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晚間小役
「敵襲!」柳鏡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左手拋出步槍擲回陳寧河,身體飛快向下伏下,右手已多了一支漂亮精緻的左輪手槍。
在這功夫,耳邊響起吵豆般的聲音,一陣密集的排槍擦著柳鏡曉的頭皮穿過,頭皮傳來一種火熱的感覺,但柳鏡曉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至少有三十條步槍在掃射,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對方槍口跳動的焰火。
「去死!」他以最快的速度對著慘叫的方向發射出所有六發子彈,連續的後座力把他的右手完全震麻了,手不由自動抖了幾下。
但柳鏡曉真不失是身經百戰的優良軍官,優雅地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只見他頭盡量向下縮,貓著身子向右轉移,手腳並用,速度顯然比烏龜快多了。
不過他的運氣相當不錯,因為對面又有個傢伙慘叫一聲。
另一邊,陳寧河接過步槍,呆了半會才反應過來,一邊向左邊轉移,一邊費力地裝填子彈,幸好柔然人的射擊技術並不高超,大部分步槍的火力都集中柳鏡曉身上,所以他在彈雨中居然毫髮未損。
「?」地一聲,埋伏哨的步槍悄然開火,雖然沒有給對方造成損失,卻為彈雨中的柳鏡曉吸引了一部分火力。
「一發,二發,三發,四發,五發,六發……」柳鏡曉一邊拚命往手槍塞子彈,一邊嘴裡默念著數字,眼睛只盯著右前方,後方的一點動靜都聽不到,只要一有焰火閃過,他的心頭就不由自主跳動著。
終於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結束了,柳鏡曉猛地站起,雙手舉起手槍,無目標向敵軍一陣掃射,當子彈打完之後,當即以最快速度向左滾去。
不過柳鏡曉運氣似乎到此,他的掃射似乎沒有給敵方造成什麼損失,反而吸引了敵軍的全部火力。敵軍流彈不時從他的身邊擦過,接連不斷的槍聲更給他帶來沉重的壓力。
柳鏡曉強忍著懼意,一邊跳動著閃避著子彈,一邊喘著大氣往手槍裡裝填子彈,只是他的手不時抖動,裝填的速度大受影響。
幸虧已經陳寧河三步並成兩步跳到潛伏哨那邊,用兩支步槍向敵軍交錯射擊,為柳鏡曉減輕了不少壓力。
不過柳鏡曉深深感到和數十個黑暗的敵人交戰的可怕,在草從中打滾,令不知名的草葉劃過身子和臉龐,身子的力氣在瞬間有一種用盡的感覺,原來細微的劃傷不知什麼加深了,而意志已經快要崩潰了。
雖然子彈已經裝填完畢,他就是沒有勇氣站起向敵軍射擊,輕輕一抹左手,才發現手上臉上到處都是冷汗,想硬著頭皮站起開火射擊,向後奔跑的念頭反而在心中再次產生了。
就在這時,「鏡曉!」吳蒼雷粗暴的聲音在柳鏡曉耳中聽來卻如天音一般,他重新充滿了勇氣,站直了身子,雙手握緊手槍,一邊飛速發射出所有的子彈,一邊往後退,嘴裡大吼道:「在這裡!」
吳蒼雷立時放下懸在心上的石頭,大叫:「開火!」身後數十條步槍一起舉起,一齊發出怒吼。敵軍槍口跳動的焰火,是他們最好的目標。
這輪齊射有著豐碩的戰果,對方的慘叫又增加三四聲。
柳鏡曉這才發現,精神的過度緊張使他無瑕注意身後的事情,吳蒼雷已經帶著大約一個連的援軍趕到自已身後十數米的地方,和吳蒼雷會合。
雙方停止於現在的戰線,開始沉悶的槍戰。誰也不敢輕易開火暴露自已的位置,槍聲漸漸稀疏起來。
實際在第一輪速射之後,雙方的射擊都變得極其緩慢。
在黑夜中重新裝填子彈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繁瑣的動作,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壓力,只有熟練的老兵才能順利裝填。
剛才柳鏡曉能勝利生還,除了夜間極差的射擊精度外,這一點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如果是在白天,在數十條步槍的輪流射擊下,不要說是一個柳鏡曉,就是十個柳鏡曉,也會當場光榮殉國,然後會有郵差會往朱雀軍校遞上足足七塊大洋的高價撫恤金(共和二十年間制訂的撫恤金標準,已是六十餘年不變,制訂時為一名士兵三個月的收入,現在達到一名普通士兵的一月收入都不到的境界)。
而在射擊這個方面,柔然叛軍稍遜一籌,但騎兵營的援軍也高超不到哪去,而柳鏡曉發現敵軍正在慢慢地往後撤退。
但柳鏡曉並不想全力追擊,因為追擊下去雙方很可能爆發肉博戰,而夜間的肉搏戰極易引起已方的誤傷,除此之外,柔然人似乎天生就是白刃戰的好手,而已方兵力過於單薄,實在經不起幾次消耗,所以柳鏡曉也是叫了聲:「搜索前進!」
正這時候,柳鏡曉才發現頭皮又傳來火熱的感覺,仔細一思索,估計在第一輪槍擊某發子彈擦過了自已頭皮,當然如果那發子彈再偏移一分,這位未來的十七師師長就要當然報銷。
這場晚風中的混戰,粗粗清點後,發現戰果還相當不錯,敵軍留下了六具屍體和兩匹軍馬,還有一批軍械,在其後的搜索中還俘虜了三名傷兵,而已方只有個不幸的傢伙的腿部中了一槍,不過生命並無大礙。
「怎麼不追了?」吳蒼雷帶著不甘心的神情詢問道。
「沒辦法,咱們本錢太小!這種戰鬥本來就有沒多少油水,萬一敵軍來個反撲,傷亡二三十人,那不是把本錢都蝕光了!」
話雖如此,但正常的戰後搜索卻不能免了,萬一敵軍去而復返,那豈不是虧大了。
正因為這個,柳鏡曉拿著一把步槍站在隊伍前頭,步槍已經上了刺刀,在月光下不時流露著寒光,吳蒼雷手握火把跟著後面,吳蒼雷所在的一連則在他們身後散開搜索,郭俊卿帶著二連負責清理屍體和繳獲品,騎兵連負責後方,隨時準備策應。
「師長及各級主官凡戰皆身先士卒,堪稱軍人之表率……」定邊軍的老兵有過的這樣回憶,但揭開歷史的迷霧,實際的原因非常簡單,定邊軍部隊太新,士兵大多是初上戰場的新丁。這樣一來,幹部就一定要起帶頭作用,無論進攻防禦退卻,各級幹部都處在最危險的地方,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否則部隊很容易瞬間崩潰。
不過也是因為這一點,柳鏡曉這一批朱雀軍校的失業軍官才能順利在定邊軍中就職。他們因為特殊原因而無法在鄂軍中順利就業,柳鏡曉只有帶領他們出關謀職。經過幾個月的戰鬥洗禮,對於現在的騎兵營,柳鏡曉已經是指揮自裕,但軍官帶隊衝鋒的傳統卻保留了下來。
吳蒼雷猛地止住了腳步,因為前面隱約傳來一聲低沉的呻吟,但聽不清楚。相對於衝在最前方的某位營長,吳蒼雷危險性也不差,舉著火把的他,可是敵軍最好的靶子。
柳鏡曉也停了一下,但他瞧了吳蒼雷一眼,一思索,手指按到板機之上,用步槍拔開快半人高的秋草,又向發聲處緩慢的搜索過去。
吳蒼雷見狀也跟了上去,一揮手,士兵們呈半圓形向著目標搜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