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鏡曉見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心中大有喜愛之意,再看這輛馬車內部空間甚大,足以坐下六七個人,便招呼完顏玉琢和郭俊卿上車,又讓隨行的官兵自己去找馬車,三個人一起坐下來和這小姑娘閒聊起來。
這小姑娘顯然是名門出身,談吐之間雖顯得有些稚嫩,答對卻很得體,完顏玉琢不由讚了句「又聰明又漂亮的小姑娘」。不多時跑來了一個穿軍裝的中年人,天氣雖冷,這中年人卻跑得滿頭大汗,只見他面貌十分慈祥,約莫五十開外,黑髮夾雜著幾根銀髮,跑得氣喘吁吁,再仔細一看,手裡拿了好幾件小玩具。
正想著,這中年人已跳上來車來,見到柳鏡曉一行,略有吃驚,那叫作小靜的小姑娘已經開口道:「爹爹,他們也要去什麼陸軍部,和咱們一起去吧!」
那中年人朝柳鏡曉看了一眼,大笑道:「小兄弟也去東北保安司令部公幹?那好,一起去!」
柳鏡曉連忙道謝,那中年人坐了下來叫車伕啟征,伴隨著車輪的「轍轍」響聲,馬車已經駛上了大道。
這時候,這中年人又瞅了柳鏡曉一眼,大聲道:「這位小兄弟,萍水相逢,還沒有請教大名?」
柳鏡曉連忙應道:「在下柳鏡曉!」
那中年人的眼睛頓時一亮,問道:「可是死守林西的那個柳鏡曉?」
柳鏡曉不由有了幾分得意,連忙點點頭,又十分客氣問道:「請問先生是?」
那中年人搖搖頭道:「草野閒人罷了,聽小兄弟的口音是標準的京片子,怎麼會在奉軍中就職?」
這是柳鏡曉生平的難堪之事,柳鏡曉頓時有些為難,想讓兩位女士來說明這一切,沒想到完顏玉琢和郭俊卿正忙著逗那小靜姑娘玩,沒空理會這邊的事情,柳鏡曉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朱雀軍校畢業的!」
這中年人一聽柳鏡曉的話,語氣就親切了許多:「原來是朱雀出來的,那是自己人了,你們學校不錯,和保定陸校的學生有得一拼。」
柳鏡曉這些朱雀出身的幹部素來自視甚高,對自己的學校百般維護,不過這種恭維的話在自己口裡和別人說出的感覺完全不同,而這中年人口裡的「保定陸校」指的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正好是朱雀幹部眼中的最大競爭者。
因此柳鏡曉一下子覺得和這中年人的距離拉近了,又仔細打量起這中年人,只見這中年人穿的軍服,雖然既無肩章,又無領章,也沒有其它的標識,卻是鄂軍中標準的將官服,不由琢磨了這中年人的身份來,這中年人又問道:「你們燕校長還好嗎?我就是五年前在保安還和他喝過一次酒,這兩年都就沒了他的消息。」
柳鏡曉一聽這話,不由有了些傷感,說道:「我們老校長已經過世了,是前年春天走的,現在是燕傲霜老師當我們的校長。」
那中年人臉上也有些傷感,說道:「傲霜?就是那個小丫頭吧!你們老校長是好人,可走的不是時候!」
柳鏡曉聽他完全以前輩的語氣發話,又確認他身上穿的確實就是將官服,不由收起狂野之心,問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晚輩方才口出無妄,還請將軍原諒。」
那中年人只是笑了笑,面容依舊十分溫和,說道:「我不過是閒人罷了。」
柳鏡曉知道他不願說,這時候小靜倒是插嘴了,她說道:「我爹爹叫丁重!」
這話一出,柳鏡曉的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連忙恭恭敬敬地請教道:「可是兩湖丁巡閱使大人?」
丁重隨意揮揮手道,語氣平淡地道:「什麼丁巡閱使大人啊,叫我丁重或丁老哥都行!」
柳鏡曉臉上現出惶恐的神色,嘴裡說道:「鏡曉怎麼和丁巡閱使大人平輩稱呼……」
要知道共和以來,地方武人的最高級別就是張步雲的「東三省巡閱使兼柔然經略使」之職,這個職務掌管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及熱河、察哈爾、綏遠三個特別區的一切大小軍事事務,再高的話那就只有前朝的「天下兵馬招討大元帥」,而次一級則是「四省經略使」、「長江巡閱使」之類的位置,再往下就是兩湖巡閱使這個級別,這個位置是將軍府正式銓敘的中將加上將銜,地位十分尊崇。
而共和以來,督軍以上的軍人旁人都尊稱一聲「某帥」,這丁重別人也時常稱呼一聲:「丁帥」。
可丁重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這個巡閱使有什麼好的?見督軍象小媳婦見婆婆一樣,我手裡的部隊說不定還不如你的多。」
原來丁重的兩湖巡閱使署名義上掌管湖南、湖北兩省,不過湖南這時候高呼「聯省自治」的高調,根本管不到,湖北督軍王子春又是個桀傲不馴的人物,曾逼過了兩任督軍,根本不聽這位頂頭上司,還好丁重和他有過師生之誼,王子春也不敢作得太過份了。
可柳鏡曉哪裡知道這些,他此時只是個戰時上校,將軍府正式頒發的軍銜恐怕連少校都沒有,兩人地位一比較,簡直是天差地別,所以表現特別恭敬。
丁重見柳鏡曉仍是那般拘謹,繼續勸解道:「柳老弟,老哥也是干軍校,先在保定陸校當過幾年教官,又在陸大當過兩任教育長,是我的學生抬受,才讓我坐上這個位置,可不像柳老弟你是一刀一槍打出手的戰功啊!」
柳鏡曉這時才回過味來,丁重又問了許多朱雀軍校的瑣事,柳鏡曉一一做答,而一旁的完顏玉琢和郭俊卿也不寂寞,放開心事和丁靜嬉鬧起來,小姑娘畢竟愛玩愛鬧,不多時三個女孩子已是嬉嬉哈哈地打鬧成一片。
接著,丁重又問了柳鏡曉來瀋陽為何公幹,柳鏡曉也照實說了,丁重聽了定邊軍的遭遇,臉上大有同情之意,他說道:「沒想到步雲竟和王子春差不多,都不喜歡給部隊發餉,把錢扣在自己袋裡,這樣可不行,時日許遠的話,部隊是要生變的。」
這話說到柳鏡曉的心裡去了,他連連點頭,丁重繼續說道:「步雲是我的學生,這時候我出關也是應他之邀,我盡力幫你把這件事情辦好!」
柳鏡曉更是感激不盡,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伕大聲叫道:「先生!到了!」
一聽到了,丁靜第一個跳下馬車,見到她這麼活潑,丁重的臉上頓時有了燦爛的笑意,柳鏡曉仍是拉著他的手,說著感激的話,丁重又朝柳鏡曉笑了笑:「柳老弟不必如此,如有要感謝的話……」
說著他指著嬉鬧的丁靜,說道:「老哥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以後還請柳老哥多多照顧於她……」
柳鏡曉連忙說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