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租來的家()
城關鎮,走馬巷十八號。
這門牌號是一個非常吉利的數字。據說,有人住在這院子時,曾經中過體彩大獎,這數字寓意"要發"。只是如今這木大門陳舊腐朽了,上面也黑糊糊的,那牆似乎亂石堆積起來的,用力一推就會倒。破舊的院子,破舊的窯洞。
沒錯,這裡就是窯洞,建起來怕有三十多年了。
整個走馬享,大多陳舊,但那條巷道卻乾淨的很,偶爾也有車子停留。
巷子口,那裡是縣人大,而巷子裡,張揚家的斜對面,卻是縣教育局。城關鎮不大,這一片集中了不少政府部門。
張揚心情複雜的駐足木大門外,甚至不敢去推那木門。生怕記憶中的這一切,只是虛幻。
這裡,是張揚家租住的地方,一個月四十塊。而且這狹小的小院子裡,還住著三家鄰居,擁擠的很。
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張揚回來了?聽說今天考試了,考的如何?」院子裡,鄰居王阿姨一見張揚回來了,頓時熱情招呼道。
這院子裡,也就張家和王阿姨家比較親近,都為了供自己的兒子上學,才搬到了縣裡來的。王阿姨家,丈夫是做木活的,如今也在縣裡找營生。
他家有個比張揚低一屆的兒子,讀初二。對學習上,一家人可是很熱心。
張揚吐了口氣,露出絲笑容道:「還行,試卷不怎麼難,答的還順利!」
確定這份未來記憶沒錯,他大吐了一口氣。
「我爸媽他們沒出去吧?」
「沒,正在做飯呢,呵呵!」
張揚朝裡面一間窯洞走去。熟悉的門簾,熟悉又陌生的父母說話的聲音,這讓他一時忐忑、激動,眼眶裡不禁溢出了淚水。
或者受"未來記憶"的影響,得知父母一輩子蹉跎而過,到六十歲也在為兒子們的事情操心,張揚的呼吸就有些不暢。
父親一輩子錯過很多次機會。軍人轉業,卻選擇了回家務農;公辦教師登記,他卻將機會讓給了別人,並沒有重視,那可是二十幾年的教齡啊!吃公糧和他再無關係後,到外地做生意,賺一次,卻不再乘勝追擊,將生意做大,而更多時間卻是生意做賠。
但父親是為了這個家。
如今,大哥在上海就讀大專,弟弟張帆在城關小學上五年級,不過,已經開始胡混,不再專心學習,有了這一絲苗頭了。
張揚進了門,將書包放下。父親張勝和母親羅玉梅的面容,比"記憶"中年輕了十幾二十歲,母親在做飯,父親卻在炕上拿著一個筆記本,鋼筆寫寫畫畫,似乎在籌謀著什麼。
見兒子回來了,父親放下筆記本,看了過來,卻不說話,眼神卻在詢問。母親露出了笑臉,謹慎問道:「考試怎麼樣了?」
張揚擠出一絲笑容,略微顫聲道:「還行,全班前十沒問題,不過還沒對答案,得成績出了才知道具體多少名!」
父親張勝和母親羅玉梅明顯吐了一口氣。似乎張揚寄托了他們所有的希望,而張揚果然沒讓他們失望。
羅玉梅又問了假期的問題,然後又抱怨道:「小帆今天不回來吃飯,說是同學過生日請客,這臭小子,不學好!將來怎麼考初中?」
父親微皺了下眉頭,卻沒說出來。
張揚轉移了話題。弟弟的學習、不歸家,他或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要扭轉、讓弟弟張帆回到學習上來,這得一步步來,如果真如"記憶"中所記載,體罰教訓一頓又有什麼作用呢?必須得從根源上找出問題。而根源,卻是這個家庭的貧困。
不經意中,張揚考慮問題,似乎不再是稚嫩少年,而是以成年人的角度,高一層次的。
「爸,你在看什麼?」
「你爸呀,今天街上真好碰到我娘家人,是對面教育局的副局長,人家給他公辦教師的名額,卻被你爸推了,說到外鄉教書,他不捨得離開!」母親羅玉梅沒好氣說道。
只是責怪,並沒有意識到這公辦教師身份,有多麼珍貴。
張揚心中一動,這一切居然到眼前了?又要應驗了一次?
「公辦教師,現在待遇和普通民辦教師差不多,不過,國家發展,教育是根本,以後肯定要提高公辦教師待遇的,說不定和幹部待遇差不多的……」張揚沉吟了下,說道。
父親張勝和母親羅玉梅一下停下了手頭的活,驚疑的看著兒子。
「真會這麼高待遇?」父親懷疑道。
「如果將來和幹部待遇差不多,這名額說什麼也不能放棄,你馬上打個電話,拿回來!」母親急切說道。幹部身份,到底是很多人嚮往的。
張揚一下樂了,意識到自己說的太超前了,於是含糊道:「這也是我猜測的,新聞報紙上說,將來可能大幅提高公辦教師待遇,逐步裁撤掉民辦教師,這是一個教育發展的大趨勢……」
「什麼?全國這麼多民辦教師,怎麼說撤就撤了呢?那得多少人失業啊?」母親羅玉梅大驚失色。
她也曾經是一名教師,有過五年的教齡,但一家有了三孩子後,只能在家照顧孩子了,即使如此,她也跟隨著父親從外省到本省,又是十幾年教學,可以說,也是教師生涯出身了。
看父親和母親的神色,張揚有些後悔了。自己只是根據那份"記憶"所說,能否實現也不確定的。
但對父母來說,這樣的決定是非常鄭重和重要的。
張揚看了眼父親張勝,說道:「其實得看我爸的想法,是想當教師呢,還是繼續務農,或者乾脆做點生意,這一點要想好,再做決定!」
父親和母親對視了一眼,從他們眼神裡,似乎看到了猶豫,難以決定。
可以想到的是,如果父親接受了公辦教師的身份,那麼就得按照教育局的調配,可能到外鄉任教兩三年。
但讓母親一個人照顧張揚和弟弟張帆,能照顧得來嗎?
或者,以後這家裡的經濟林地,誰來種呢?
這是一系列的嚴肅問題,並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決定的。
吃過飯,張揚打了聲招呼,出了家門。
他是有份莫名其妙得來的"記憶",似乎是預示著未來?又或者是靈魂穿越重生?但涅磐重生的人生就一定要去改變一些東西嗎?
張揚卻不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