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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章 庶出 文 / 戒念

    第九章庶出()

    譚鍾麟的手段讓譚延闓大開眼界,像這麼一個政壇不倒翁不是僅僅做到不得罪人就可以的,未雨綢繆的功課要做好,不然事到臨頭再去做肯定手忙腳亂。譚鍾麟正是靠著算無遺策來規劃自己的命運,儘管需要冒險投機,但是每一步基本上都將風險控制在自己所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提前做好準備工作,最後就等事情臨頭了,這和一味的賭博冒險不同,以前附身譚延闓的馮文郁也沒有少聽過破釜沉舟發家致富的例子,但現在想想也是人家都把所有的風險都算計好了才去冒險,只要老天不死命跟著作對的話,成功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過當譚鍾麟談到慈禧太后修園子為難翁同龢的時候,譚延闓心中卻沉重的很——1894年的甲午海戰已經非常臨近了,他卻不能夠為此做些什麼,儘管他知道最終結局是什麼,也知道以自己的份量根本不可能做些什麼,但是心中卻是非常鬱悶。

    譚延闓不是沒有想過給翁同龢提供財力,使其能夠盡量少觸怒慈禧太后,一直把這個戶部尚書做下去——歷史上正是因為閻敬銘被撤掉戶部尚書,而繼任者翁同龢也因為修園款項受到慈禧太后的責難,最終翁同龢也失去了戶部的權力,其接任者為了討好慈禧太后動用了本就不寬裕的北洋水師預留款;也想過直接給李鴻章送錢來保障北洋水師的彈藥和訓練……不過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現在中國的官場有多麼黑暗,送錢就可以使北洋水師正常運轉?誰能夠保證這些錢不會被人給分掉!至於花錢給慈禧太后修園子,這種傻事他更不會去幹——再有幾年就是八國聯軍侵華,頤和園的命運也不過是比圓明園好一點沒有被燒掉罷了,被搶劫一空是跑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沒有這麼多錢,也許戒毒丸會在日後給他帶來難以想像的財富,但是他卻並不想拿出錢來——除非他掌握北洋,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自鴉片煙弛禁以來,流毒幾遍中國,吸食之人,廢食失業,病身敗家,數十年來日形貧弱,實由於此,言之可為痛恨……近聞臣工內平日沾染嗜好者仍不乏人,或明陳戒斷,其實未盡祛除;或癮已成痾,表面巧為掩飾;甚或明目張膽,吸食如故……微臣劣兒受異人指點所造戒毒丸,經微臣驗證後,確認能夠有效戒除鴉片之毒癮,而無在戒毒中危害人性命之憂,竊以為可以為朝廷所用……」

    此時的慈禧太后正安然半躺在一張精緻的籐椅上,身邊只有幾個宮女在服侍,而正在讀信的人則是一個老年太監,譚延闓若是在此的話是不認識的,但是他絕對聽說過——總管內務太監首領李蓮英。

    李蓮英正在念信,慈禧太后突然間揮了揮手打斷了李蓮英,李蓮英立刻走上前去躬身問道:「老佛爺有何差遣?」

    「聽聞譚文卿給戶部尚書翁書平送了五萬兩銀子修園子專用可是真的?」慈禧太后不經意的問道。

    「老佛爺,是真的,戶部前天便已經把這五萬兩銀子撥到賬上去了!」李蓮英輕聲回答道,彷彿身前的慈禧太后會因為他說話吹出來的風而融化。

    慈禧太后點點頭,微微笑了笑:「這封信不用再念了,無非是譚文卿怕朝中有人會因為斷了財路而伺機報復提前吹吹風罷了。著人寫封回信,告訴譚文卿不用擔心,什麼事情也沒有,他倒是有福氣生了個這麼聰明的兒子,若是能夠不用像林則徐那麼強硬惹出事端,能夠把這鴉片煙給戒了到也是件功德無量的善事!」

    李蓮英聽後臉上彷彿笑出了一朵花一樣,半跪著說道:「奴才明白了!」

    「慢著,譚文卿的兒子不會真的像洋人的報紙上說的那樣只有十五歲吧?」慈禧太后又問了一句。

    也許譚延闓沒有想到的是,不光張之洞和李鴻章手中有個專門為之服務的翻譯科,就是慈禧太后這個在他心中頭號保守派,身邊也有一個規模龐大的翻譯團體,專門就每天的外文報紙進行摘要翻譯。慈禧太后也根據洋人的報紙裡面對中國的一些評價,重要的是一些地方官員的評價來決定自己的謀劃。

    「老佛爺,洋人報紙上說的那是週歲,聽說去年剛在長沙府通過童子試得了秀才後,隨譚總督到福州的。」

    正如譚鍾麟說的那樣,沒有等幾天,他們便收到了慈禧太后的信件,信中對譚鍾麟大加褒獎,戶部尚書閻敬銘也來函,象徵性的訂購了一萬兩銀子的戒毒丸——這是戶部尚書閻敬銘強烈要求的,用以給京官戒毒所施用,他還向全國各省督撫號召訂購戒毒丸,在自己轄下的地區進行戒毒行動。戶部因為籌備慈禧太后壽辰,現在銀錢非常緊張,閻敬銘已經多次受到慈禧的警告,一萬兩雖然在一般人的眼中覺得戶部尚書有些小氣,但是能夠在這個時候他還能夠拿出一萬兩白銀來購買戒毒丸已經實屬不易了!

    沒過多久,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直隸總督李鴻章、兩廣總督李翰章都派專人來到閩浙總督府,來洽談購買戒毒丸之事。在這些人當中,李鴻章和張之洞在後世名氣非常響亮,劉坤一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至於兩廣總督李翰章,這連附身譚延闓的馮文郁在前生聽都沒有聽說過,不過李翰章卻是李鴻章的大哥,李鴻章在家排行老二,家中真正能夠做到總督這個位置的就他們兩人。

    關於戒毒丸的事情,譚鍾麟都全部交給譚延闓來管理,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封建大家族,譚延闓由此有了除了《強學文摘》之外的第二份收入,這是獨立於家族之外的,和他的兄弟沒有任何關係——這是譚鍾麟親自在家中點頭許可的!當然無論是《強學文摘》還是戒毒丸,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東西——《強學文摘》可以走邊緣路線,隱晦的宣傳革命和民主思想;而戒毒丸的廣泛使用更是牽扯太廣。這兩樣東西都是在譚鍾麟的閩浙總督的名義下開展的,譚延闓的年齡又非常年輕,家族裡面對這兩項產業,尤其是健民藥業都是緊盯的很。

    譚鍾麟共有五個兒子,分別為三位夫人所生,陳夫人生寶箴,顏夫人生寶符,李夫人生延闓、恩闓和澤闓。譚延闓的母親李夫人娘家沒有勢力,早年父母雙亡,與其弟相依為命。二十年前譚鍾麟奉命赴陝西布政使任,其元配陳夫人患病不能隨至任所為由,聞李夫人明達賢惠而納聘之,直到去年譚鍾麟從北京出發任閩浙總督,路經北京郊外長辛店,李夫人悲從中來——二十年嫁入譚家,就隨夫輾轉南北之間,無瑕再回娘家,這個時候譚延闓才與舅父相認,並且才知道外祖家為長辛店人。

    在馮文郁附身譚延闓之前,譚延闓雖然是總督譚鍾麟的三兒子,但是當時對他的稱呼卻不是「三公子」、「三大人」,而是「小老三」——這是長輩有意無意對他的稱呼,另外還要說一句,譚鍾麟一共兄弟四人,他排名第三,結果老大、老二、老四先後夭折,根本就沒有長大,這所謂的「長輩」便是元配陳夫人和同為側室的顏夫人的稱呼,當然除了這兩個之外,譚鍾麟還有四個沒有生過孩子的側室。譚延闓在湖南應童子試,入府學為附生,這是哄傳士林的事件,畢竟十五歲便可獲秀才,這已經很久都沒有發生過了,這「三公子」的稱呼便是從幾個月前剛開始喊的。至於「三大人」是因為譚鍾麟的賜書堂有株鐵樹,譚鍾麟調任陝甘總督的時候開過一次花,已應過祥瑞之兆;這次譚延闓以少小之年入了府學,鐵樹又開了花,應該是前程無量,所以對他又改稱「三大人」,這也是因為譚延闓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幾乎當了半個閩浙總督,別人對他就更加敬服了。

    譚延闓的母親雖然為譚鍾麟育有三個兒子,但是譚鍾麟本身便是晚清的顯貴,舊的禮教等級觀念非常嚴重,不但作為家庭成員的女人地位有別,連所生子女已由嫡庶之分:平日用膳,妻可入座,妾則只能立著而食,如果沒有生育的小妾,則只能夠在雜廳中用餐。譚延闓的母親因為是譚鍾麟的小老婆,長期未能夠取得與其父同桌而食的權力,譚延闓以十五歲的年齡中得秀才,比他的兩個哥哥要早的多,所以在譚延闓回到福州後,譚鍾麟才向全家宣佈:「李氏夫人可以入正廳就座用膳。」

    這顯然是「母以子貴」,譚鍾麟才放寬了宗法儀範的尺度,這對譚延闓來說也是極大的震動,畢竟現在在這具身體中的「人」,是從百年以後的中國穿越而來的馮文郁,他早就聽說過所謂的「禮法」,卻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嚴格。

    現在譚延闓「長本事」了,手中的這兩個產業戒毒丸的效益用腳丫子也可以想到——中國有多少人吸食鴉片,就有多少人來買戒毒丸;就是現在的《強學文摘》,每月三千兩白銀的收入,也是令家族內部的一些人眼紅。譚鍾麟心中自然明白家裡面是怎麼一個情況,但是他更明白譚延闓對於整個家族來說意味著什麼,他不想兒子因為家中瑣事而絆住手腳,分散心神,乾脆就不顧家族中任何人的想法把這兩個產業劃到譚延闓名下——將來等他有一天故去了,譚延闓就是這個家族的大家長,沒有他的保護,這個家族將會在很短的時間內煙消雲散,至於那譚延闓的兩個兄長,孩子都快和譚延闓一樣大了,居然連個舉人都不是,則能承擔他這個朝中顯貴的基業?!

    譚延闓深知他們譚家的根不是在福建,健民藥業雖然在福州成立,但是這不是一個最佳的地點,故他派遣舅父回到湖南,從湖南長沙購置了一片地皮營建廠房——這健民藥業的根基應該在湖南,那裡才是他的天下。

    在天下最顯貴的四個總督都向譚延闓訂下戒毒丸的訂單之後,戒毒丸開始大量生產,湖南健民藥業總共僱用了三百人,而福州規模雖然小點,但也有一百多人在趕工。一個療程的戒毒丸為十五顆,成本在八分銀子,出售給四個總督的價格是一兩三分銀子;閩浙兩省訂購價格為一兩;非官方訂單每顆為一兩半銀子,所有的戒毒丸交割必須在健民藥業內完成,一概不負責運貨,各地總督必須派兵員押送回原地——這也是為了防止地方幫會組織對健民藥業構成威脅。

    對於這樣的安排,四位總督都沒有任何異議——譚鍾麟給出的價格並不黑,他完全可以把戒毒丸賣得更高價,相對於一個鴉片鬼只需要一個療程的戒毒丸,總共才一兩多銀子,這很划算,再說他們也不是自己來賣,除了必要的免費戒毒之外,其他的都是通過各地的藥房來出售,譚鍾麟的出價隱隱規定了「批發價」和「零售價」。

    不過在訂單上便可以看出四個總督的高下——張之洞和李翰章最多,先期給付十萬兩白銀的預付款;劉坤一次之也有八萬兩;最少的便是最有錢的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李鴻章,才五萬兩。譚鍾麟近水樓台先得月,閩浙兩省也是鴉片的重災區,比他湖南老家還要嚴重的多,閩浙總督府一次便訂下了十五萬兩的訂單,閩浙兩省各縣或是從縣衙開支中支出,或是糾集當地富紳捐獻,必須保證至少建立一個戒毒所,如杭州、福州、金華等重要城市,必須有四個戒毒所,爭取在一年之內戒除毒癮十萬人。

    「這是一場規模浩大的戒毒行動,比之五十年前在中國廣東虎門銷煙不同,兩者各走極端,不過可以預料的是,這一次中國官員的做法遠比五十年前的林則徐更有策略,可以預見的是這場戒毒行動帶來的不會是戰爭,而是使這個具有數千年文明的神秘古國真正擺脫鴉片困擾……」——時任荷蘭阿姆斯特丹《電訊報》駐華記者henriborel。

    「傳聞中國的俾斯麥、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李鴻章對能夠有效戒除鴉片毒癮的戒毒丸所下的訂單是中國最有權勢的五個總督訂單中最少的……」——美國《紐約時報》特約撰稿人托馬斯·米勒。

    「光緒十八年,公元1892年,「戒毒丸」成為中國乃至世界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彙,以前外國想到中國的時候,第一個聯繫起來的詞彙是「鴉片」。誰也沒有想到,就是戒毒丸的發明者譚延闓先生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麼深遠的影響,他的名字也隨著戒毒丸而第一次被外界所熟知。在數十年之後,人們評價譚延闓先生的時候,其複雜的歷史經歷使其功過從未有過定論,但是無論如何,譚延闓在中國戒毒史上的地位與中國第一位戒毒英雄林則徐緊緊的聯繫在一起為後人所稱道……」——沈靜,《逝去的歲月》,強學書社,1932年出版。

    「請君莫畏大炮子,百炮才聞幾人死?請君莫畏火箭燒,徹夜才燒二三里。我所知者鴉片煙,殺人不計億萬千!」——《強學文摘》,1892年(光緒十八年)六月,譚延闓。

    也許是因為美國人托馬斯的尖刻報到,被奉為東方俾斯麥的李鴻章有些臉上難堪,在七月份的時候,直隸總督府追加了五萬兩白銀的戒毒丸採購費用。李鴻章雖然以直隸總督的身份對戒毒丸採購並沒有他的大哥這麼積極,但是他更感興趣的是強學書社,在八月份的時候便派人送上了五千兩白銀來資助《強學文摘》的發行,並且邀請譚延闓在天津建立強學書社分社。為了能夠使《強學文摘》盡快的做到和福州發行時間相近,李鴻章還安排當時執掌中國電報業的部下盛宣懷,無論是使用電報、輪船等盡量提供方便,建立分社和在天津進行出版《強學文摘》,這些都是李鴻章利用直隸總督的職權之便提供的,不過那五千兩白銀卻是李鴻章自己掏腰包。

    《強學文摘》早就做到了盈利,李鴻章捐不捐錢都無關緊要,不過在譚延闓看來這是一個政治上的姿態,或者自己在李鴻章眼中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忽視站在自己背後的譚鍾麟。不過這次譚延闓卻是想錯了,李鴻章在意的人正是他自己,沒過多久李鴻章甚至還寫來了親筆信,希望他能夠北上來在直隸地區建立戒毒丸生產作坊,這讓譚延闓感到非常驚奇。

    儘管譚延闓並不缺少這些金錢來支持強學書社,但是他也沒有拒絕李鴻章——在後世的時候,馮文郁記得有傳聞說李鴻章在簽訂馬關條約後沉寂了一段時間,但看到康有為的一些言論後對其非常感興趣,並且派人為康有為等人組建的強學會捐了五千兩銀子,康有為等人不屑接受李鴻章這個「賣國賊」的金錢,所以退回金錢還言語刻薄的諷刺了一番,正因如此,李鴻章暗中搞垮了強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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