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升明月,朦朧清輝裡,青山隱隱翠翠,漣漪閃閃蕩蕩,漁火星星點點,水聲悠然,天地蒼茫,寂寂寥寥,人無寐!
柳放,蘇那柔,葉醉秋,關媚,蕭水寒,龍小默,蕭奇俊,楚甜,蘇夫人他們雅興大發,全無睡意,悉數都在甲板上圍桌而坐,飲美酒,賞明月,聽風吟官船龐大而平穩,三十六名水手奮力划槳,船長大人親自監督導航,男性粗濁有力的呼吸聲在靜夜裡分外雄渾激壯,譜寫另一種淳樸的美好人生。黑道小說/
大家酒酣耳熱,關媚媚眼如絲,面紗在夜風裡微微輕揚,媚聲刻骨,斜睨著柳放呢噥軟語:「柳放,如此良辰美景,你何不為大家彈上一曲以助酒興?」
柳放頗有些無奈的放下酒杯,這個關媚,真是大麻煩,剛想起身去取古琴,葉醉秋已倏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我來,你想聽曲,我彈給你聽。」
話聲中已去艙內取來了古琴,關媚也由得他,反正只是聽曲,雖然略略有些失望,但兒子就是兒子,也不能令他難堪。如果換做別人,她不扔到江裡去餵魚才怪。
調好琴弦,葉醉秋臨風而坐,絕美的容顏在冷媚的月光裡莫名吸引,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歎羨而不自知。
琴聲低婉憂鬱悲傷,葉醉秋邊彈邊唱,竟然是前朝古人潘岳的《悼亡詩》——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
幃屏無彷彿,翰墨有餘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如或存,回遑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寢息何時忘?沈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歌詞大意是:時光流逝,冬去春來,你去了碧落黃泉,層層土壤將我們永遠隔絕。我自己也很矛盾到底走不走呢,想留在這裡,但是你已經不在了,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勉強遵從朝廷之命,轉變念頭,返回原來任職的地方.看著我們共同居住過的房子,走進去就想到了你以及和你的種種過往。可是,在羅帳、屏風之間再也見不到你的倩影。可是牆上掛的你的筆墨遺跡,婉媚依舊,餘香未歇。恍惚間,你還在我身邊,直到看到你的遺像在牆上掛著,才省起你已經離開我了,心中悵然若失,還有點驚懼。我們就像翰林鳥一樣,現在我卻形單影隻;好似在小河裡一起遨遊的比目魚一樣,你的中途離開讓我再再難以前行。冬去春來,寒暑流易,你去世忽已逾週年。又是春風襲人之時,簷下晨溜點點滴滴,逗人哀思,難以入眠。深沉的憂愁,何時方能消卻?如同三春細雨,綿綿無休,盈積心頭。要想使哀思衰減,只有傚法莊周敲擊瓦盆了。
葉醉秋的聲音是那麼的磁性吸引,彷彿比天上的仙籟還仙籟,那深沉的悲傷竟令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深深感染,淚沾衣裳,唯有關媚皺起了眉頭,媚眼裡閃著隱忍的怒火,恨恨瞪著兒子。這個逆子,真想不到直到今天他還如此深深眷念著那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下賤女子,真是冤孽,可恨可惱。
一曲彈罷,大家久久都不能回神,沉侵在莫名的憂鬱中,暗暗傷懷。夜鳥停飛,沉魚露面,就連那划槳的水手們也都放慢了速度,幾乎再也划不動手中的木漿,竟彷彿都被悲傷感染,再也無力歡樂。
關媚重重哼了哼,不悅的舉杯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重重放下,沉聲道:「如此美景怎麼彈這麼憂傷的曲子,真是被你糟蹋了一片好光陰,柳放,你來彈,彈一些愉快舒心的曲子,切莫辜負了如此明月如此夜。」
不待柳放反應,蘇那柔突然笑盈盈的衝著楚甜道:「小王妃,聽說你吹得一手驚天動地的好塤,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榮幸的請你為我們大家吹奏一曲?我真的好想聽聽你們黃金王國的小曲,不知道和我們這的樂曲有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她這樣一說,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不由都望向了楚甜。對呀,這黃金王國的樂曲又是什麼樣的呢?
楚甜淺笑盈盈,秀麗的小臉上一抹淡淡的輕愁卻掩也掩藏不住的癡癡望著葉醉秋。這麼美妙的歌喉,這麼絕美的容顏,這個葉醉秋何以這般的動人?
「葉醉秋,你彈得真好,唱得真好,不如我們挑一首大家都會的曲子,我和你合奏一曲如何?」
她沒有回答蘇那柔,卻柔柔的向葉醉秋發出了邀請。蕭水寒卻突然一敲筷子,大聲嚷嚷道:「不錯不錯,這個提議不錯,柳放,你不是琴笛簫瑟樣樣拿手麼?不如你吹笛,葉醉秋彈琴,楚甜吹塤,你們三人來個大合奏怎麼樣?也好叫那些不知高高低低的人開開眼界,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高人,可不是那種拋拋媚眼,發發嗲就可以比擬的。」
他這番話夾棒帶刺的就是想損損關媚,心裡雖然驚艷於她的美貌,內心也蠢動不已,可嘴上就是要刺激刺激她,這個霸道的關媚,一路上沒少受過她的氣,打是打不過,卻要圖個嘴巴快活。
關媚眼神一凝,本想發飆,但聽得他邀柳放吹笛,不怒反笑:「好提議,你們三人合奏倒也是稀奇少見的一樁美事,這江上美景良宵夜,想來會因為你們而增色不少,柳放,你就恭敬不如從命吧。」一雙媚眸無限深情,若隱若藏專注凝視。柳放臉上的那抹微微笑意和淡淡無奈,何其打動她的心?這個冤家,你為什麼不會為我而動情?難道你真是王女草的剋星?可我偏不信這個邪,我偏偏要將你俘虜,讓你心甘情願臣服。
蘇那柔癟癟嘴沖蕭水寒翻了個白眼,這個大白癡,她明明就是不要柳放為關媚表演,偏偏這個臭小子嘴多話快,真是超級討厭,欠揍。
大家都興致高昂的瞅向柳放,甚至那些水手們和船長也都眼巴巴的朝這邊望著,這單調寂寞的夜會因為他們而不再苦悶,甚至變得非常生動起來。
柳放目光一一掃過這些眼巴巴望著他的人,不由輕歎一聲,舉杯輕酌一口,緩緩道:「我雖然也想和他們合奏一曲,可惜身邊無笛,怕是要令大家失望了。」
眾人果然都有些失望,這翩翩佳公子,誰不想一睹他的多才多藝?
唯有蘇那柔暗自高興,死關媚,臭關媚,就會欺負她的柳放,偏不叫你如願以償。
哪知那船長突然走了過來,恭敬地施了一禮,獻上了一支長笛,眼裡散發著熾熱的光芒,頗有些興奮道:「這位公子,我這裡有一支長笛,你看看是否合適?我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喜歡對著這滔滔江水吹吹小曲,以解煩憂。」
略略有些詫異的站起身,柳放接過笛子,禮貌地回施一禮,含笑道:「有勞費心,既然先生有笛,那我就只好借來獻獻醜了。」
那船長笑著退去,蘇那柔望著他的背影,真恨不得一腳踢他下船餵魚,這個多事的死老頭,跑來獻什麼笛子?瞧那關媚得意地,啊,真是氣死了,死老頭,死老頭。
楚甜取出隨身攜帶的陶塤,盈盈坐到葉醉秋身邊,柳放也走過去隨意的站到他二人身後,就著河燈月色,臨風憑欄,輕輕道:「葉兄,不知我們要吹奏什麼曲目呢?」
葉醉秋略一沉思,有些遲疑,不確定道:「高山流水如何?這首曲還從未用塤,笛,琴來合奏過,不如我們今天別出心裁,大膽一試可好?」
「好,就高山流水。」楚甜興奮的一口答應,她自小就對音樂有天賦,是以什麼都難不倒她。柳放自幼過耳不忘,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倒也不覺得為難。於是他三人便在這官船二樓的艙面上,星月滿天的夜空下,河水滔滔的江面中演奏起名曲《高山流水》來。河風吹得他們衣袂飄飄,髮絲飛揚,白衣,藍裳,紅裙,一個彈琴,一個吹笛,一個吹塤,交織成一幅絕美的驚世圖畫,為人世間譜寫動人故事。
琴聲溫婉幽雅,塤聲古樸渾厚,笛聲脆囀悠揚,三人技藝高超,雖是首度合作,卻神奇的,傳奇的將這首《高山流水》演繹的淋漓盡致,美妙動聽,驚天地,動鬼神。在那沉靜的夜裡莫明的沉醉了所有人的靈魂,竟彷彿連滔滔江水都已靜止,河神呆呆癡迷,天地一聲,唯有《高山流水》!
一曲既終,所有的人在良久後回神,都奮力鼓起了手掌,大聲叫好,那船長和水手們也都放下了船槳,鼓掌歡呼,竟連划船也都給忘了。
突然一陣大笑聲響起,一大片的鼓掌聲在暗夜裡彷彿擂鼓似的響徹黑夜,一個高亢雄渾的聲音倏然響起:「好,好聽,太好聽了,妙呀,真是妙極了,我們這幫粗人聽了也是心動不已呀。」
大家順聲望去,這才發現江面上竟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十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約莫站有三十多個漢子。船燈映影下,這些漢子的腰間都斜挎著大刀和虎抓鉤,流露著匪氣。不知不覺間,竟已在江面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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