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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海軍顧問 文 / 戒念

    第一百四十六章海軍顧問

    「二位大人,旅順海陸聯合演習已經進行了一多半了,不知二位大人有何看法?!」譚延闓在演習中途,晚上宴請了林泰曾和鄧世昌,對於這兩個人他心中還是頗為尊敬的,儘管林泰曾也是手腳不乾淨發了鎮遠的財,但這些北洋海軍將領在大戰之時從不萎縮避戰,必要時刻與敵共亡的事情發生很多,這也讓他在查處海軍軍官經濟問題的時候,手向上抬了抬。

    林泰曾說道:「此等海陸聯合演習,乃北洋海軍成軍之後從來未曾有過的事情,已往海軍演習沒有使用過實彈,更不會讓炮台向軍艦發炮……不過某不得不承認此等演習確實是考驗了北洋海軍的作戰能力……」

    「在下心中一直存有一疑慮,百思不得其解,尚請大人賜教!」林泰曾的話還沒有說完,黑臉的鄧世昌就顯得非常沒有禮帽的打斷了林泰曾的話。

    「鄧大人請說,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譚延闓請他們兩人都坐下,分別上了茶。

    「這次海陸聯合演習最大的區別就是北洋水師從來都未曾以岸上炮台為目標開過炮,更不要說是用實彈了。某曾經統計過,過去的八天演習當中,北洋海軍向海面靶船開炮演練不過才三次,共耗彈十三發,而向炮台發射實彈演練有五次,不計一百五十毫米以下艦炮開炮,共耗彈七十餘發……還有就是陸軍向炮台進攻演練……某想要請教譚大人一句:這次海陸聯合演練是不是防備有人進攻旅順海軍基地?!」鄧世昌緊緊的盯著譚延闓問道。

    譚延闓不習慣有人這麼死盯著他,略微低了低頭考慮了一陣說道:「鄧大人所料不錯,這正是我力主進行這次海陸聯合演習之深意所在,本來是不想告訴你們的,就連在下寫給朝廷的奏折也是督促海陸兩軍勤加演練而已。其實這次演練重點並不是北洋水師,而是直隸督標新軍,順便也要觀察一下旅順要塞守軍防衛能力,尤其是在北洋水師不在這裡的情況下,旅順能不能自己挺過去……」

    「誰會來進攻旅順海軍基地?!」鄧世昌緊接著問道。

    「去年就已經發現德國人在膠州灣附近假扮商人出沒蹤跡,派人詳加查訪之後,最終確定這些德國人幾乎每年都會來這裡活動。事實上這些德國人的真正身份是德國海軍部派出來的科學家和軍官,他們在膠州灣一帶考察地理和資源……相信你們都知道,膠州灣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不凍良港,可惜地理位置並不算好,當年李中堂之所以沒有選擇膠州灣還是因為它不如旅順和威海衛有著險要的地理位置,若膠州灣有事最多不過是肘腋之患,若旅順、威海衛有事則是心腹之患,至此才確定了北洋海軍現在的兩大基地……」譚延闓回答道。

    「就憑這些可以確定德人謀取膠州灣?」林泰曾有些疑惑的問道。

    「那是因為我們甲午戰爭打輸了,看出了我中華虛幻……」還沒有等譚延闓開口,鄧世昌便有些苦澀的回答。

    「那為什麼不在膠州灣進行演練,或是抓緊時間在膠州灣佈置炮台,反倒是在旅順進行軍事演習?」林泰曾也不是笨人,鄧世昌說的他都明白。

    這些第一批前往德國留學的海軍將領其實都算是人中之龍,對於國際形勢看得也遠比朝廷上的那些正襟危坐的大臣們明白的多。當年在英國的時候,中日兩國同時都派出了海軍留學生,兩國學生還曾經有過聚會,並且還吹捧過「中日交誼」和「同學友好」,中間唯獨鄧世昌和東鄉平八郎之間言語中殺機騰騰。

    從那個時候起這批中日第一批留學英國共同在格林威治海軍學院學習的留學生心中都明白,對方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敵人。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對於這些已經成為北洋海軍主力戰艦管帶的留學生而言一點都不奇怪,在日本海軍規模相對中國而言還非常弱小的時候,北洋水師的這些將官們就恨不得直接將對方扼殺在襁褓之中,可惜國家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反倒是等對手強大起來反超他們的時候,中國已經到了不得不戰的邊緣。幾十年光陰下來,對於鄧世昌也好,東鄉平八郎也罷,這多少有些命運弄人的感覺,不幸的是鄧世昌成了悲劇的主角,而他的老對手東鄉平八郎卻由此步入了人生的輝煌。

    「可惜你歷史上的命不太好,除了一個英勇殉國之外,與大局於事無補。反倒是你的老對手東鄉平八郎這輩子命實在是太好,無論是甲午海戰還是後來指揮進行日俄海戰,日本海軍運氣好的出奇,戰艦都沒有大的折損。歷史真的很讓人感慨萬千,不過你經歷了甲午海戰之後還活著,興許以後的成就不會弱於東鄉平八郎……」譚延闓心中頗為複雜的暗自思量。

    「因為旅順海軍基地遠比膠州灣要重要的多,同時我的打算是甲午新敗過後,北洋海軍還沒有恢復元氣,迎戰的對手很可能是德國人的遠東艦隊,目標也非常明確就是膠州灣,所以僅使用陸軍估計就能夠解決問題。北洋海軍方面到時候就不能再待在旅順基地內了,要麼在渤海灣巡航,要麼就在威海衛待命,總之陸軍行動若是沒有得手,而德國人對於獲得膠州灣的意誌異常堅決之時,才會需要北洋海軍,但是即便如此多半也是警戒渤海灣海域的安全,至於和德國人到底打不打這又是另外一回事……」譚延闓說道。

    「大人,你也曾說過海軍是用來進攻,而不是用來看家護院的,為什麼不啟用北洋海軍?!……」鄧世昌站起來說道。

    「因為我們的海軍還是太弱小,甲午新敗之後北洋水師短期內是經不起這種打擊了,而且……而且我需要你們當成種子,把海軍的種子傳下去!你們都是第一批留學英國的海軍高才生,前後共四批,而後因為琅威理的『撤旗事件』使得中英關係交惡,英國不再接收中國的海軍留學生,也就是說在我沒有想到向英國派遣留學生的辦法之前,你們就是延續海軍的希望……海軍什麼最重要?!是人才!你們這些海軍將領,在甲午海戰中壯烈犧牲者有,與敵廝殺共亡者有,戰艦受損回天無力自殺謝罪者有……戰況之慘烈,將士之用命,都是歎為觀止,不過你們想過沒有,你們死了不要緊,關鍵是誰來接你們的班?!看看現在的北洋水師各大戰艦的管帶,他們以前大多數都是先前戰艦的管輪,甚至有的還是魚雷艇的管帶,朝廷新購進的海圻四艦,論噸位規模其中的三艘都遠超致遠、靖遠,只是比定鎮兩艦稍差,但論航速、論火力哪個不超過定鎮?!這樣的海軍素質,你說我還敢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北洋海軍麼?只有你們嚴格訓練好了,恢復元氣之後,再做圖謀亦是不遲,別忘了海對面你們的老對手也都沒有睡大覺!」譚延闓非常嚴厲的說道。

    鄧世昌和林泰曾聽後,渾身如同抽乾了氣力一般,軟軟的坐到凳子上。譚延闓見此微微一笑說道:「以後的路還很長,仗有的是你們打的,關鍵是你們此時要保存有用之身,努力操練北洋海軍,同時也要加大培養人才的力度。同時我也會想辦法從英國弄來更好的海軍顧問,加快北洋海軍的正規化,促使北洋海軍及早的恢復元氣以應對不久將來的嚴峻挑戰!」

    「琅威理教官又要回到北洋水師麼?!」鄧世昌關切的問道。

    譚延闓雖然沒有見過琅威理,但是他從種種傳言上看出鄧世昌的身上明顯有很深刻的「琅威理痕跡」,因為琅威理將英國海軍中那套上下級之間的關係處理方式搬到了北洋海軍,如果有下級犯錯鞭打等體罰是絕對跑不了的。譚延闓在本能上排斥體罰,就算對待貪污犯也是如此,不過貪官窮凶極惡,有的還仗著自己有強硬的後台反倒敢在審訊面前出言威脅,那個廣東的周榮曜就是如此,所以他不參加審訊,這些事情都由沈靜他們代勞,這也是受了前生記憶的影響。

    鄧世昌和琅威理一樣,也都採用嚴峻的刑法來治軍,就譚延闓所知曾經有一次為了懲罰一名水兵半夜下船去賭博,差點還鬧出了人命,當時的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出面親上致遠艦才壓下了這件事。譚延闓雖然排斥用棍棒來治軍,但他也是帶兵的出身,對於治軍也是有口難言——在這個時代想要將一個麻木不仁的平頭老百姓訓練成一支嚴格執行命令的軍人,嚴峻的軍法是必不可少的。就算如此,在他訓練的直隸督標新軍中也曾出現過士兵利用休假抽大煙這種事情。

    譚延闓也曾嚴厲的動用軍法,事實上從那次抽大煙事件之後,通過暗中調查,直隸督標新軍中賭博、嫖娼這種事情也是有的,不過只是個別現象,而吸毒事件只是一個偶然,在嚴酷的訓練之下,吸毒者根本頂不住這樣的大訓練量,所以才會被暴露出來。自從那次事件之後,譚延闓通過嚴懲軍官的方式,讓軍官們自己來動用軍法約束自己的軍隊紀律。可見在這個時代訓練軍隊,嚴酷的軍法是絕對不能少的,這也是這個時代兵員素質並不高,加上手頭上的軍餉比較優厚,若不嚴加管教,吃喝嫖賭抽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琅威理永遠都不會回到北洋水師了!」譚延闓比較生硬的將鄧世昌的問題給頂了回去,不過看到他眼中非常失望的神色,也不禁出言解釋:「琅威理在北洋海軍這段時間確實是有功勞的,他在的時候北洋海軍是什麼樣子,他不在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夠看得出來……」

    「那為什麼放著這麼好的一個教官不去請,反倒要找一個我們並不熟悉的外籍軍官來訓練北洋水師?!」

    「琅威理現在是在英國的得封港擔任後備艦隊指揮官兼任毀滅號戰艦艦長,指揮著一支有著三十八支戰艦的艦隊。在甲午戰爭中日兩軍對陣鴨綠江的時候,李中堂就曾經試圖請琅威理回中國擔任海軍顧問,而皇帝也下了上諭。不過你們的琅威理教官明面上表示英國在戰時中立,他不能以現役英**人的身份前往中國,同時也不願意此去當時的海軍職務,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暗中私下提出了令中國感到難以接受的條件……」譚延闓不屑的冷笑的說道。

    「什麼條件……」

    「諸如皇帝必須以璽書的形式頒給他中國海軍最高職銜等條件,這些還不夠麼?!我也詳加查閱了當年有關『撤旗事件』的文件,中間疑點是很多,可以說是北洋海軍對不起當時的琅威理。不錯,他是有一百個理由拒絕回中國,這也是我們為當初所作所為所付出的代價,算是我們自作自受,但是他不該私下暗中提出這樣的苛刻條件,無論是誰都會憑此質疑琅威理的人格……你們應該清楚當年的李-阿艦隊的事情,中國人的艦隊必須是由中國人自己來擔任艦隊的最高領導職務,至於洋人只能是顧問,他們不能掌握中國艦隊的指揮權,這是最起碼的要求!」譚延闓沉聲說道。

    聽了譚延闓的話後,就連鄧世昌自己也不禁有些臉色發白,可以說琅威理對於北洋海軍成軍是有著非常大的貢獻。在譚延闓瞭解到當年的撤旗事件原委後,他也認為北洋海軍招致甲午之敗是咎由自取——擠走了琅威理對於北洋水師而言可以說是災難性的,這個固執的英國職業軍人是圈住北洋水師最後的一道保險,在這道保險撤除之後,北洋水師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腐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威海衛、旅順這兩個北洋海軍的基地裡開始出現賭館、妓院和大煙館,只要戰艦一回基地,除了鄧世昌這樣以鐵腕手法嚴厲約束屬下的戰艦之外,其餘戰艦從管帶到水手,幾乎走了個一乾二淨,全部都上岸享樂去了。

    甚至有時候譚延闓在想,如果這個時候的日本海軍裡面出了個山本五十六,在不宣而戰的情況下藉著夜幕的掩護偷襲北洋海軍,會不會使得北洋海軍在一炮未發的情況下徹底毀滅?!不過這只是一個設想,如果譚延闓是海軍指揮官,而對手是這個情況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冒險偷襲,就算主力戰艦不去,派上二十來艘魚雷艇潛入海軍基地,那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給北洋海軍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那大人有什麼好的人選?」林泰曾對於琅威理只是敬佩而已,說到底當年的撤旗事件他沾不沾邊還是兩回說,在甲午海戰之前他對琅威理也是沒有太多感覺的,只有等仗打起來之後,才會對這個昔日以嚴厲著稱的英國海軍顧問想念起來。林泰曾的這種想法其實也是現在大多數人的想法,戰時思良將,可惜這個世界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

    「關於海軍顧問的問題,人選正在尋找之中,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可能是現任英國皇家海軍炮廠的監督英格斯……」譚延闓淡淡的說道。

    「英格斯?!」鄧世昌和林泰曾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其實中國和日本的海軍建設先後差不了幾年,不過因為經費和國力問題,日本在海軍建設的初期是極大的落後於中國的,甚至等中國有了定鎮兩大巨艦的時候,日本的海軍還停留在一個非常低級的水平上。也正因為如此,日本才會對當年定鎮兩艦訪問長崎的時候所引發的「長崎事件」服軟。不過和中國一樣,日本也是有自己的海軍顧問的,同中國的留學生前往格林威治海軍學院學習相同,日本所請來的海軍顧問也是出身於英國皇家海軍,這個人就是英格斯。

    中日兩國海軍之間的秘密實在是太少了,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時代對於軍事情報還沒有上升到一個令人生畏的水平,另外也是兩國海軍建設幾乎如出一轍,但是日本海軍比北洋海軍少走了很多彎路,其中延請英國海軍軍官充任本國海軍顧問這一個問題上,日本非常幸運的走到了中國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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