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幽泉
日落月升，轉眼又過了半月。
不過這半個月之中，萬妖森林卻是異常的平靜，並沒有仙魔兩界的人前來搗亂。看來楊戕的嫁禍之計，果真是起了效果。
其實無論是仙魔兩界，還是妖界，未免將他楊戕太過高看了。要解決妖界的問題，縮短野獸成妖的時間，首先就要找到辦法改善提高野獸的智力，讓他們能夠如同人一般，在生存之餘，能夠思索更深邃高遠的問題，然而，這無異是等同於癡人說夢。
楊戕的情況，跟妖界的人並不相同，他是由人而成「妖」，所以保留著人的智慧。若是真要把他的辦法用在野獸身上，卻並不可行，因為換腦過後，保留的總是人的思想，而並非是野獸。而且，通過醫術改造，也只能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
若非是創世之神，又有誰能夠改變自然的規則，讓野獸能夠擁有人類一般的智慧？
但也許會有例外。楊戕的身體，也許就是一個例外，超越了自然規則的例外。華佗當年留下的這本《青囊書》原本就是超越了自然規則的存在，而華佗也因此遭遇了噩運。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要將這些超越了自然規則的東西統統毀滅掉。
思索良久之後，仍然是沒有結果。
楊戕今日決定在萬妖森林中到處走走，希望能夠有其它發現。
在萬妖森林中，楊戕已經可以自由活動，因為妖界的人對他都比較友好，已經完全將他視為妖界的一份子了。而森林中的野獸類，楊戕自然是不需要害怕。
聽綠蚍說，在萬妖森林的中央，有一處泉眼，乃是整個萬妖森林的生命之源，叫做「幽泉」。
今日楊戕要找尋的，就是幽泉所在之地。
楊戕在空中御風飛行，站立在雲層之上，可以俯瞰整個萬妖森林。
萬妖森林中林木繁茂，鬱鬱蔥蔥，站在雲端之上，只能看見青青綠綠的連綿一片，足足有人間界的一個州郡大小。而萬妖森林以外，卻是更廣袤的土地，根本看不到邊際。四面之中，唯有一面極其荒涼，正是他從人間界到此，看見過的那一片荒蕪死寂之地。
那就是妖王所說的寂滅之地，神秘莫測的神界子孫就隱匿在其中。
楊戕雖然有點好奇，但是這點好奇還不足以驅使他去神界之地冒險，因為他還未有足夠的實力。
茫茫的森林之中，中央有一處幽藍的光亮，楊戕心中一動，「那肯定就是幽泉之所在了。」
幽鳥啼聲近，源泉響溜清。
這就是幽泉，萬妖森林的一處美仙景。
這裡看來本是一個天然盆地，四周皆被高低不一的山巖所圍繞，足可洞天觀月。
四周天地，山崖前瑞草秀麗，獨嶺上傲梅溢香。怪石嶙峋，峰巒不斷。
也許只有這裡，才稱得上天外天的仙境所在。因為這一處小天地，才真正保留了它最初的形態。
大自然妙手所雕刻的景致，原本已經是最完美的，但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卻不多，所以才會有城市和各色的人類景致出現，然而這些不過是畫蛇添足、貽笑大方罷了。
參天古木之間，水霧逐漸升騰了起來。
一個方圓十幾里許的水潭，赫然出現在山間。潭中之水碧如翡翠，無半點雜質，連枯葉也不曾浮上一片。
如此安靜的湖，的確稱得上幽靜，難怪會名叫幽泉。
此時尚在清晨，前來此間飲水的各種野獸絡繹不絕，其中也有不少的兇猛野獸在此等候獵物。
除了人間界的一些野獸之外，楊戕還能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野獸，只在古書上有過記載的。
看來人間界原本也有這些野獸，只是後來人間界被諸神所遺棄，這些野獸才逐漸滅絕或者被帶到了天外天世界。
忽然，一群奇異的飛蟲引起了楊戕的注意。
這些飛蟲不過指頭般大小，都有兩對七彩翅膀，尾巴上還吊著一個藍色的小燈，成群結隊，形成了一道不錯的風景。
這些飛蟲所取的方向，正是幽泉所在之處，看來他們也要前去飲水。
正當這群飛蟲飛向潭水上空的時候，忽然潛伏在岸邊樹上的一隻長嘴惡鳥猛衝而下，看來正是要以這群漂亮的飛蟲為食。
弱肉強食，本就是這世間的潛在法則。
飛蟲群一陣騷亂，顯然也已經發現了這個入侵者。
忽然，一隻不太一樣的飛蟲從裡面飛出，向著那只惡鳥飛了過去，並且發出了一道微弱的勁氣。
若非楊戕眼力超群，只怕根本看不出，那只飛蟲已經初步有了人形，竟然要化為妖怪了。
勁氣射在那只長嘴惡鳥的腹部上，惡鳥不由得尖叫了一聲，但是卻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眼睛緊緊地盯著這只膽敢向它挑釁的小蟲，準備將之吞入腹中。
楊戕不覺得大感興趣，看這飛蟲如何斗這只惡鳥。
那飛蟲果真有點驚慌，翅膀不住地扇動，堪堪地劈開了惡鳥的長嘴，同時再次從口中噴出一道勁氣。
不過這只飛蟲的形體是在太小，發出的勁氣也相當的可憐，實在不足以對這個巴掌大的惡鳥造成任何的致命的傷害。
不過這次勁氣所射的方向，卻是那只惡鳥的眼睛，但是惡鳥的靈活性絲毫不差，揮動翅膀擋住了飛蟲發出的細微「劍氣」，同時揮動雙爪，向小飛蟲抓了過去。
利爪很快抓破了飛蟲的翅膀，眼看這隻小飛蟲已經避無可避，忽然一股無形的力量遙遙控制住了惡鳥，讓它無法移動半分。
楊戕一縮手，那只惡鳥就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小飛蟲已經通人性，很快就飛在了楊戕面前，而其餘的飛蟲連忙飛向湖面喝水。
楊戕看了看面前的這隻小妖怪，竟然隱約有了女孩的形態，說道：「小飛蟲，你怎麼還不回群？」
那飛蟲看了看楊戕手中的惡鳥，說道：「你怎麼不殺死這只惡鳥？」
「它也不過是為了生存而已。為了生存，自然是沒有錯。」楊戕說著，打開手掌，那只驚慌的惡鳥立即振翅高飛，直衝雲霄。
「咻！∼」
天空中忽然飛過一隻惡鷲，那只驚慌的惡鳥已經落入了惡鷲的爪中。
楊戕看了看可憐的惡鳥，對飛蟲道：「你看，它同樣會面對危險。」
「你是誰，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呢？」那個小飛蟲似乎暫時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見過很多的妖怪嗎？」楊戕反問道，舉步向幽泉的水面走去，不過他自然是浮在水面上的。
「萬妖森林裡面的妖怪，我幾乎都認識，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你。」小飛蟲自豪地說道，「我已經在這裡兩千年了。」
「兩千年了？」楊戕微微有點奇怪，說道：「兩千年你都還沒有化成人形？你們的壽命究竟有多長？」
「螟呤的壽命只有一個月，我是唯一一個變成妖怪的螟呤。」
「看來你跟其它的飛蟲，似乎不太一樣。」楊戕說著，看見這個小飛蟲飛行的路線似乎有點古怪，原來是翅膀被先前的惡鳥給傷了。
「你停在我肩上吧。」楊戕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鳳凰，那只自大的烏鴉，不知道有沒有被白道心抓去峨嵋山，不過以那只烏鴉的狡詐，應該不會被人給宰了做「神鳥宴」。
小飛蟲停在了楊戕的肩上，問道：「你去幽泉上面做什麼？」
楊戕道：「我看看妖界的生命之源。」
「你就是從人間界來的那個妖怪楊戕吧？」小飛蟲解釋道，「別的妖怪不會有你這樣的好奇心。」
楊戕點了點頭，在幽泉中央停留了下來。
「為何只有你一隻飛蟲變成了妖怪？」楊戕一邊看著幽泉中深不可測的藍色之水，一邊問道。
「螟呤的壽命太短暫了。」小飛蟲歎道，「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除了生存和認識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記得剛出生的頭一天，也是在這個水潭，早上跟一群螟呤在這裡喝水，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周圍的危機，一頭惡鳥衝了下來，眼看我就要被它果腹，然後是另外一隻老螟呤救了我。後來，聽說他已經很老了，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然後，我就奇異地開始思索，思索為什麼螟呤只能有這麼短暫的壽命，最後我聽說妖怪都是野獸修煉出來的，然後就開始去『修煉』，其實我也不知道修煉是怎麼一回事，就糊里糊塗的過了這麼多年了。」
「思索？」楊戕微微有點詫異，說道：「或者這就是關鍵。那麼為何其餘的螟呤沒有思索呢？」
「他們每天都要忙著尋找食物、生存和繁殖，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時間來思索其他問題。」小飛蟲說道，「畢竟修煉都是很遙遠的東西，我們的壽命又很短暫，沒有誰願意把短暫的時間放在遙遠的修煉上。」
楊戕開始有點明白了。
這時候，腳下的水似乎有了動靜。
「昂！∼」
一聲沉悶的巨響陡然從水潭底傳了出來，那聲音勢同山崩地裂，整個水潭都被震得顫動起來。
四周的野獸迅速離去，卻不是很驚慌，似乎早已經習慣了幽泉的反應。
「趕緊離開這裡。」小飛蟲焦急地說道，「幽泉已經醒了。」
「醒了？」楊戕淡淡地說道，並沒有逃離的意思，「那我看看醒了幽泉是什麼樣子吧。」
小飛蟲也沒有飛離。
忽然，一平如鏡的水面忽然掀起了一道巨浪，如碧練凌空，勢穿雲霄，威勢有如蛟龍出澗。
不一會，四處都穿來「口得口得」的馬蹄之聲，竟似萬馬奔騰，轟響如雷。迴響在四面的山巖之間，更增添了幾分聲勢。楊戕一動不動，氣息運轉週身，擋開了衝來的水浪。
但見那剛才巨浪湧起之處，一股蠻橫之力掀起一道兩三丈高的碧色水牆往水潭四周奔騰而來，逐漸伸長，變粗，席捲整個水潭。
碧浪翻滾，越來越近，猶如萬匹駿馬齊頭並進，浩浩蕩蕩，飛奔而至。
海上生潮，也不過如此。
楊戕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小的水潭之中，竟然藏有怒海之威。
巨浪翻滾過後，幽泉又回復了平靜。
楊戕禁不住有點奇怪，又聯想起當日在九幽黃泉之下遇見的血剎，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難道這幽泉果真如同小飛蟲所言，竟然是「活」著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