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敏安靜地目視殷揚離去,眼神恍惚,飄渺不定。
最終,她抿了下薄唇,狀似歎息的喃喃聲道:
「可惜!宮本先生不在。要不然……」
汝陽王府的諸多高手中間,趙敏最為器重的下屬,既不是鹿杖客,也不是鶴筆翁……反而,是苦大師與那位宮本先生最值得她真誠信任。因為,他們兩人擁有著一個共同的優點。
這一點,乃是武功高強、人品偏差的玄冥二老所缺乏的優勢。即便他們想學,也是學不來的。
在趙敏的想法裡面,若非宮本先生最近恰好聽奉父王之命,前去充當保鏢。憑借己方玄冥二老、苦大師、以及宮本先生的陣容組合,就算拿不下殷揚等人,也必定不會讓其這般囂張,竟將這萬安一寺,當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隨便所在!
大敵即去,鹿杖客漸漸放下心事,正在給身受重創的師弟鶴筆翁檢查身體、運氣療傷。忽聽他名義上的主子突然冒出這句話來,一雙老眼不禁閃過一絲嫉妒之色,心裡暗道:
那個東洋武士的刀法雖算不錯,可也未必是自家師兄弟的對手!
如果不是此人陰差陽錯,撞了好運,攬下一回實打實的護駕之功,汝陽王又豈會對他一個異邦武人另眼相看?後來,居然還把那個我見猶憐的妖嬈歌姬韓美人相贈予他……哼!真是便宜了這個殘廢!
鹿杖客好色如命,對於那位韓美人早就垂涎已久,只是介於汝陽王才不敢輕生妄念。不想汝陽王花費重金,將美人贖回王府,竟然並不自己享用,而是賞賜給了那個立功的宮本……這個結果,實在讓他糾結了好久。
甚至現在,一聽到趙敏提及此人,依然是條件反射的咬牙切齒。
這時候,趙敏正好收回目光,醒神過來,眼角瞥見鹿杖客的醜模狠樣。心念一轉,便已明白這位鹿先生的妒忌心理,不由的暗覺好笑,心想韓姬的那回事兒,可不單單只是父王大方、寬待手下,心血來潮、想要獎勵有功之臣。
其中,更有自己和娘的暗中操作與邊鼓敲打。
趙敏久為上位之人,心下雖在暗笑,表面上仍舊是一幅勉勵鼓舞的安慰笑容:
「鹿先生毋須太過煩憂,這個殷揚的確厲害,百招之內便即傷害了鶴先生……可也只是靠著一人之力!等我王府的一眾高手聚齊之日,那只『魔手』總不能再使花招。」
她之所言,留足了鹿杖客面子。將今夜所有的失敗,盡皆歸類於模稜兩可的「花招」二字。鹿杖客聽後一怔,隨即也是收斂妒容,撐起笑臉應和著道:「郡主說得極是!」
說得極是?
哼哼,就像你這樣……連單打獨鬥都沒膽子的『高手』助陣?本郡主還能成得了什麼大事!
趙敏面上微笑,心中卻是腹誹不已。
目前為止,殷揚所表現出來的強勢作風,已在她的心頭,打上了一個深度不淺的濃重烙印。三番兩次、戰決的武力表演,使得武藝初學者的趙美眉,將他放到了極高的位置上。
在她想來,除非京城四大高手一齊出手,否則絕對應付不了這位魔手殷揚。
這種錯誤的判斷,應該也算是一種盲目的崇拜吧……
殷揚、楊逍、韋一笑三人,飛身離開萬安寺後,又再小心地兜了幾個圈子,方才偷偷潛回白日入宿的那間客店當中。
一進殷揚屋裡,留守在此的周顛立刻屁顛顛的迎上前來,張開大嘴,哈哈笑道:「殷旗使、韋蝠王,今天晚上…想必已經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了吧?嘿,正好叫他們得知,咱們明教可是不好惹滴!」
故意被漏過名字的楊逍,聞言詫道:「怎麼,周大先生難道還有這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本事?不出客棧,便將我等的行蹤事宜猜個通透?」
被迫留守、早就不爽的周顛,即刻翻眼相對:「楊左使怎麼說話著呢!噢!就你老楊有頭腦,就你楊大使者夠聰明?我周顛便是屁都不懂的愚蠢笨蛋?」
楊逍笑笑,並不回話,倒有些微笑默認的意思。
周顛氣得不去理他,轉而朝向旁邊的韋一笑,詢問晚上的行動經過。
韋一笑與殷揚相對而坐,也學著拿起桌面上擺的茶壺,倒水暢飲,笑呵呵道:「嚇嚇小姑娘罷了,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只不過,你周顛又是如何猜到我們動過手了?我老韋也很好奇。」
周顛自得一笑,很是臭屁的說道:「那還用說,有我們殷大旗使出馬,動手過招、大殺四方,那可是鐵板釘釘的事兒!還有什麼好說的。」
楊韋二人頓時愕然,正在飲茶的殷揚更是險些岔氣。感情在這周顛的眼裡,自己也是個喜歡惹貨幹架的主?
殷揚仔細一想,確也現有些道理。自己雖喜深謀遠慮、佈置完善,可性格當中,亦有許多爭強好勝的暴力愛好……大概,是一個現代人穿越來到武俠世界的副作用吧。
將自身的好鬥個性,完全怪罪於穿越後遺和職業慣性的殷揚,心安理得的與明教三人繼續商量起救人大計來。
會議過程中,殷揚注意到楊逍幾次欲言又止,念頭一動,開口問道:「楊左使,那名頭陀打扮的苦大師,可是頗為蹊蹺?」
韋一笑聽了此話,也是笑看楊逍一眼。
適才,楊逍與那苦頭陀的花哨比鬥,他和殷揚俱都看到,以他的武學修為,自然也已瞟出不少道道。
楊逍不再猶豫,面對兩人一真一假的疑問眼神,解釋言道:「不錯,殷旗使果然慧眼獨具。剛才那人與我交手,卻讓我想起了一個熟人來。只是……我還有些不大確定。」
殷揚笑道:「既然如此,明天的要事件,便是盯候萬安寺前,瞧這苦頭陀是否出來……如若他真出寺,我們再慢慢『問』他不遲。」
楊逍微一猶疑,緩緩點頭答應,韋一笑與周顛自然別無異議。
一場通宵小會,就開到這裡結束。
……
翌日,萬安寺前。
苦大師披頭散,獨自一人從那寺門之內大步走出。左右一瞧,逕轉左走,卻非回去汝陽王府的路線方向。
沒走幾步,迎面行來一人。
此人身高臂長,身穿東瀛劍客特有的武士道服。左腋下方,斜插著兩把直刃太刀。雙手一前一後來回擺動,隨意而又有力。仔細看時,均都不離隨時拔刀的姿勢部位,正是武技駁雜的苦頭陀略知一二的居合之術。
苦頭陀見到這人,心下暗自一凜,若說如今的汝陽王府之中,還有誰能讓他謹慎以對,除開鹿杖客外,便要數這名脾氣桀驁的東瀛武士。
因為,他們兩人都是啞巴。
區別只在於,一個貨真價實,一個暗存心思而已。
隨著兩人步伐不變、度均勻的逐漸靠近,心下有鬼的苦頭陀,當先打出手勢問好。
原本微瞇雙眼的東瀛武士,意外地現這位平日裡邊,孤僻難處的苦大師,居然千年難般的向他主動打起招呼,登時大吃一驚,厲目睜大。面上冷漠一笑,樣子極酷,雙手也是一陣迅無比的手語應答。
兩者問候完畢,靜靜擦肩而過。
東洋武士不動聲色,暗地裡疑惑對方異狀的同時,被其猜疑的對象卻是毫不回頭,直往前走,心裡想道:
這個宮本武藏,不是正在護衛王爺麼?怎地也跑來萬安寺湊熱鬧了?難不成,是郡主經過昨夜之事,不放心下,特意召喚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