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千頭萬緒
下定決心要去京城和真的能夠抽身出來之間到底有多遠的距離呢?昭華公主談瑋馨返回京城已經一個多月了,葉韜卻仍然陷在宜城這邊的紛繁蕪雜之中。想要抽身,談何容易呢?
決定一同前往京城建設葉氏工坊京城分部的二師兄索庸和三師兄趙大柱都是成了家的人。固然,這個時代,當家的男人決定了的事情,家裡妻子孩子都只能跟從,但要將家遷到從來沒有去過的城市,需要準備的方方面面卻是細緻瑣碎的。相比於那些志願去京城成為工坊創立者的學工和學徒們,有著更多羈絆的他們需要關心更多的事情。
而更大的問題則是到底能夠抽調多少資金過去,又應該如何將大筆資金安全運送到京城。葉家的幾個產業雖然都挺掙錢的,但是,建造起清泉村美輪美奐舒適溫馨的9座庭院,甚至還有春暖居這種在這個時代少有的以舒適為最高追求的庭院,還是花費了葉氏大量的資金。到了真的要用錢的時候,將資金流的調動弄得如齒輪一般精準咬合的葉氏的幾個企業,帳面上的資金加起來居然總共也沒20萬兩白銀。碰上了這種尷尬的問題,弄得葉韜真的不得不考慮將春暖居出兌給齊家老爺子了。偏偏,齊家老爺子對於葉韜設計建造的新院子,他最終定名為鎮海山莊的地方非常滿意,對於春暖居反而沒了興趣。而齊家老爺子的說法也很乾脆,葉韜想要借錢,沒問題,大家都是老交情了,但他絕不會在葉韜缺錢的時候兌下任何東西,免得別人說他乘人之危。
齊家老爺子是乾脆了,可現在葉韜卻尷尬得很。他雖然來自於某個將借貸不當回事的時代,在原來那個時空各種各樣的企業貸款個人貸款滿天飛。但是這個時代卻不是。借錢?利息算得高了自己未必還得起,畢竟他是要用這筆資金來搞基礎建設的,週期很長。可利息算得低,甚至像是齊老爺子所說的不用算利息,那可是就要欠下好大一個人情。人情債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最可怕的東西。
在談瑋馨離開20天之後,公主殿下派來負責豐裕生煎的掌櫃來了。拜訪了葉韜之後,這位名叫孫興的滿面油光的男子開始正式打理起宜城的豐裕生煎連鎖店,不到半個月,宜城2號店和3號店開張,這個一時興起弄出來的合資的小店,真正成為了連鎖店。按照孫興的說法,大概很快京城也要有豐裕生煎的連鎖店了。但孫興的到來也沒有改變豐裕生煎的食譜單一的問題,似乎孫興根本不將這個當作一個問題,折騰了一段日子之後,唯一一種被加在菜單上的食物就是「紫菜蛋皮湯」。
而孫興,似乎並不是能夠成為和談瑋馨溝通橋樑的人物,因為孫興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大老闆是赫赫有名的昭華公主,只以為是京城一個「卓」姓人家的公子。能夠攀上這樣的貴人,已經是孫興想像不到的事情,雖說打理豐裕生煎看起來是個太小的生意,但熟知生意經的孫興很快就發現了連鎖食品企業巨大的發展前景。別的不說,只有兩種食物的豐裕生煎每天的盈利居然能抵得過一家生意不算很差的一般的酒樓。以前在京城就是負責經營一家酒樓的孫興除了每隔幾天會來騷擾葉韜一次來向這個大老闆的合夥人匯報一下近日的營業狀況,順便送上海量諛詞之外,幾乎將全副精神都投在了發展這個時代唯一的一家連鎖餐飲企業上。那認真而審慎的姿態,著實讓葉韜鬥爭了好一陣,要不要將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連鎖餐飲企業的特點介紹給孫興知道,仔細想了想之後,他覺得,暫時還是不要為自己找麻煩比較好。
等師兄們安排好家裡的事情,等宜家家居和弈戰樓的銷售利潤匯聚起來……或許還要等那位有趣的公主終於耐不住性子來催自己進京,現在,葉韜能夠做的也唯有等而已。
但戴越閣可沒有葉韜那麼沉得住氣,他知道只要到時候資金一到,等葉韜他們一到京城,那龐大的建築群可就是要立刻開工的,雖然他一樣要面對手底下的工程隊員工們要安頓家裡決定是不是跟去京城的問題,但是,這個年頭不同地域的建築施工方法可是有很大區別的,戴越閣將一干雜事全都交給了副手,自己帶著幾個工頭先跑去了京城調查地質水文情況,順便去想方設法挖同行的牆角。
戴越閣的妻子身體不好,一直臥床休息,於是,照顧「未婚妻」戴秋妍的職責居然當仁不讓地落在了葉韜的頭上。剛剛完成了音樂盒的設計製作,葉韜的腦子裡又在考慮著再要弄出什麼東西來,考慮弄出什麼東西來是這個時代的技術水平,或者說是目前葉氏工坊的技術水平能夠弄出來卻又不會太驚世駭俗。這個當口,有戴秋妍這樣一個安靜溫順的小女孩在身邊,不單不影響他的思緒,那平安喜樂的情緒反而讓葉韜的思維極為活躍。為了酬答「未婚妻」對自己的思考做出的貢獻,每天葉韜都要給戴秋妍講上一個多時辰的故事。
而每天吃了午飯,聽完葉韜的故事,戴秋妍都會帶著滿腦子美麗的幻想進入夢鄉。而現在,在春暖居那涼風習習,似乎感覺不到夏天的炎熱的靜室裡,拿葉韜的大腿當作枕頭午睡,實在是相當舒適的事情。
「唉」,當又一天即將這樣過去,當葉韜等著戴秋妍睡飽了醒來好一起去吃晚飯的時候,一聲輕歎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靜室。「要是你們兩個都大個10歲,或許15歲。或者光是你比現在大個10歲15歲,這可就都是天倫之樂的美妙場景啊。但現在為什麼怎麼看怎麼彆扭呢?」
「關歡!」聽到這個聲音,葉韜高興地叫著來客的名字,「你怎麼來了?又沒盤纏了?」
一個大約20歲的青年從粗壯的柱子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不滿道:「我花錢哪裡有那麼厲害?再說了,你的那些東西還真的挺值錢的。」關歡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粗布勁裝,腰上懸著一柄大刀,一副英姿勃勃的少俠姿態。
關歡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很是叫得響,他的一手漂亮的刀法在年輕一代裡數一數二,更讓他出名的則是他放蕩不羈的性子。一年裡他倒是有10個月在外邊奔波遊歷,從南到北,縱橫東西,到處留下了他的足跡。用光了盤纏,他也不介意偶爾去一些鏢局打上一兩個月的短工或者去一些軍人世家當上一陣刀法教習甚至是護院,但更經常的做法是找那些貪官污吏或者是盤剝佃戶的士紳,來一番劫富濟貧。
葉韜會認識關歡,卻是個意外。葉韜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大師兄關海山,居然是關歡的堂兄。關歡來到宜城,和自己的堂兄見了面之後意外地被葉氏工坊裡的各類小東西吸引,不時來問葉韜各種東西的原理和用法,居然讓兩人成了莫逆之交。當關歡終於要走的時候,葉韜原本想送上一筆盤纏,關歡卻不好意思要了。最後,關歡卻拿走了那批為齊老爺子齊鎮濤的宅子的石雕做的木刻樣:十里煙波圖。將這套木刻弄成窗格帶去京城兜售,最後還弄了個相當好的價錢,那就是關歡的手筆了。
「我從齊老爺子那裡來,老爺子讓你過去吃晚飯呢。像是有什麼事情。怎麼?要不要帶上你的小妻子?」關歡對於光潔明亮的鏡面漆地板顯然也極為喜愛,學著葉韜,就那麼大剌剌地坐在了地板上,連墊子也不要一個。
「老爺子說是什麼事情了嗎?」葉韜最近還真的有些怕見到齊老爺子。當得知葉韜準備去京城發展,齊鎮濤的態度似乎就變得有些奇怪。他從不說一句支持的話,卻也絕不說什麼前途險惡之類掃興的話,更不懷疑葉韜到了京城是不是能夠在一眾權貴中間站穩腳跟,但卻表現出了一副想要和葉韜合夥做些什麼的意思。
以葉韜,以葉氏的資本能夠和齊鎮濤合夥做什麼?葉韜心裡沒底,他知道齊鎮濤對於自己的器重,但越是這樣,不想佔別人什麼便宜的葉韜就越是忐忑不安。在沒有想明白之前,他覺得,還是和齊老爺子保持一定距離好。
關歡聳了聳肩,說:「天知道。齊老爺子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去吃他一頓就是了。至少今天有新鮮的鯊魚可以熬湯吃肉。」
如果關歡不是提到了新鮮鯊魚,那葉韜說不定就要百般推搪一番,可美食當前,葉韜也就沒那麼拘謹了。齊老爺子又不是要吃了自己,最多問明白怎麼回事就是了。而新鮮鯊魚,那可不是一年到頭有的吃的東西,齊老爺子縱橫海上數十年,他自己記得吃過的新鮮鯊魚都沒多少回。要知道,現在可是沒有可以養活鯊魚很久的水槽,抓到的大一點的鯊魚幾乎分分鐘就死了,而海上分食鯊魚,一沒有調料二沒有能夠將肉調理得夠味道的大廚,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