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只悔生於王侯家
聖瑪麗亞醫院，729號病房。
這是一間很有檔次的病房，裡面更像是酒店裡的包房。我站在門口，透過那扇玻璃窗，已經站了能有半分鐘了，燕輕眉就靜靜地站在我的身旁。
茱迪就坐在那張有點誇張的席夢思病床上，雙眼望向窗外，神情呆直。我和燕輕眉就這麼看她，她就這麼看著窗外。
我知道自從林濕晨死後，她就算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即使那個最後死的，只是一個一直在打她主意的姐姐。我突然有點理解她了，理解她為什麼一直沒把林濕晨的真相說出來，如果換成是我，估計也會這麼做。
我長呼口氣，伸出手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燕輕眉跟在我身後，我們兩個都躡著手腳，不願意發出聲音，打擾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一個月前，她還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月後，她成卻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孤兒。
我用眼神示意燕輕眉，搬了兩個椅子，我們一起坐在了茱迪的身邊。
「她死了？」茱迪的聲音很靜，雖然她沒有指誰，但是我知道。
「嗯。」我用鼻子回答茱迪，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不過又不知道說什麼。
「茱迪，你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認為——」
「認為我應該像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是孤兒，不知道什麼是孤單？」茱迪打斷了燕輕眉的話，她的頭一直扭向窗外，沒有轉過來過。
「茱迪——」
「謝謝你們，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人。只不過，我們的距離太遠了，我是壞人，你們是警察，警察永遠都要抓壞人。」茱迪鎮定得有些怕人。
「你不是壞人，你只是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你還有一個未知的人生在等著你，你不能把你的家事壓在自己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看著茱迪這付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樣子，我突然對黑社會越來越厭惡。
「可是我就是一個被黑社會養大的人，在黑社會裡長大的人，這和我願意不願意沒有關係。就好像我是一個女孩一樣，這沒得選擇。」
「你可以選擇，你還很小，你將來要上大學，要學很多知識。你會成為一名醫生，會成為一名律師，會成為一名模特，會成為一名畫家，黑社會只是你的成長環境而已，這和你的人生沒有關係。」說著，我有些痛心，小茱迪的心裡裝了太多的陰影。
「不，我要當黑社會。」茱迪突然很用力地搖搖頭，神情陡然轉為堅毅，「我的父輩就是黑社會，在黑社會生，在黑社會死。我的姐姐也死在了黑社會的爭鬥中，我知道，她想要從我這裡得到好處。但是，她始終還是對我不錯的，我身體不好的時候，她送我進醫院，住進這麼好的病房；其實她完全不必這麼做，她還是對我有感情的。今天來這裡的是你們，而不是要殺我的人，這就證明，她沒有把我的下落告訴給壞人。」
我和燕輕眉幾乎同時默默點頭，茱迪說的確實是事實，林濕晨總算沒有泯滅人性。
「所以我長大後還要當黑社會，我要在我的親人們倒下的地方站起來。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不能讓爸爸和姐姐在天堂上看到青龍幫就這麼瓦解了，我要把它重新建起來。」茱迪臉上發出了光彩，這種光彩讓我的心裡卻越來越陰暗。
「青龍幫已經完了，你沒有那力量，茱迪！」燕輕眉是個女人，情感比我還要細膩，這時她的心裡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湧了上來。
「我沒有那種力量，但是你們有！」茱迪終於回過頭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我和燕輕眉，讓我和燕輕眉的心猛跳一下。
「我的身上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很重要，也很巨大，也很有誘惑力。為了這個秘密，我爸爸和一些叔叔們被炸死，我姐姐也死在這個秘密上，現在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我現在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我看著茱迪，眼前出現了幻覺。這哪裡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她分明就是一個永經殺場的老狐狸，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
「茱迪，你——」
「不必多說，這個秘密隨你們的興趣，想知道就答應我的條件，否則你們就走吧！」茱迪再次把頭轉向窗外。
「茱迪，你知道不知道，這個秘密會讓你沒命的。今天就是我和小眉來了，如果是壞人來了的話，你已經上天堂了。」我虎地站起身，向著茱迪聲音有些大。
「如果是壞人來了，我就把秘密告訴他們。」
「你——」
「飛謎！」燕輕眉也站起來，拉了我一把，接著又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茱迪，就算我和飛謎幫你重建青龍幫，你現在麼小，也控制不了那麼大的一個社團。不如，我們想一個折中的方案。」燕輕眉的話說得很有誠意，但是我卻在她的臉上嗅到陰謀的味道。
「…………什麼方案？」茱迪轉回頭，疑惑地問燕輕眉。
「你今年幾歲？」
「十五歲，還差三個月！」
「呵呵！」燕輕眉坐到茱迪的身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摟著茱迪的弱肩，「茱迪，不如從今天起，你就跟在飛謎的身邊，讓他照顧你的生活。等到你二十歲那年，如果你仍然想做黑社會的話，想重建青龍幫的話，那時候我們再幫你好不好？你放心，我們兩個人說話是算數的，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們！」
「小眉，你胡說什麼？」燕輕眉的話讓我後背發涼，打死我我也沒想到她會出這麼一個鬼主意，急忙表示抗議。
「飛謎，你還有別的主意嗎？你想讓茱迪落入壞人的手裡嗎？」燕輕眉回頭，聲音很鄭重，可是卻偷偷向我擠了一下眼睛。
我臭起臉，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看她還有什麼花招。
「你——你說得是真的？」茱迪眼神閃爍，遲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們嗎？」燕輕眉微笑著，神情很慈祥，咳，我怎麼看怎麼像狼外婆。
茱迪畢竟還是年紀小，心眼轉不過燕輕眉。注視著燕輕眉，沉默片刻後，向燕輕眉伸出了一隻手。
燕輕眉的微笑變成歡笑，沒有去握手，而是直接張開雙臂將茱迪摟在懷裡，還向我得意地眨了兩下眼睛。
「好了，茱迪，你就在這兒再住一天，明天我們來接你。今天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全問題，我會讓全紐約的警察都到你的房門口守著，別說是人，蒼蠅也進不來一隻。」拍拍後背，燕輕眉鬆開茱迪，笑吟吟站起身來。
「好了，茱迪，你休息吧，我們先走了！」燕輕眉回過身，拉起我就向外走。
「哎，燕姐姐！」突然，茱迪喊了燕輕眉一聲，「那個秘密——」
「噓——」沒等茱迪說完，燕輕眉扭回頭將食指豎在嘴唇上，「秘密不著急，明天接你出院的時候再說吧！」
說完，燕輕眉再沒有猶豫，挽著我的胳膊，就把稀里糊塗的我帶出病房，帶到了病房樓外。
「小眉，你搞什麼鬼？」剛走出樓外，我就甩開了燕輕眉，不快地問。
「飛謎，除了我現在的辦法，你還能想出別的辦法嗎？」燕輕眉煞有意思地偏著粉臉問我。
「我們可以再勸她，也不能讓我照顧她五六年的生活啊。養她五六年不是問題，到時候她要是真想當黑社會，你讓我給她當打手啊？」
「你照顧她生活可不行。你成天喊打喊殺的，跟著你長大，茱迪可能青龍幫不建了，建國際黑幫了！」燕輕眉偷笑著白我一眼。
「那誰照顧她？」我頓時一愣。
「你不是有一個老相好嘛！你的那個老相好別的不行，這個性格和人品還是不錯的，又溫柔又善良，跟著她，茱迪長大後肯定會厭倦黑暗的未來，而去做一個好人的。」燕輕眉雖然說的是好話，但這好話實在是太酸了，酸得我牙都要倒了。
「啊？」我當下如遭雷擊，足足呆了十幾秒，才猛然明白過來燕輕眉的意思和安排。
「你讓茱迪和小——啊，方容在一起？這不行，這絕對不行！」我決然否定燕輕眉的主意。
「有什麼不行？不然的話，茱迪那麼小，你讓她和誰生活？和你嗎？你自己都生活不明白，還想帶孩子？」燕輕眉撇了撇嘴。
「可以和你啊，你也很善良，很溫柔啊！」我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虧心。
「也好！」燕輕眉點點頭，一付無所謂的樣子，「我有行動的時候，就讓她和我一起行動。我教她怎麼破案，怎麼打擊犯罪，怎麼——」
「算了，算了，還是給方容吧！」我一頭汗水，終於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