聽說黃羊軍一百多人遇到幾個女軍官帶七十人衝鋒,結果不敢接戰跳河求生,何況這城裡的上萬精銳,最後想反駁他們的意見,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大家的眼神都可以看得出:「哼哼!你老洋人想獨吞,門都沒有!你把柳鏡曉的部隊打得潰不成軍,臨沂指日可下,這臨沂城內,怎麼說都能撈個幾百萬吧,不要你吃肉,大家連湯都喝不上!」
李道哪能說那是全是吹出來的戰果,雖然現在天上有頭牛在飛,最後老洋人也只能許諾:「打開臨沂城,任由大家玩九天九夜!」
玩,這個意思就是什麼事情都任你來,不管是燒殺劫掠姦淫,一概不管,這匪軍因為打上幾次敗仗而受影響的士氣就一下子高漲起來。
既然要打開臨沂城,總得有個理由吧,這李道就親自撰寫一篇討柳的檄文,大家都是土匪頭兒,不通文墨,就直接叫好連連,把這篇檄文送進城去。
兩國交兵,不殺來使,這「為魯南討柳匪檄」就落到柳鏡曉的手裡,柳鏡曉打開檄文一看,整個人都在發呆,許久才反應過來,問來使道:「這檄文是哪位高材寫的?」
這使者也很傲慢,答道:「是我們章大將軍親自擬定,柳匪你肯定是讀了這感人至深的文章,心中悔恨,自知已自絕於民眾,想要交槍投降,要我們饒你一命?」
柳鏡曉卻是笑出聲來了,他問道:「你看過這檄文沒有?」
那使者答道:「我們李大將軍留學於西洋克萊登大學,又有烏托邦工程師資格認證,擬定的文章自然是文采飛揚,不過只是幾個大頭目看過。」
柳鏡曉聽說他說到克萊登大學和烏托邦工程師,似乎有熟悉之感,最後終於想起來,那個宜昌被俘的川軍小軍官,叫什麼來著?對,對,叫鄧肯,就那個東學不成西學不就的浪蕩子,當時自己想任用他,就考考他的文才,結果讓自己大吃一驚,這傢伙東學上的成就真是驚人,除了會念半段三字經外,其餘什麼都不懂,至於西學,柳鏡曉敢說他境界完全是超人一等,那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最後那傢伙什麼都招了,這畢業證書和工程師資格認證全是以合法手段弄來,只要偉大的財神一出馬,還有什麼事情不能懂定,這個鄧肯在西洋混吃混喝三年,回國只花了一點點銀子就弄到這兩份證書!
沒想到會在這地方遇上鄧肯鄧同志的校友,看起來他們是同一個人那裡買的文憑嘍!柳鏡曉將檄文拿給使者觀賞,使者略通文墨,才看了第一句就滿臉發紅,趕緊遮著臉跑了出去。
小尼姑靜音見著好奇,不知道這檄文有何等的威力,悄悄走上來,從柳鏡曉那裡搶過檄文。
吃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現在柳鏡曉對這個小尼姑是恩寵萬分,所以這小尼姑的膽子也特別大,她看到這檄文歪七斜八,十分難看,再細看文字,看到第一段之後,這十幾年的修為全數盡毀,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聽著定音那清脆的笑音,加上那露出燦爛的笑容時的美態,沈纖巧也十分好奇,湊過來一個腦袋,才發現這開頭居然是:「偽臨朝柳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人……」
這個這個……這不是《為徐敬業討武?檄》,當年武後讀了駱賓王的這篇文章之後,也不由感歎道:宰相安得失此人,不過這也太離譜了,這老洋人居然全篇照抄。
當然了,他也是略作更動,比如「昔充丁帥下陳,曾以下人自居,洎乎晚節,穢亂春宮……」,但是最搞笑的就是這話了「入門見嫉,柳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這個……這個……
沈纖巧也不由暗含輕笑,真是無限嫵媚風情,結果幾位夫人全湊到一起嬌笑連連,柳鏡曉也只能苦笑道:「入門見嫉,柳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這個……這個……」
這魯南剿匪的笑話還不止一件,第二天,匪隊兩千人就朝臨沂城開進,算是攻打臨沂的先鋒,打前道的是一千餘名匪軍步兵,跟在後面的是馬隊數百,既然來了騎兵,丁寧就主動請戰,帶領了手底下全部的兩個騎兵連出擊。
兵力雖處絕對劣勢,只是這場面也一邊倒,這隊騎匪號稱素稱勁悍,不過這段時間和丁寧的交戰之中,也是撒丫子時候居多,丁寧一個漂亮的衝擊,直接衝入匪軍步兵之中,將匪軍步兵打得潰不成軍。
當騎兵們揮刀把土匪大頭目謝子澄削去腦袋的時候,匪軍馬隊數百在後觀望不前,當丁寧收拾完步兵,再次揮動馬刀的時候,匪軍轟然潰散,有遁至千里之外者,結果無衣無食,向民間丐食者,怯懦如此,當真是丟盡了土匪的臉面。
接下去匪軍的主力就直逼臨沂,柳鏡曉當即率領主力出擊,雙方在城外遭遇,於是擺開陣勢準備決戰,這一天正是四月二十四日。
柳鏡曉因為信心十足,所以這次出擊只帶了他的基本部隊陳策團和李何一團,外附特種兵一部,此外丁寧的騎兵團作為預備隊使用。
匪軍卻是浩浩蕩蕩,排了一隊又一隊,到處是黑壓壓的人頭,看起來沒有六七萬,也有四五萬,這魯南的匪眾差不多都集結在這裡了。
在戰前,柳鏡曉心情不錯,親自騎著馬到陣前叫戰,大聲叫道:「你們快快投降!可以饒你們一死!」
老洋人也在陣前和柳鏡曉對罵,漸漸地柳鏡曉在罵戰上處於下風。
這時候,老洋人看到雙方相距不過數百步,就想到一個主意,暗地集中匪部中號稱「準頭槍」的二百條滑膛槍,對著柳鏡曉開火!
「」一陣硝煙過後,老洋人才發現這次射擊的效果太好了,在陽光下,柳鏡曉仍是帶著那微微的笑容!奶奶的,連根毫毛都沒傷著!
叫他們練好槍法,得,幾百步的距離連人都沒打著,這槍法怎麼練的!
只是來不及了!見到柳鏡曉連根毛都沒傷著,十七師士氣高漲得不能再高漲了,揮動著步槍,大聲呼喊著:「萬歲!萬歲!」
柳鏡曉順手一揮,大聲叫道:「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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