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堂終於到了。關媚輕輕躍下馬背,將葉醉秋拎了下來,收了捆綁著他的藍綾,牽起他的手就往門里拉去。
葉醉秋一路早被馬匹顛得頭昏腦脹,加上他又不停的狂喊猛叫,聲音也喊啞了,吃了一肚子的灰,弄得是筋疲力盡,只想嘔吐。被關媚拉著踉踉蹌蹌的,差點沒被摔倒。
關媚卻一直將他拉到自己的臥室才鬆開了手。
葉醉秋怒瞪著她,有氣沒力的啞著聲音道:「你乾脆把我也殺了吧。」
關媚冷冷的注視著他,良久良久才道:「都過了十年了,你難道還忘不了麼?你難道真的打算一輩子就想著那個死去的女人?打算一輩子都不要親娘了?」
葉醉秋恨恨瞪著她,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喘息聲是越來越粗重,一副快要呼不過氣來的樣子,眼神痛楚而又悲憤,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關媚凝視著他那恨恨的眼神,緩緩道:「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也不要我這個親娘了?我對你的百般疼愛,萬般呵護,十九年的養育之恩你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你只要那個女人是不是?」
葉醉秋緊咬著嘴唇,眼淚卻是那般的不受控制紛紛滑落。親娘的百般疼愛,萬般呵護,他是一日都未曾忘過。他是那麼渴望親娘的溫暖懷抱,是那麼思念親娘的溫柔關懷。可是,親娘呀親娘,你既然是那般的疼愛兒子,你卻又為什麼要殺死兒子最愛的女人?剝奪他的幸福,讓他墜入生不如死的地獄。兒子只要看見您,就會想起慘死的愛人,兒子真是痛不欲生。
關媚看著淚流滿面卻不發一語的兒子,長長歎了口氣,一把將他抱進懷裡,緊緊擁抱著,輕拍了拍他的背,然後輕輕推開他,溫柔的給他擦了擦眼淚,柔聲道:「我知道了,你無聲無息偷偷一走就是十年,你早就打定主意不要我這個娘親了,好,好,我知道了。」
關媚突然走到櫃邊,打開櫃子拿出了一把匕首,走回到葉醉秋面前,抽出了匕首。匕首陰森冰寒,鋒利無比,閃著冷亮的光芒。關媚將匕首塞到葉醉秋手上,柔聲道:「你把娘殺了給她報仇吧,既然你已經不要我這個娘了,我也沒有必要再活著。」
葉醉秋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娘親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讓人依戀,娘親的眼神還是那麼關懷親切。葉醉秋痛苦的悲鳴著,真是心如刀絞,痛徹心肺,握著匕首的手簌簌而抖,眼淚仿似決了堤的洪水洶湧不止。
關媚溫柔的凝視著他,溫柔道:「殺了我吧,娘不會怪你的,殺了我給夏玉兒報仇,你一定要殺了我,不然,你就要永遠待在娘的身邊,娘是再也不會讓你逃跑的。」
葉醉秋紅著雙眼,悲傷地凝視著關媚,萬般痛楚的喚了聲:「娘,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突然揮刀就往自己心窩上扎去。
關媚卻眼明手快,一反手便扣住了他的腕脈,奪下了匕首扔到一邊。一把將葉醉秋攬進了懷裡,緊緊地抱著。
葉醉秋痛苦的喘息著,全身氣血翻騰,心胸難平,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終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關媚大驚,忙將他扶到床上躺好,幫他把了把脈,還好沒什麼大礙,只是心緒太過激動。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倒了兩粒藥丸餵進他嘴裡,靜靜地凝視著他,輕輕地撫摸著他那憔悴的容顏,喃喃道:「兒子,娘親會幫你找到真正的幸福的,那個夏玉兒配不上你,娘親已經幫你物色好人選了,絕對比那個夏玉兒好,娘親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愛你的人,可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葉醉秋醒來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寸縷未著的被泡在一個特大的澡盆裡,澡盆裡放滿了芬芳的鮮花飄浮著微微蕩漾。水溫微微有點熱,氤氳的水汽飄浮得滿室都是霧霧的。
關媚正拿著梳子幫他清理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那熟悉的花香直縈繞著鼻端,清馨怡人。
葉醉秋惱怒的瞪著她,道:「你這是做什麼?快出去,我要起來。」
關媚卻仿若未聞,一邊用毛巾幫他濕了頭髮,一邊用梳子梳理,好半天才悠悠道:「你是我兒子,你忘了?以前可都是娘親幫你洗澡的。」
葉醉秋扭過頭氣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不需要。」
關媚微笑道:「兒子在娘親的眼裡永遠都只會是小孩,你我母子已經十年未見,你的態度就不能放好些麼?」
葉醉秋緊咬嘴唇,閉上眼睛默然不語。
關媚幫他整理好頭髮,又拿起毛巾給他輕輕地搓著背,柔聲道:「我已經幫你相好了一門親事,這兩天就讓你們先見見面,培養培養感情。」
葉醉秋聽得她這話,差點從澡盆裡跳了起來,想起自己身無寸縷,還是只好乖乖的呆在水裡,大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絕不會同意的。」
關媚輕輕揪了揪他的臉頰,依舊柔聲道:「你看看你,你這是兒子跟娘親說話的態度麼?娘親幫你挑的這個媳婦絕對比那個夏玉兒好上千百倍,你要乖乖的聽話,做個孝順兒子,你見過別人家的兒子有像你這樣的麼?」
她不提夏玉兒還好,一提到夏玉兒,葉醉秋的眼睛又紅了,嘶聲道:「你出去,我要起來,我絕不會聽你的。」
關媚卻依舊聲色不動,幫他搓著背,柔聲道:「你是我兒子,你不聽我的還能聽誰的?娘是那麼的愛你,疼你,寵你,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把娘放在心上麼?這個世界上,兒女的婚事哪個不是父母說了算?當年我和你爹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成的親,也才生下了你,不也是很好麼?只是你爹過世得早,這個重擔也就只有靠娘自己一個人來挑了,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心疼娘麼?」
葉醉秋瞪著她,胸腔真是憋悶得快要爆炸了,在娘的面前,他真的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恨又愛,又氣又疼,真是快要被逼瘋了。他痛苦地悲嘶一聲,啞聲道:「娘,你還是殺了我吧,我不會聽你的,我絕不會聽你的,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關媚輕輕摟著他,在他額上輕輕一吻,道:「你是我最愛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會殺你呢?乖,娘親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葉醉秋瞪著固執己見的娘親痛苦得大叫一聲,突然將整個頭顱都縮入水中。面對一個如此溫柔卻又如此強悍的娘親,他真的無力和她對抗,還不如淹死的好,再也不要這麼痛苦的糾纏不清了。
關媚靜靜望著埋在水中的他,輕輕歎口氣,一伸手,便將他拉出了水面。葉醉秋重重的喘息著,在關媚面前,他永遠都柔弱得像一隻待宰的小羊羔,永遠都別想翻出她的手掌心。
關媚就像一個傳奇的武林神話,一個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都不會再出的武林神話。她憑著她那絕世的容貌,聰明的頭腦,搜集到各種奇珍異草來增加自身的內功修為,更因機緣巧合,服食了那神話中才有的王女草,貌傾天下。又令無數武林高手心甘情願的犧牲自己苦修得來的真氣,轉贈給她。更有無數武學大宗師心甘情願為她獻上奇功秘技,來助她練成絕世神功。
如果說葉醉秋的一身功力已經可以睥睨群雄,那麼關媚身上的功力就足足有三十多個葉醉秋的功力加起來那麼多。當今天下,任何門派的大師和高手都不能望其項背,與之匹敵。
她關媚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是不敗的神話。好在關媚並未倚仗一身神功禍害武林,只是開宗立派,在偏遠的苗疆一帶廣收門徒,勤研武學,過著逍遙自在的安樂日子。
葉醉秋被她拉出水面,便緊閉著眼睛,不再反抗,反正任何反抗都是無用的,乾脆就給她來個不理不睬,不聞不問。
關媚幫他洗乾淨全身,見他乖乖的安靜下來,心中大是欣慰,疼愛的親了親他的額頭,站起身,拍了拍手掌道:「來人,把衣裳都送進來。」
立馬有幾個俏麗的近身女弟子捧著全新的衣裳和鞋褲推門走了進來。
關媚淡淡吩咐道:「放下衣物,你們先出去吧。」
幾名女弟子忙應「是」,放好衣物,都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幾眼葉醉秋,慢慢地退出了房間。
葉醉秋經過一番梳洗後,那自是容光煥發,乾淨清香的像一個香饃饃,任誰都想咬上一口,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如此的美男。關媚手下的那些女弟子們早就是心花怒放,垂涎三尺了。
衣裳鞋褲都是高檔絲料精織而成,樣式也都是時下最流行的貴族公子裝,顏色卻是淡雅的乳白色,衣領,衣邊和腰帶都用上等金線繡著雲形圖案,華麗而不失典雅,貴氣而不落俗套。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用同色絲帶綰起了一半,在腦後紮了一個漂亮的髮髻,把那原本就俊美得不像話的葉醉秋打扮得更是飄逸出塵,風流瀟灑。真個是此君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關媚滿意的望著自己的精品之作,伸手輕輕撫摸著葉醉秋的面龐,幫他理了理披散在肩後的長髮,柔聲道:「你是我最驕傲的兒子,知道嗎?」牽起他的手往門外走去。
葉醉秋面無表情,眼裡卻是深痛的無奈。現在武功被制,要想逃離娘親的掌控,那真是難如登天。娘親啊娘親,你就怎麼那麼不懂兒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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