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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現實 文 / 戒念

    第五十五章現實

    在和翁同龢聊了一會之後,譚延闓從袖子中抽出譚鍾麟寫的信件雙手遞給翁同龢說道:「世叔,這是家父委託侄兒轉達給世叔的書信,還請過目……」

    翁同龢接過書信,用裁刀拆開信封抽出信件打開便仔細閱讀起來,譚延闓則坐在他的一邊仔細觀察翁同龢的面部表情以推測老翁同學對這封為李鴻章說情的信件的態度。不過隨著翁同龢的眉頭越皺越緊,譚延闓的心也就越來越沉——翁同龢這個老傢伙還在惦記幾十年前和李鴻章結下的那段仇怨吶!

    翁同龢放下書信慢慢的說道:「朝鮮那邊的局勢早些年就聽張謇說過,最近的《強學文摘》也對日本有過很詳細的介紹。李合肥已經對朝鮮增兵,皇帝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已經接到了李合肥的電報,不過若是說中日兩國就此發生戰爭,那倒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譚延闓聽後心終於沉到了谷底,老翁同學的記恨之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強烈,他已經恨李鴻章入骨了,這封信純粹就是多餘,不過這也算是賣給李鴻章一個面子。譚延闓沒有什麼心情和這個老先生辯論中日之間是不是會發生戰爭,這個舊文人眼中的世界就這麼大一片,連國內的都看不準,更不要說是涉及到中日兩國前途命運的決戰了——翁同龢也就是字寫的漂亮點,加上運氣奇好當了同治和光緒皇帝的老師,教教四書五經還算湊合,要說國家大事,這種人參與進來只會幫倒忙!

    「前些日子延闓完婚,李合肥差人送禮過來表示祝賀,合肥幕中使者和家父面談,鑒於朝鮮局勢的不穩希望能夠讓家父代為說和。世叔兩朝帝師目光如炬,看得自然長遠……」譚延闓不著邊際的和翁同龢打著馬虎眼,老翁同學和李鴻章之間的恩怨還是控制在他們兩個人的範圍內比較好,要是惹到自己身上雖然老頭子不怕翁同龢,但是讀書人的心思比較狠吶,譚延闓也不希望翁同龢連他們父子一塊恨上,那可就實在不值了。

    李鴻章的忙譚延闓是盡力了,可是放眼整個清廷能夠幫得上他忙的人也只有翁同龢與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慶親王奕匡,老翁這扇窗戶已經關上了,慶親王奕匡那裡更是想都不要去想,這個老傢伙眼睛裡只認銀子,那個粵海關的周榮曜肆無忌憚的搜刮著銀子,在廣州城中大肆購進地產,短短不到半年時間人送外號「周半城」!這樣的人是指望不上的,當然這也在譚鍾麟的預料之中,他給譚延闓指的路是那個早已經不問世事的恭親王奕欣,也只有恭王出面才能夠說得動翁同龢。

    在完滿完成送信任務之後,譚延闓在家中思量著是不是請恭王來搞定翁同龢,結果想來想去還是作罷——恭王奕欣是一定要去看的,但是為李鴻章說情的事情就免了,翁李二人的仇怨不是幾句話便可以化解的,即將到來的中日甲午戰爭還是需要李鴻章自己一個人去扛,別人是指望不上了。

    此時譚延闓並不知道中日甲午戰爭的炮火已經在朝鮮海域點燃,而最後的戰果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只是這個消息還並沒有傳過來——濟遠艦幾乎被打成了一條廢船,除了鍋爐動力還算比較完好,慢慢的離開朝鮮努力返回國內,沒有便捷的通信,朝鮮他們更是不敢回,整條船與外界的通信完全斷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死活,當然除了他們的對手吉野和比睿上的日本海軍官兵之外,就連它的娘家北洋水師也以為它沉了。

    廣乙和威遠兩艦在接到濟遠艦管帶方伯謙的撤退指令之後,便開足馬力向西行駛,他們知道面對日本艦隊自己只會幫倒忙,搞不好三艘艦船一塊賠進去。在廣乙管帶林國祥的帶領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碰上了第二批增援護航艦隊——鎮遠艦和靖遠艦,廣乙管帶林國祥當時就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他們三艘艦船就是綁在一起也對付不了人家吉野或是嚴島,光是吉野一艘戰艦上的火炮比他們三艘綁在一起還要多,濟遠給他們爭取了逃亡時間,但是估計這會早就沉到海底去了。

    「為什麼你們來得這麼晚?!」林國祥揪著鎮遠管帶林泰曾的領子失去控制的吼道。

    林泰曾在得知第一護航艦隊與日本主力戰艦在朝鮮海域展開海戰的遭遇後,立刻率第二護航艦隊返航——林國祥他們的艦船航速比較慢,到了嚴島艦三百毫米主炮開炮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行駛出交戰水域,那驚天動地的一聲炮響絕對不是濟遠艦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所能夠弄出的聲響,日本向北洋水師開戰了!

    在這個無線電電報還沒有投入使用的年代,漂泊在海上的艦船唯一的辦法只有返航趕快將這一消息傳遞回去。既然廣乙和威遠兩艦以這麼慢的速度都能夠逃回來,那結果只有一個——濟遠為他們爭取到了足夠的逃命時間,而論航速,快出濟遠近八海里的嚴島和吉野兩艘日本主力戰艦沒有道理會把嘴邊的肥肉濟遠艦給放回來,唯一的結果便是濟遠周旋到底被日艦擊沉或是俘虜!

    林國祥也是福建馬尾出身,論出身他和已經是北洋主力艦船上的林泰曾、劉步蟬等人還是同學,就是在致遠艦上當管帶的鄧世昌也曾是他艦上的大副。想當年林國祥是拿著他姐姐的錢來上海軍學校的,可是和昔日的校友差距這麼大,這完全是李鴻章的用人政策有直接的關係。廣乙雖是在北洋「客座」,但是濟遠在面臨大敵的時候還肯讓廣乙和威遠先走,這份情誼在林國祥的心中已經變得格外的沉重,這份沉重已經讓他承受不起,在見到李鴻章之後林國祥就不顧上下禮儀直接質問李鴻章為什麼第二批艦隊增援的這麼晚,按照計劃他們完全可以在剛出牙山海灣的時候便可以和濟遠會合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局面!

    牙山海戰到現在已經快過去了一天半的時間,當李鴻章反應過來日本已經出乎預料之外向中國亮出了屠刀之後,便立刻向北京的皇帝還有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發出電報,說明中日兩國之間戰爭已經爆發,日本艦隊突襲了北洋水師戰艦,濟遠艦生死不知,或是被擊沉或是已經被俘!

    整個大清統治高層被日本的突然宣戰被驚呆了,一時間忙成了一團,而此時譚延闓去拜訪恭王奕欣卻撲了個空——恭王已經進宮去了,這個時候中日開戰也僅限於一小部分人知道,就連恭王府中的人也不清楚,譚延闓在恭王府待了半天,見恭王還沒有回來便起身告辭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個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一艘英國籍貨輪「日出號」拖著一條破敗不堪的戰艦駛入了渤海灣,直隸總督衙門隨即被一條消息給震住了——濟遠艦受傷嚴重,已經無法正常行駛,由英國貨輪拖回到天津港,與日艦遭遇戰,擊沉日艦嚴島,擊傷吉野!

    此時的李鴻章正在總督署衙門會見各國在天津的頭面人物,向他們說明了朝鮮海戰中日本先挑起了戰火,希望各國能夠主持公道。當李鴻章的唾沫星子快要噴到英國駐華公使歐格納的臉上的時候,突然手下告訴他濟遠艦回到了天津港,只是受損極為嚴重,另外便是擊沉了日本主力戰艦嚴島艦,他簡直都呆住了。

    原來濟遠艦的動力系統雖然在海戰中表現上佳,但是長時間滿負荷運載使得鍋爐還是出了問題。在海戰中日艦的大口徑炮彈雖然沒有擊穿濟遠艦的裝甲,不過炮彈爆炸使船體不斷的產生劇烈的顫動,動力系統的一些老化部件終於紛紛撐不住告急,好在那個時候濟遠艦已經逃出吉野的主炮射程之外,鍋爐時好時壞的運轉終於拖到了渤海灣的時候徹底癱瘓。而此時因為已經進了渤海灣,各國商船路過的非常多,幾經等待才等到了英國籍貨輪「日出號」,才算是等到了一艘可以拖動濟遠的貨輪迴到天津港。

    濟遠的平安歸來也使得廣乙和威遠兩艦的人員鬆了口氣,一方面是濟遠救了他們一命,另外便是當他們回來後,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責難,濟遠回來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好在廣乙和威遠兩艦速度慢的可以,加上艦上沒有被炮彈轟炸過,這才躲過了一些人認為他們在交戰的時候不戰而逃留下濟遠頂缸的論調,否則就算他們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

    現在濟遠回來了,方伯謙也清醒過來,將航海日誌打開一對比,是濟遠先讓廣乙和威遠兩艦先行撤退的,這所有的疑點都說清了,不過還是有一個最大的疑點無法說清——濟遠一艘兩千多噸,只有三門大口徑主炮的戰艦怎麼會擊沉比它大了一倍的嚴島,並且還能夠在航速快它至少八節的吉野追擊下僥倖活了下來?!

    此時的日本人也非常鬱悶,吉野艦因為追擊濟遠艦過於得意忘形,結果忘記自己還在淺水區域,不小心擱淺了,幸虧比睿艦就在附近,將吉野給拖了出來。要不是濟遠被打殘了,說不得會掉頭用他那兩門兩百一十毫米的雙聯裝主炮一次性解決了自己,這次吉野能夠逃回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是非常幸運的了。

    不過因為嚴島艦的沉沒,吉野艦被擊傷,還是引起了日本高層的軒然大波,前段時間不斷高呼的「征韓」聲浪頓時偃旗息鼓,日本海軍軍令部部長樺山資紀和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佑亨引咎辭職,吉野艦艦長大佐河原要一在返回日本的途中切腹自殺。

    吉野艦擱淺是不容置疑的了,仗著自己的速度快來追擊濟遠,加上嚴島被擊沉心想能夠俘虜一艘北洋水師的艦船回日本可以減輕自己的罪行,儘管被打殘兩千多噸的濟遠根本不能和武裝成刺蝟的嚴島艦相提並論,但是聊勝於無,結果河原要一和坪井航三還是大意了,居然鬧出了擱淺這出烏龍。

    至於濟遠為什麼能夠擊沉嚴島,事後多年經過各種資料的解密才得知——日本人請法國人白勞易所設計的三景艦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鍋爐動力系統非常的不穩定!說來也是非常諷刺,法國人白勞易最為知名的一點便是他在鍋爐上的造詣,白勞易在此之前出版了大量的鍋爐專著,甚至剛一被出版便被翻譯成英德版本,可見他在這上面的造詣已經是各國列強所公認的了。

    白勞易是名優秀的設計師,但他不是萬能的,日本人高薪聘請白勞易來設計三景艦是專門對付北洋水師的定遠和鎮遠艦的,但是給白勞易的預算卻是非常有限。除了白勞易所擅長的鍋爐動力系統之外,三景艦上的三百毫米主炮幾乎不能夠轉動,要是從實戰的角度出發這門主炮純粹是雞肋,只是日本人片面的追求心理安慰,以為北洋水師的定鎮兩艦有巨炮,日本若是想要擊沉這兩艘巨艦也必須裝備巨炮。

    日本人這種固執的思維使得三景艦成了四不像,主炮無效率、鍋爐成隱患、裝甲也因為預算的問題而被削弱。不過令人生畏的是每一艘三景艦除了一門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之外,還有一百二十毫米十二門,就沖這些副炮也足以震懾所有對手了。在海戰中嚴島艦重傷之下僅憑副炮的幾次齊射就造成了濟遠艦上層建築多數被擊毀的局面,不能不說嚴島的火力強大無比。

    濟遠艦能夠死裡逃生全賴它的裝甲,它的甲板裝甲厚度居然超過了一百毫米,最薄弱的水線裝甲也有八十毫米,相比嚴島和吉野兩艦絲毫不遜色,炮塔裝甲竟然達到了三百五十毫米,更是日艦所望塵莫及的。要不是因為吉野的主炮凶狠多次命中前主炮塔,說不得吉野會赴嚴島的後塵活活成為濟遠的靶子,不過即便遭到了數枚重炮的直接命中,濟遠的前主炮塔也只是將炮塔基座的鉚釘震開,並沒有將濟遠主炮打爛。

    要不是渾身包在裝甲殼中,無論如何濟遠是撐不過吉野和嚴島兩艦的狂轟濫炸的。至於倒霉的嚴島艦毀就毀在裝甲上,被誤中左舷的那一炮裝甲厚度不過才五十毫米,面對濟遠艦二百一十毫米雙聯裝火炮一炮就是一個窟窿,它也非常走運就在濟遠艦上的炮彈還是出了質量問題,裡面填充的裝藥不足量——這是天津機器局新生產的炮彈一個最大的弊病,不過相比之下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至少這樣的炮彈能夠爆炸。同樣的炮彈打在了吉野的前主炮上,吉野的主炮裝甲是一百二十毫米厚,二百一十毫米炮彈對其造成的傷害就微乎其微,並不能夠影響其發射。

    不管怎麼樣,濟遠艦算是活著回到了天津港,儘管它已經幾近報廢,但是依舊沒有沉沒,而日本艦隊以絕對優勢卻鬧了這麼大的烏龍,不僅沒有打沉濟遠,還反被濟遠打沉了嚴島。這中間的反差使得中日兩國對朝鮮局勢又有了新的考量,西方列強在得到李鴻章的知會之後也清楚了朝鮮海域兩國爆發戰爭的情況,對於這樣的戰果,他們心中也不斷的盤算利弊得失。

    北京的空氣讓譚延闓心中有些窒息的感覺,這裡的街頭和他百年後的記憶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他都有些懷疑這就是記憶中那個百年前的清朝首都?大街上髒亂不說,流民乞丐成群結隊,有些乞丐甚至是穿著絲綢,臉上也洗的非常乾淨,只是七八成群坐在茶館酒肆門口胡侃,要不是身上有幾個補丁和身前幾個瓷碗,譚延闓倒真以為這是那家的公子哥閒來無事游手好閒呢!

    恭王奕欣沒有見成,也不知道這個中國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鬼子六」最近忙些什麼,好幾天到恭王府中走動居然沒有一次碰到的,按理說恭王現在早就不問事被慈禧閒置起來了,怎麼會還往皇宮中走動呢?

    閒著無事的譚延闓也去了琉璃廠,這裡雖然說不上是人頭攢動,但是來往行人也是不少。在譚延闓前生的記憶中,琉璃廠也是著名的古玩交易中心,但是這裡在後世可是充斥著假貨,是個極為考驗人眼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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