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處事,都頗有些肆無忌憚的殷揚,通過一番飽含血腥的暴力手段以後,最終圓滿得到了他想要瞭解的訊息。
那個小頭目所提及的「蔣老爺子」,果然就是這蘇州城外的太湖水盜之首,江湖人稱「翻江龍」的蔣覆海蔣老英雄。而在他口中姓「麥」的那名雜碎,依然不出他的所料,正是巨鯨幫現任的一幫之主麥鯤。
大約在半年之前,殷揚從襄陽返回,溯江南下,正趕去上海小鎮赴會的途中,曾在長江道上與這位麥鯤麥大幫主有過一聲之緣。
當時,麥鯤指使下的巨鯨海船,完全沒有把天鷹教的巡江座船放在眼裡。不但,沒有對作為江南巨擎的天鷹一教做出任何善意恭敬的表示,竟還大膽妄為地駛在前頭,不打句招呼,就一聲不響的逕自離去。
這直接引發了殷揚的強烈不爽,以及其對巨鯨一幫滅之而後快的嚴酷心理。
早在他出海以前,就曾對這個不識相的刺頭幫派,有過滅派之心。只是東海之行在即,不想橫生枝節,便暫時忍了。自海上回歸以後,殷揚直接派遣出手下的精銳人馬,提早準備,對這近年以來一直在海外出沒、發展的水上大幫,施以監視、緊逼、削弱、圍剿等計。務必要把此不馴之幫逐步蠶食,一舉剷除。
身為天鷹教紫市堂主的殷揚,他的面子並非單純只屬於自己。而且,在現下天鷹教慢慢凌駕於江南整個武林,並且暗執黑白兩道牛耳的大好時代裡,本來就容不得有半點沙子!
至於蔣覆海其人,確是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江湖前輩。
叱詫黃河,翻滾長江,指得就是這位大爺。武林中人,凡在水面上討生活的,沒有人敢不買他的帳。這種尊敬,不止是因為他德望高重、輩分奇高,更因這老傢伙,東海、黃海、渤海、南海……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曾趟過,算得上是足跡遍及天下,所交朋友堪屬海量。
因此,無論是水寨稱匪的、還是海盜做惡的,或因資歷、或遵大流、都得要賣這仍於太湖養老的蔣大爺幾分薄面。
但是,近些年來逐漸做大的麥鯤,這次卻公然的不給面子,將蔣覆海的孫子蔣武打折了腿,實是在水賊界掀起了軒然大波。一番參差不齊、支吾不情的輿論譴責過後,許多人都打起了看熱鬧的主意。當然,有人也擔心這是巨鯨幫的野心試探……
不管怎樣,這起事件對殷揚來說,總算是個好的消息。
對於這兩人之間,由於利益的矛盾及爭奪,從而引發出的一系列齟齬,他已經從死去的大漢那裡有所瞭解。在殷揚的眼裡,誰對誰錯其實並不重要。更何況,如今的他,正想要動這巨鯨幫的主意,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般拉攏敵人之敵的大好機會。
再說,太湖水盜之名,從南宋時期開始,郭黃雙俠尚未成名前,便已然聲名赫赫。如不善加利用,為己方增援,又怎對得起它源遠流長的光榮歷史?
只是,此次慕容故莊之行,乃是他目前最為緊要的事情,具體的連橫事宜還要放在靠後。
自從,在天上人間的二樓,造成了那起人間慘案以後,殷揚的人馬並沒有在熱鬧繁華的姑蘇城中逗留的太久。
這一日,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蘇州城外。
殷揚一邊考量著太湖群盜的勢力,一邊縱目觀看起延途風景。這時節,已近六月天氣,道路旁杏花夾徑,綠柳垂湖,微帶暖意的夏風吹在身上,當真是令人醺醺欲醉。得見這波渺渺,柳依依的溫柔景色,殷揚亦是心懷大暢,
慕容氏的燕子塢,位於城西三十里處。
殷揚二十餘人在黃昏之時,到達彼處。
早得提示的殷三,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帶著幾位隊友,自那岸邊的人高水叢裡,拖出幾艘樣式陳舊的古樸老船來。幾人同新協力之下,平靜的湖面綠波上,便輕柔地漂浮起數葉扁舟,
有會划槳撐篙的鷹衛,自覺包攬下擺渡的技術活。
殷揚頓足一縱,身子如葉飄起,輕輕的躍上小舟。那小舟只一略沉少許,卻絕無半分搖晃。殷三看得佩服,與殷四兩人隨後跟上。其餘人等,也皆各自上船。
臨時充當舟子的鷹衛,手執雙槳,緩緩划水。木槳一扳,小舟便向西方滑去。舟行湖上,幾經轉折,便轉流入一莊大湖當中。知曉這便是太湖之水的殷揚,極目望去,直觀此時夕陽斜照,煙波浩渺,汪汪的水**瀾然著直至遠水接天。
便在此時,只見兩隻燕子從眾人的船頭掠過,也向西疾飄而去。
殷揚心想:這慕容氏的所在之處,既然叫做「燕子塢」,那麼除開緬懷故國之意,想必也是因為此地水鳥聚行、燕子極多的緣故罷。
須臾的功夫,三、四鷹衛按照殷揚的口頭指令,將座下小舟划入一處小港。但見這片水面上,遮天蔽日的生滿了荷葉。若不是,有深悉路途或通曉竅門的知情人士指點,光憑眼力決不知這些荷葉之間竟也有此般通路。
殷揚見此水面之上,全是菱葉和紅菱。清波之中,紅菱綠葉,更顯得色彩明晰,艷麗無比,便順手採摘了幾枚紅菱,剝開硬皮,將那皮肉光潔的菱肉送入嘴中。
一時間,口舌捲動,只覺得果肉甜美,甘香爽脆,實在清甜非凡。不由地便向身後的殷三、殷四兩人,笑著招呼道:「這紅菱的滋味不錯,清而不膩。老三老四,你們也且嘗嘗。」
聽他稱讚,一旁或並行或綴行的小舟,速度略微放緩。原本在船上,安安靜靜地享受著夕時嫻靜的一眾鷹衛,也都嘻嘻哈哈的摘菱剝食。
湖上暖風陣陣,帶著菱葉清香。偶爾,小船轉過一排垂葉,遠遠看見水邊一叢花樹映水而紅,燦若雲霞。湖上清風,夾著淡淡的花香撲面,令人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眾人就這般緩緩盪舟,殷揚哈兮一聲,伸了個懶腰,乾脆平臥船底,仰望著天上紅霞,飄來蕩去,聚散無常。耳邊,除了槳聲,以及菱葉與船身相擦的沙沙輕響外,四下裡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