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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百四十三章 文 / 格子裡的夜晚

    第五百四十三章

    常槐音在這時候來到了餘杭,讓兩位王子也有些納悶,但更讓他們納悶的則是迎接常槐音的居然是葉韜的人。常洪泉和東平的關係之好,讓他們很有些警惕。當得知居賢王府會站在他這一邊,二王子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知道,自己對居賢王常洪泉,是絕對沒有這個影響力的,再怎麼樣,這份人情他都得兜著。

    安頓下來之後,常槐音倒是覺得,現下餘杭的這種狀態,對她這樣無心政事的人來說,似乎還不錯。以往來到餘杭,總得將國主等一一拜訪問候,然後才能做自己的事情,找那些投契的朋友,但現在,拜訪誰都不合適,索性一家都不必理睬了,倒是很有些閒適的滋味。一路上還是比較辛苦的,常槐音倒也沒準備馬上就去找談瑋蒔,登上高樓,就著夜雨和城內的燈光,和丈夫一起就著幾碟小菜喝上一點酒,那還是很有滋味的。

    作為此行的侍衛隊長的中年漢子,叫陳俄,一身高明的武藝倒有一半是軍中習來。雖然駁雜了一些,面對真正的高手可能會吃不小的虧,但反正真正能稱為高手的人裡,絕大部分都不會惹他這種有著強硬背景的傢伙,總得顧忌幾分居賢王府的實力,擔負護衛工作,那是絕無問題的。這一次陳俄能夠獨立帶隊護衛公主殿下,算的上是這幾年來他承擔的最重要的工作了,居賢王對他的提拔之意非常明顯,而陳俄在這時候,也越發小心翼翼。

    照準了時機,陳俄還是將自己的一些擔心告知了常槐音,尤其是居賢王府現在就已經站在了東平這邊,準備到時候見機行事,除了直接出兵,其他一切都配合東平大軍,土生土長在春南的陳俄畢竟是有些難以接受。常槐音對於這樣的說法,卻是一笑置之。

    「陳俄,如果我們全力協助太子殿下,或者是二王子殿下,哪怕將全部軍力財力全部拼上,真的能夠讓春南全身而退嗎?」常槐音問道。

    陳俄默然。金州那邊,和東平的合作雖然大多是通過一些商號,以及其他方面的人員,私底下在進行,並沒與攤在檯面上。但金州上下都能感覺到其中的變化到底有多大,也能感覺到,比他們走得徹底得多的東平,到底強大到了個什麼程度。東平現在可以統計的軍隊總數,倒是和春南不相上下,可東平是全面的職業軍制度,完全是由朝廷在掌控。葉韜在天蒙城用了一部分各家族派遣的族兵,反而是特例。不比在春南,以及現在的西凌,一旦需要大規模動員兵力,各家的族兵或者是直接或者間接受到控制的軍隊,佔了相當一部分。東平的州一級的主官沒有直接的軍權,這一點現在看起來是相當的妙。數量大致相等,可質量呢?雖然東平的軍隊建設也得分成幾個梯隊,不可能都是精銳,可人家好歹是職業軍。他們的工作就是訓練,並等待著作戰。而從管理力度和士氣方面,差距就更大了。就比如這次東平使團特意強調的沿途的軍隊和地方勒索的問題,同樣的條令,兩**隊都是通知到位的。但東平那邊,沒有再重申過,可那麼多年來沒有發生一起違約事件,高下立判。東平的軍隊的供應,讓他們壓根不必在乎這些額外收入,他們更在乎榮譽。倉廩實而知禮義,從來就是如此。在這一點上,居賢王一家看得很清楚了。他們站在東平一邊,那常家一脈可以繼續保存下去,而以他們在春南的根深蒂固,絕對可以成為統一後的東平的最重要的家族之一。雖然失去了春南國主之位,但從其他方面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再怎麼樣,總比全族被夷平來得好吧。

    「當棋子,是要有當棋子的價值和覺悟的。父王早就看明白這一點,這些年,與其說是在積蓄實力,等待時機,倒不如說是在讓金州上下都看清楚,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如果大家都能覺得,和東平合作比較好,這樣父王才不會難做。不然,難保一些有心人,會做一些激烈的事情出來。」常槐音淡淡地說:「陳俄,之所以讓你來餘杭,也是因為,哪怕你縱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我的命令,你還是會不折不扣地做到最好。而你心裡有一番計較,明知道和我的想法,父王的想法相左,卻還是會像今天這樣開口相問,希望能得到解釋,希望我們能說服你。而你也好說服自己。父王的班底裡,能夠統領侍衛隊的人裡,這樣的人並不多。這也正常,畢竟在春南,家族世系,這是傳統,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現在可由不得一些人任性啊。」常槐音側了下頭,顯得有些無奈:「大家都知道東平很強,也未必反感東平的那套做法。說實在的,對自己的才智能力與品行有自信的,在東平會更如魚得水。父王努力在學,可數百年形成的風氣環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能者上,庸者下,說起來是簡單的,可做起來,難如登天。於是,最放不下的,最忐忑不安的,倒是那些根深蒂固,暮氣深沉的大家族了。」

    陳俄一聲不吭。常槐音小時候倒是個很出挑很好強的公主,而才智也是上上之選,只不過漸漸地,大家都覺得她泯然眾人。哪怕居賢王府的這些人,也都覺得她平日裡,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不怎麼感興趣,就是專心經營家庭,寄情山水書畫,未免有些太不知人間煙火了。可常槐音這裡的一番話,卻讓陳俄意識到,這位公主殿下,實在是聰明到了別人難以想像的地步了。這一層層的關節,毫無疑問,她是非常理解的。只是,雖然瞭解了,可有必要到處宣揚顯擺這些不適合對人說的內容麼?

    「還有件事情,讓你來餘杭方便處理。」常槐音笑著說:「你認識一個叫穆英的人吧?劍茗山莊的弟子,曾在大內當過三年多侍衛。」

    陳俄連忙答道:「認識的。一直到去年,我們還有書信聯繫,這傢伙早年和我一起在外行走過。不過那都是少年時候的事情了。」

    「那就好,穆英三個多月前,受重傷之後被父王在外的人手意外救下了。之後就一直在姑蘇的山莊那裡養傷。本來我們那邊的人都沒表露過身份,但這傢伙自己卻探出來了。然後就問起了你,但又讓我們先不用和你說他的事情。他之前是被一個叫伏虎堂的組織吸納,但伏虎堂潛藏得太深了,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不明不白,他有些疑慮。那次他是參與了一次運貨的工作,卻發現伏虎堂將一大批春南內廷的珍藏運出了餘杭。而他質問首領的時候……結果就……」常槐音細細分說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內容,這些都是常洪泉讓她看到的,只有簡簡單單的經過和結果。但她自己也知道,其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腥風血雨。

    「伏虎堂……怎麼能染指內廷秘藏的?」陳俄覺得這太難以置信了。

    「不奇怪,伏虎堂是江硯所創,而去年……老國主尚在,有他首肯,什麼東西拿不到?這部分秘藏,太子殿下大概是略知一二的,二王子估計還不知道。老國主和江硯,恐怕也是覺得春南江山應該是保不住的,在給子孫們留一條後路吧。」

    陳俄又問道:「那穆英現在在什麼地方?」

    「提及此事,正是要告訴你,穆英現在就在餘杭。他原本是在姑蘇的山莊那邊當了負責莊丁護衛事宜的副莊主,也算是閒適吧。但一個半月前,他在外面採辦用品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各地的伏虎堂的聯絡記號。應該是說,最近伏虎堂在餘杭會有一番動作,應該是動靜不小吧,似乎會有不少人參與的樣子。穆英匯報給了父王,本來父王是想讓杜老先生出手的,但想到你和穆英相識,還是覺得讓你來最好。當下的情況,唯有大家互相信任了,一個陌生人,再怎麼也沒辦法很快進入這番局面吧。伏虎堂的所謂動作,現在看起來無非是兩個方面了,一個是國主之位,一個是葉韜。穆英現在正在長峰客棧,還帶著姑蘇那邊的一些人手。反正,這事情就交給你處置。覺得我們能獨立進行,讓我知道,然後你們放手去做。要是不行,那也要迅速告知葉經略那邊。當務之急,還是弄明白,伏虎堂想做什麼。反正,不讓他們做成就是了,我們也別牽涉太深。要是讓伏虎堂把我們當作大敵,專心給父王找麻煩,可也夠頭痛的。」

    陳俄答應了下來。「殿下,為什麼不直接告知葉經略呢?他手裡人手充足,有他參與,不容易出問題。」

    「東平的人手是不少,但畢竟是外來戶,再裝也不像本地人的,還是容易打草驚蛇。另外,你忘了嗎……棋子,也是要有棋子的價值的。」常槐音微笑著說。「照我說的去吧。」

    這一番晤談,打消了陳俄的疑慮,而居賢王府,也在這一刻義無反顧地投身到了這一場風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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