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剛
「嗒！嗒！∼」
黎明的時候，清脆的馬蹄聲在京城的古老石街上響起。
飛雲豹子高昂著頭，載著楊戕緩緩向街道盡頭走去。
桓齊戰敗，朝廷大軍死傷無數，趙言德聞風而逃，南下而去，整個京城一片蕭條之景。
和煦的春風中，還能聞到縷縷的血腥味。
庸王和他麾下的玄甲軍已經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今日午時就會入城，大軍所到之處，各方勢力紛紛投靠、附庸，庸王實力大漲。他早已經傳信給楊戕，希望楊戕能夠南下追擊趙言德，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但楊戕自然不會如此做，因為楊戕的目的是擊敗桓齊，佔據京城，利用仙界聖門，網羅對付群山之中的修煉之士，然後一舉將黃山、崑崙之流，夷為平地。
趙言德雖然是該殺之人，但是畢竟是當今天下的皇上，若是讓他死在楊戕或者邪道人物的手中，群山的正道之士就只能被迫跟楊戕等人決於死戰。然後庸王卻畢竟是皇室中人，只有他才能以「討伐無道昏君」的口號，堂而皇之地追擊趙言德等人。
石街兩旁的住房中，都是關門閉戶，人心惶惶，無人敢出門。偶然有人從門內探出頭來，一見楊戕，立即又將門關得死死的。
這個時候，楊戕又想起了當日平定蠻夷之後，自己回到京城受封的情形。那時候的楊戕，風光無限，還曾經幻想為這個朝廷出力，回復家族昔日的榮耀。而現在，誰曾想到，竟然是自己帶人一手毀了這個朝廷。
毒刺軍在楊戕的吩咐下，守住了京城的各個關卡，禁止外來人隨意出入。如此做，只是阻止一些無辜的人到京城來送死，至於那些修煉之士，任何關卡都阻止不了他們。但是楊戕已經在京城布下了羅網，以仙界聖門而餌，引那些幻想成仙的修煉之士入甕。
這時候，長街盡頭一個人影閃過。
此人速度之快，如同閃電一般。但即便如此，有如何能夠隱瞞過楊戕的眼睛。
「嘶！∼」
飛雲豹子前足騰空，昂立而起。
楊戕的目光有若實質，遙遙地看著那人似乎並不存在的身影，冷冷道：「既然已經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不愧是邪道第一年青高手，果然是瞞不過你。」在楊戕眼光鎖定的方向，閃出一個渾身白衫的怪人。
說此人怪異，是因為他明明通體黝黑如炭，卻偏偏穿著一件純白如雪的衣服。
「石剛？」
楊戕淡淡地說道，想起了錦繡口中的大師兄，此人凶殘暴戾，極其不好對付。
石剛冷狠的目光罩著楊戕，點頭道：「不錯，本人石剛。若是你識相的話，就不要干涉本人的行動，否則別怪我石剛動手無情。」
「你是為仙界聖門而來？」楊戕冷冷地問道，並不在意石剛的威脅。
「廢話少說！」石剛道，「你一是退去，一是死在我手中。」
「但是我卻不想殺你。」楊戕淡淡地說道，「因為百年修行著實不容易，況且眼下我並不想跟你們魔門的人有所衝突。」
楊戕如此說，自然是有不把石剛放在眼中的意思。
「廢話少說，動手吧。」身為魔主門下的大師兄，被人如此輕視，石剛如何能忍受，立即凶性大發，欲將楊戕擊斃於手下。
石剛的武器竟然是拳頭，這倒是有點出乎楊戕的意料。
一拳轟出，竟然有若游龍一般。那拳頭形成一道金色的氣柱，向著楊戕呼嘯而來。
楊戕冷哼一聲，躍馬騰空，連人帶馬飛上了半空，避開了石剛發出的拳勁。
「轟隆！∼」
石剛發出的拳勁擊在了楊戕先前站立之處，街道上堅固的石板立即化為了塵土。
見楊戕竟然連馬背都不下，石剛的怒氣更盛，飛身向楊戕追擊了過去。
不過石剛並不知道，楊戕身下的飛雲豹子乃是馬中異品，近段時間以來，又服用了不少搶來的靈丹妙藥，速度之快，已經遠遠超越了尋常的馬匹。楊戕躍馬騰空，速度竟然比石剛還有快。
轉瞬之間，兩人一馬已經來到了百丈高空之上。
石剛冷笑道：「好個楊戕，竟然連馬背也不下，我倒要看看屍妖的徒弟能夠厲害到哪裡去！」
石剛猛地一呼氣，身上黝黑的肌肉猛地凸起，將他上身的衣衫都振裂了，露出了堅硬似鐵的胸膛。
「金鐘罩麼？尋常武人的東西，難道還能拿出來獻醜不成？」楊戕淡淡地說道，手中的疾戰槍發出了柔和的光芒，石剛所使用的當然不是什麼金鐘罩之流，但是楊戕卻要故意激起他的憤怒。
「吼！∼」
石剛怒吼一聲，週身冒出一層黑氣，身體竟然暴漲了一倍有餘，看起來極其的恐怖猙獰。而在石剛的胸前，他的鐵拳再次猛地出手，攜著他的怒氣，向楊戕所在的之處轟了過去。
一拳擊出，竟然隱含風雷之聲，形成了一道斗大黑色的光柱，向著楊戕席捲而去。
楊戕的目光緊緊地鎖住那道黑色光柱，雖然楊戕自己也身負魔氣，但是對陣魔門高手，卻是首次為之。
黑色的光柱中，石剛的拳頭似乎是無限延伸了過來，並且裡面似乎蘊涵了雷電的威力。
以本身真氣引發天地靈氣，已經不能讓楊戕感到驚奇了，只是石剛的拳勁之間，竟然同時蘊涵了浩然的天地靈氣和霸絕的九幽戾氣。
看來魔門的功夫，委實不容讓人小覷。
不過此刻楊戕元神已成，集魔氣、戾氣、獸氣於一身，已經能夠輕易地駕馭天地靈氣和九幽戾氣，見石剛拳勁轟至，手中長槍一抖，向那道黑色的光柱挑了過去。
「該死的楊戕，讓你嘗嘗我魔門霸拳的厲害！」石剛一臉的殘酷表情，急於將楊戕置於死地，將魔氣源源不絕地注入到拳頭之中。
楊戕手中的長槍攪起了一注白光，像那黑色的光柱擊了過去，這時候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自己手中的疾戰槍已經並非昔日的玄鐵槍，而自己居然還將它做槍來使用，豈非是大大的浪費？
心念所到，楊戕手中的長槍忽地一閃，竟然由槍變成盾。
「轟！∼」
白色的光盾迎上了石剛發出的黑色光柱，他的鐵拳從光柱中湧了出來，轟在了光盾之上。
石剛的霸拳乃是魔門秘技，足可開山裂石，但是當他的拳勁擊在這個光盾上的時候，卻忽然如同擊在了大海之上，所有的力道在頃刻間就消失無蹤了。
「好厲害的拳頭，還給你！」
見疾戰槍幻化的光盾如此厲害，楊戕心中不禁一喜，暗自將石剛發出的力量蓄積到光盾之內。那光盾很快顯現出一個斡旋，將黑色的光柱吸納其中，然後瞬間又彈射了出去，向著石剛激射而去。
「吼！∼」
石剛開氣吐聲，一拳轟碎了被反彈過來的黑色光柱。此刻，他已經收起了先前對楊戕的輕視之心，遙遙地看著楊戕，說道：「好個楊戕，只怕屍妖是教不出來你這樣的徒弟吧。不過縱然如此，今日你也休想活著回去！」
此刻的石剛，已經完全被黑色的魔氣所包裹，看起來的異常的恐怖。
楊戕存心要以石剛作為試煉的對象，不怒不驚，催動體內的魔氣，也如同石剛一般，將自身藏於黑色的魔氣之中。
「我聖門的功法，你如何學得？」石剛見楊戕竟然渾身被魔氣所包裹，不禁覺得好生奇怪。
「所謂萬流歸宗，你魔門的功法，也未必只有魔門的人才能使用。」楊戕淡淡地說道，手中的光盾忽地變回了長槍，遙遙指向石剛，說道：「你接我一槍試試。」
由於楊戕催發了全身的魔氣，手中的長槍也忽然變成了炭黑色，並且冒出陣陣黑色的火焰。
飛雲豹子此刻站立在雲端，如同騰雲駕霧，昂然而立，不可一世。
一人一馬氣勢如虹，立即將霸氣十足的石剛給比了下去。
石剛正要再次出手，卻見楊戕長槍一抖，發出一道黑色的槍勁，向他擊了過來。
黑色的槍勁沒有絲毫的霸氣，反而如同一根黑色的飄帶一般柔軟，但是落在石剛眼中卻是驚駭非常。
能將劍氣槍勁化實為罡者，已經屬於修煉之士中的高手，而將劍罡以實化虛，形成柔若無物的，都是臻至絕頂高手之列。如朽木道人、天山掌門之流，就屬於這類高手。
石剛雖然魔功修為不凡，但是也還未到化實為虛的境界，這時候見了楊戕的手段，自然是異常的心驚。他深知楊戕不過二十多年的修為，而自己入門已經百年，想不到居然讓這小子給比了下去。
石剛大吼一聲，手中的拳頭化出無數道拳影，向著週身的槍勁擊了過去。
在一陣「滋滋∼」地勁氣交擊聲中，石剛的拳頭越來越快，拳影也越來越多，如同漫天飛來的隕石一般。但是無論他如何出拳，楊戕的手中的長槍都不厲他週身三丈的距離，將他死死地困在其中。
「給老子破！∼」
石剛還是首次被人逼得還不了手的局面，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拼著自己受傷不管，狂吼一聲，拳頭上爆射出狂暴的九幽戾氣，將週身的槍勁震開。
楊戕並不想跟石剛拚命，縱馬越開，站在了石剛十丈開外。
「再讓你嘗嘗九幽戾氣的威力。」楊戕說著，身周圍的黑色魔氣忽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赤紅的邪氣，正是邪道中人慣用的九幽戾氣。
疾戰槍忽地轉為赤紅之色，向著石剛電射而去。
石剛以魔氣為引，雖然可以同時催動天地靈氣和九幽戾氣，但是一旦同時動用這兩種力量，他自己也必定要受到兩種力量的反噬，眼見楊戕竟然能自由地使用魔氣和戾氣，更讓他心中駭然。就在他驚詫的時候，那紅色的槍勁已經到了面前。
石剛慌忙揮拳擊出，正中那道赤紅的槍勁。
「轟！∼」
伴隨著一聲爆炸聲，石剛竟然被震得飛退了好幾丈，至此他方才明白楊戕修為已經遠在他之上。
心念至此，石剛忽地萌生了退意。雖然魔門中人嗜殺眾生，對生命看得很輕賤，但是也只是針對比自己弱的人罷了。
楊戕感覺到了石剛的退意，忽然冷笑道：「看來傳言果真非虛，聽說你師弟陸離的修為已經遠勝於你，今日一戰，果真應證了這話。」
楊戕此言觸及到了石剛的痛處，石剛雖然是雕性的大弟子，但是聖門中常有人說陸離的修為超越了他，氣得他恨不得找陸離決鬥，但是偏偏師門規矩嚴厲，讓他不敢貿然跟陸離決鬥。如今聽楊戕提及，石剛不禁惱羞成怒。
「楊戕，今日我非要將你挫骨揚灰不可！」石剛暴怒道，週身的魔氣大盛。
楊戕的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催動起體內的獸氣，整個人都變成了青色。
石剛看見楊戕如此詭異的模樣，心中不禁升起了絲絲寒意，但是盛怒之下的他，只恨不得將楊戕碎屍萬段，哪裡還能過多的顧及楊戕此刻的異變。
獸氣催動之下，楊戕體內那半人半獸的元神忽然變得活躍起來，令楊戕週身力量大增，竟然隱約有無法控制的感覺。
「嗚！∼」
疾戰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吼叫，化作一道青光向石剛擊了過去。
看似隨意的一擊，實則包含了楊戕全身的力量。
石剛根本不知那青色的獸氣為何物，想也不想，一拳頭轟了過去。
但是就在他出拳的那一剎那，他卻忽然看見詭異的一幕，他發現楊戕身後竟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青色怪影，半人半獸，神情極是恐怖。
陡然看見這麼一個怪影，石剛打出的拳頭忽然少了幾分力道。
石剛發出的魔氣瞬間迎上了楊戕發出的青色勁氣。
兩道勁氣相交，石剛立即明白自己今日必敗無疑。楊戕發出的青氣雖然不及他的魔氣看起來如此霸道威猛，但是所蘊含的力量卻是異常的狂暴而且斑雜，讓石剛也不知該如何化解，只能憑借本身的魔氣來抵消那種狂暴的力量。
「好，在接我一槍試試！」
楊戕冷哼一聲，身體從飛雲豹子背上彈出，人槍合一向石剛擊了過去。
先前的一擊，已經讓石剛難以消受了，而這一槍，正是要徹底地擊敗他，將他擒拿之後，改造成對自己忠心不二的死士。
石剛萬萬也沒有想到，屍妖的一個徒弟，竟然有挑戰中原各個大派掌門的實力，眼見一道青光激射而來，自己連逃逸的時間也沒有，只得勉強提聚全身魔氣，準備困獸一搏。
就當石剛認為必敗之際，卻見青光忽地飄回，楊戕的身影已經落回了馬背。
楊戕忽地說道：「陸離，既然已經來此，為何還不現身，難道你以為能夠給我暗地一擊麼？」
「陸離竟然來了？」石剛心頭一驚，自己竟然渾然不知。但是他也知道楊戕所說乃是實情，否則楊戕絕對不會在這時候放過自己的。
果然，片刻之後，陸離就裡奇般地出現在了楊戕的身後十丈之處。
「區區小計，竟然瞞不過楊兄，本想合師兄之力給楊兄致命一擊的，誰知道竟然讓楊兄笑話了。」陸離淡淡地說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動機。
楊戕並沒有回轉身，說道：「你雖然隱藏了行跡，但是我楊戕本就是精於刺殺之人，怎麼會讓你得逞。既然你已經來了，今日就放過你的大師兄吧。」
「合我師兄弟二人之力，今日定將你斬殺於此，以洗刷你辱我聖門之罪。」陸離的手掌一伸，已經變成了一把兩尺多長的手刀。
楊戕仍然無動於衷，平靜地說道：「即使合你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夠勝我，何況你大師兄未必肯跟你攜手的。」
果然，楊戕話音一落，就聽見石剛叫道：「陸離！有我在此，還輪不到你說話，沒有你，老子就殺不了姓楊的小子麼！噗！∼」
石剛怒火攻心，加上先前為楊戕的獸氣所傷，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陸離暗想：「這楊戕真是一個怪物，不過少許時日不見，想不到修為進展如此神速，已經直追群山各派的掌門人，如此厲害的對頭，今日不能除外，翌日只怕更是難上加難。」
陸離雖然有殺楊戕之意，但是他深知師兄對自己猜忌頗深，要與他聯手，只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長歎一聲，很快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石剛此刻也不敢再逞強，也悄然而去。
擊退了石剛，逼走了陸離，楊戕心頭卻無絲毫的自得。群山之中臥虎藏龍，光是雕性的兩個弟子已經能夠讓自己縛手縛腳了，要對付黃山劍派這類根深蒂固的門派，若無強大的勢力，全憑自己之力，只怕難以報仇雪恨。
何況，雕性的弟子還有一個冷驁，至於魔門的兩大護法，只怕修為更在三人之上。
想到此處，楊戕臉上平添了幾分憂慮，不禁為趕往道泫劍派的無道擔心起來。
若是魔門大舉進攻道泫派，自己究竟該如何，管還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