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憑借趙敏提供的,筆致描畫更為清晰詳盡的深宮地圖,身形朦朧、加如鬼的殷揚,經過一路暢通無阻的潛行深入,終達當初滅絕師太的身隕之地。
雖然時近深夜,可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巨型寢宮,仍舊燈火明亮,豪奢異常。
收回眼光的殷揚收斂氣息,正欲踏步其中,霍然之間似有新的現,表情頓時一變,站在原地沉聲說道:「閣下還要躲到什麼時候,才肯露面相見?」
話音剛落,只見燈影晃動,人形閃現,一位臉含詫異神色的中年僧人,擋在了殷揚與寢宮大門的正中間。
這名僧人身型高大、體格健碩,雍容的眼神又顯得滄桑非常,總之一派大家風範。
瞧清楚殷揚的容貌,僧人平靜如水的目光明顯有些波動,好似一顆石子墜落湖面,驚動池塘,激起圈圈漣漪一般。
高人的架勢再難維持,此僧皺著粗黑的眉毛問道:「你就是殷揚?」
聽見對方鏗鏘有力,彷彿金石相磨的沉重低音,殷揚同樣也是微皺雙眉。不過,他也僅僅略點下頭,根本不為自己被人叫破行藏身份的處境,而表現出任何的侷促異樣。
這份淡定從容、處變不驚、甚至直視深宮大內如無物的氣勢,卻令對方苦色更濃:
「自從玄冥二老前往西域,了無音訊以後,皇上與丹公公就曾猜測,此事尚未最後瞭解。不想,果然是你這個魔教亂臣賊子當中,最為膽大包天的殷揚前來行刺陛下!你可清楚,方纔我已命人趕去通知丹公公前來護駕?即使你武功精深,於這宮禁來去自如,確也遠非丹公公和我的聯手之敵!我若是你,早就遠遠退去……」
大鬧京都以後,早知對方不可能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殷揚,聽見此人信誓旦旦、斬釘截鐵的威脅話語,反而一改戒備姿態,悠悠然然的抱了一拳,懶懶散散的打斷問道:
「此話不假,以一對二我自然勝算大跌。不過麼,我若趁著那位姓『丹』的公公趕到之前,先行把你給料理了,還是擁有大把的獲勝機會……哦,不好意思,恕我失禮,還未請教尊駕貴姓?」
僧人眼皮直跳,顯是憤怒已極,風度再也無法保持下去:「哼!在下添為蒙古國師,法號『鐵衣』!如今身負陛下安危重任,你既不識好歹,我便不客氣了!!」
出於密宗大師的尊嚴,鐵衣並未有縱聲高呼,傳喚普通衛士前來護駕的意思。一聲宛若獅虎的低吼過後,直接變靜為動,身法突沖,一掌擊向年輕的對手。
「鐵衣法王?倒是有點意思了!」
殷揚渾身一抖,精力瀰漫全身各處,瞬間便將己方狀態調整至最佳程度!
面對鐵衣法王的兇猛攻勢,仍舊有暇輕蔑一語,身形不進反退,同樣一掌「潛龍勿用」,實打實的按在對方的《密宗大手印》上。
一聲悶響轟隆,內功終究稍遜殷揚的鐵衣法王猛然收掌疾退。瞧他的退勢,居然要比剛才的貿然襲擊,還要更快一分!
進攻受挫的鐵衣面色鐵青,使用左掌勉強應付著殷揚得理不饒人的後續連擊。前一刻,與殷揚對掌的那只右手,此刻正在連連顫抖、難以壓抑,就連腕部的佛珠也已為他人所奪……顯見無論是掌力手勁、內外功夫,鐵衣俱都吞下苦果、吃下大虧。
若非他所修煉的《龍象般若功》實為西域密教的頂級護法神通,面對殷揚的一連番窮追猛擊,這時候恐怕早已無力支撐下去,被人打到宮門裡去。
「京城四大高手」當中,他的名氣雖然最為響亮,可是若論真實功夫,玄冥二老皆自強他一籌。根據有限的情報,即使他已獲知眼前這位名叫「殷揚」的年輕人武力強悍、當世無匹,絕對不是好惹的角色,但雙方之前從未動手,總給他留下了一些懷疑的念想。
這也是一開始,他被殷揚成功激怒、主動開戰攻擊的原因之一。
誰知一經交手,從對方掌心深處,感受到那股雄渾遒勁的陽剛真氣的可憐國師,才明白雙方差距甚大,這回確是實實在在的踢到鐵板上了。
其實,鐵衣練習的《龍象般若功》,向來只教授密宗的正統傳人。就威力而言,不比殷揚的《九陽神功》為差。甚至可以說,只須鐵衣能像他的前輩,當年的蒙古第一高手金輪法王那樣,將境界提升至第九層上,便有與殷揚七重九陽相提並論的資格。
但是,事實往往都是殘酷不堪。練了四十多年,仍然停留在第七層間的鐵衣法王,現在就算達到一流高手的頂峰水準,在面對強大的殷揚時,依舊沒法抗拒。
不能說他資質下乘,只怪《龍象般若功》的心法原理確實太過變態,不是具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機緣的得到高僧,凡人練到七層地步已然相當難得。
要知道,此功共分一十三層。
第一層功夫淺顯易懂,縱是愚鈍之人,只要得到師父傳授,一二年中即可保證練成。而第二層的難度,比起第一層來更要加深一倍,需時三四年。第三層又比第二層再加深一倍,需時七八年。
如此成倍遞增,越是往後,越難進展。待到第五層後,欲想更上層樓,往往便須二、三十年以上的恆定苦功或有可能。
這也是密宗一門,高僧奇士歷代輩出,但這一十三層《龍象般若功》卻從未有一人練到絕頂的最終原因。這門功夫講究循序漸進,無法投機取巧,配以任何形式的捷徑作弊。某種程度上而言,本來就是絕無練成之理!
當然了,倘若真的有人得享千歲高齡,只需按部就班的埋頭苦練,無需你天資多高,必臻第十三層境界。只是現實世界人壽有限,密宗裡的苦修士們,最多搶在天年終了以前修至第八層、第九層也就不錯了。如想殫精躁進,往往陷入了欲則不達的大危之境。
北宋年間,藏邊曾有一位高僧練到了第九層,不待鞏固,繼續勇猛精進,待練到第十層時,心魔驟起,無法自制,終於狂舞七日七夜,自絕筋脈而亡,死得委實淒慘無比。
鐵衣法王自認遠非什麼不世出的天縱奇才,一向也只潛修苦學,穩定進境而已,堪破第七層奧義後,據那《龍象般若經》所言,交戰之時每掌揮出,均具七龍七象的巨大神力。
他武藝大成、貴為國師,自知再求進步,此生已屬無望,自覺本身實力,方言天下也是罕尋敵手,即真令他多練一層,也已多餘。不料除開那位神秘莫測的丹公公外,這個殷揚的實力竟也穩穩的壓他一頭,內心所思實有了小覷天下英雄之念。
這般逢敵洩氣,與他所修的密宗心法大相逕庭。本已全力而為,準備秒殺於他、除卻大敵的殷揚,哪有放過機會的道理。趁其鬥志喪失之際,《九陽神功》的深厚內力,運使《降龍十八掌》的剛猛掌法纍纍進逼。
退至門前,迫於職責在身,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的鐵衣法王,無奈地與殷揚連對七掌,每招被迫硬拚,什麼龍啊象啊的此刻都被降伏,全部失去了反擊作用。
但覺體內內息亂竄,經脈糾結的鐵衣法王,尚未把自己的成名絕技《鐵袖功》揮出來,雙耳鳴響之際,只聽殷揚淡淡的說了句「你這做師傅的,也就比你那肥蠢的徒弟斯巴達厲害一點罷了。」。下一刻,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掌,劈飛七竅流血、生機已斷的礙事法王,狀態噴的殷揚,殺氣騰騰的舉步邁進狗皇帝的奢華寢宮。
就跟打通關遊戲一樣,連過幾個巨大廳堂的殷揚,碰上了他此行的第二關boss。
「殷揚,你還記得我麼?」一個壓抑怒氣的聲音,佯裝克制的傳進耳中。
殷揚抬頭,轉臉,瞇眼,仔細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那個人類,很是茫然的答道:
「我武力太高,殺人太多,仇人自不會少,偏偏記性又不大好,實在記不得您是哪根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