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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卷 時來天地皆同力 第319章 一伐 文 / 灰熊貓

    第319章一伐

    湖廣的戰局不僅僅牽動著制憲會議的心,在南京的北伐軍同樣密切關注著第三軍的勝敗,最初的一系列交戰明軍迭遇敗績,很快第三軍就報告它的兩個師都受到了相當嚴重的損失。第六師在防線被滲透後沒有立刻撤退據點守軍而是下令堅守,同時出動主力反擊順軍,在七日內第六師的機動兵力被李定國伏擊了五次。最後不得不承認它無法靠本身的力量完成反擊順軍同時援助各據點守軍這兩個任務,現在已經下令全師撤退,準備收攏兵力後再戰。

    「根本就不該同時進行兩個任務,」聽到這個消息後,南京的北伐軍統帥部頓時一片抱怨之聲,金求德進行遠程復盤後認為:「第六師應該置各據點於不顧,拼著損失一些防守部隊也要集中力量反擊李定國的主力。」

    金求德認為這樣第六師就有機會重創分兵作戰的李定國的某支部隊,形成一種交換的局面:「順軍根本打不起消耗戰!」

    「或者一門心思地支援據點,反正只要保住大部分的渡口,李定國的軍隊就算滲透過來也是無本之木。」趙慢熊的意見相對保守,他覺得只要卡住李定國的後路和補給線,以不變應萬變,那李定國故意製造的混亂局面自然就消解了,看清形勢後明軍可以倚多為勝。

    「最後兩頭落空。」南京北伐軍並不認為自己是事後諸葛亮,而是湖廣北伐軍犯了低級錯誤。

    緊接著傳來的戰報也不是什麼好消息,退卻的第六師據點部隊又中了李定國的幾次埋伏,現在第六師已經戰鬥力大減,正全速向南退卻,而第三軍直屬和第五師也不清楚李定國到底是在繼續追擊第六師,還是掉頭打算配合余深河,或是正躲在半路準備伏擊第三軍主力——如果他們去增援敗退的第六師的話。

    「李定國本來就是打埋伏大王,在河南的時候許平總是把設伏的仗交給他指揮,我看他多半還是像伏擊第五師。」

    無論南京方面的北伐軍如何判斷,他們現在能做的都只能是等待湖廣明軍的決定和戰報。

    在順軍發起反攻的第二十天後,收縮在武昌府的第三軍發現他們陷入了一種窘境,他們附近的順軍大約有三萬人,比第三軍現在掌握的兩萬人要多出一半,而這三萬敵軍分成兩股。李定國和余深河各帶領一股,正以第三軍的主力為圓心做旋轉,從容不迫地掃蕩著周圍地區,剛剛被組建起來的明軍民團不是倒戈就是被消滅,而第三軍只能瞪眼看著,儘管任何一路順軍實力都劣於明軍主力,但是明軍擔憂攻擊其中的任何一支都會遭到另外一支的夾擊。

    在幾天的焦慮過後,第三軍發現周圍的府縣紛紛換上了順軍的旗幟,自己竟然就要被一支比自己多不了多少敵軍包圍起來。既不願意放棄武昌更擔憂撤退會受到伏擊和追擊的明軍,最後決定向後方請求解圍的援軍。

    「第六師正在補充,目前所有的補充兵都在補充江西的三個預備師,因此第六師的人員恐怕一時很難湊齊。」因為議會的擴軍決心過於雄心勃勃,一下子鋪開三個師所以沒有任何一個師完成了準備工作,而且看起來段時期內也完成不了。

    「武昌人口稠密,但是糧食儲備並沒有多少,如果斷糧的話第三軍就得拚死突圍。」

    「這准又會中李定國的埋伏,而且還會放棄武昌。」

    南京北伐軍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停泊在長江口的水師整裝待發,北伐軍要求他們做好強行突破應天府順軍江防的準備。

    「這是江面,戰艦在上面會被當成靶子打。」鄭成功知道許平曾親自過問過江防問題,尤其是應天府一代,那裡炮台密佈,為了封鎖長江許平還專門鑄造了幾門六十六磅和一批門五十四磅炮運到炮台上。以長江的寬度而言,這些江防炮將會對鄭成功的大型海船構成致命的威脅。本來在陸軍佔領這些江防炮台前,鄭成功不打算出動水師炮擊南京城或是去支援上游運輸,但命令就是命令,鄭成功抱怨了兩句後,還是下令水師做好出發準備,他下令在此次各艦要把木料儲備增加一倍。

    在水師做準備的時候,南京方面的北伐軍決定向湖廣派出援軍,考慮動用的是眼下正包圍著安慶和廬州的第四軍,他們開到湖廣後先與第六師匯合,然後以近五萬之眾去給武昌解圍——北伐軍不認為這是李定國能抵擋的兵力。

    不過被圍在安慶和廬州的順軍也不能放他們跑了,北伐軍下令中路的第五軍立刻向西接替第四軍的陣地。

    最後一個擔憂是已經接過南京和山東軍權的許平會趁機跳出來給北伐軍搗亂,因此北伐軍統帥部急令第六軍火速北上進入戰區——之前賀飛虎的第六軍被北伐軍仍在後面負責地方治安工作。

    如此南京正面北伐軍依舊擁有四個軍的雄厚兵力,而北伐軍認為許平很難拼湊出五萬野戰部隊,就是這些部隊依舊分散在整條戰線上——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時光流轉,「……每當想起古時的戰爭時,人們眼前總是情不自禁地出現這樣一幅畫面,一個頂盔帶甲的驍勇將領,統帥著他忠心耿耿的一群勇士,在百萬敵軍中殺進殺出,甚至孤身一人,舞動著銀槍縱橫於百萬敵陣之中——他英武的身姿甚至贏得了敵方的暗自讚歎。可是這一切永遠不會再出現了,因為齊王建立了一支個人勇敢和武藝再也不能抗衡的軍隊,戰場上永遠會被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陣和如林的刺刀所主宰,沒有勇氣,沒有智謀,只有更多的補給和瘋狂生產出來的軍火。任何古時的勇將,與這樣的軍隊交戰都會變得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而齊王建立的官吏制度也是同樣,我們再也不會讀到一個運籌帷幄的賢臣,依靠令人拍案叫絕的智計挫敗敵人的故事,從此以後,中華再也沒有這樣令人讚歎的故事可以供子孫品讀。在官場這個戰場上同樣沒有了勇氣和智慧,齊王依靠競選訓練出來的官吏就是其中的步兵,他們以算學為武器,舉著冷冰冰的由數字和圖標製成的刺刀,把鬥智鬥勇變成了毫無生趣的計算。

    大順的官吏被這冷酷的官僚機器碾碎了,失敗得毫無懸念,這真是一個悲哀,為我們中華同時失去的勇將和智臣……」

    「無可救藥的悲觀主義者,」李訟師把別人剛送給他的暢銷書——前明崇禎朝末任首輔魏藻德的兒子寫的《明末齊初》仍到了桌子上,他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悲的,競選機製造成每一個政界人物首先要有能力經營好自己的小團隊、能夠高效地使用手中經費、善於談判和溝通、懂得妥協——至少要比對手做的好。李訟師覺得這種官吏選拔機制要比科舉制度和權貴子弟接班制強得多,選拔的標準不是哲學水平或血統,在李訟師看來血統選拔機制比測試哲學水平更壞,至少測試哲學還能部分說明一個人的智力水平。

    「您就如此的清閒嗎?」陳老闆虎著臉走進來,大聲呵斥道:「難道我是在花銀子養閒人嗎?看來您是胸有成竹了,我這個小廟容不下您這樁真佛!」

    「我手頭的官司都辦妥了。」李訟師滿不在乎地答道,完全沒有把僱主的責備放在心上。

    「余侯囑托的那狀官司,準備的如何了?」陳老闆收起裝出來的怒容,坐在李訟師的桌邊關切地問道:「此事萬萬不可疏忽。」

    「我當然知道來者非同小可,就是沒有餘侯的關照我也絕不會大意的,」李訟師仍是一副悠閒自在的摸樣,完全看不出緊張感。

    「大概是要打什麼官司?你可有打探過?」

    「沒有。」李訟師晃動著腦袋,就好像是在做放鬆運動:「無外就是挑戰國法,或是和齊王府作對,找我還能有什麼官司?」

    「不可大意。」陳老闆再次提醒李訟師這個客戶頗有勢力,讓對方滿意對訟師行很重要——如果李訟師不離開陳記訟師行的話,而如果他離開的話……陳老闆補充道:「對你也很重要。」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兩位訟師說話時,夥計就跑來報告他們等候多日的客戶已經抵達。

    「江先生,您的到來讓鄙行蓬蓽生輝,鄙人也深感榮幸。」把客戶請進自己的辦公室後,李訟師親手把上等的龍井遞到對方面前,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充滿自信地說道:「無論江先生遇到什麼樣的難題,鄙行都一定能為您辦妥。」

    「我要訴告國卿院。」對方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

    微笑凝固在李訟師的臉上,幾秒後他緩緩點頭,不再悠閒地靠在椅背上而是坐直身體,同時打開記錄本,詢問對方道:「訴告國卿院什麼?」

    對方似乎有些驚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所有的訟師行都告訴我國卿院是不可以被訴告的。」

    「理論上,確實,國卿院有完全豁免權,不過鄙人相信您既然來訴告,那一定是有道理和信心的。」

    「我要訴告國卿院從來不曾提出並通過『允許女子投票』的提議。」

    「原來如此,」李訟師點點頭,雖然他表面顯得平靜,但心裡實際已經被對方的要求激起了驚濤駭浪:「您要訴告國卿院沒有提出並通過一樁符合您心意的法案,對吧?」

    「是的,就是不允許女子投票。」

    「是的,我明白。」李訟師又點了點頭,略微提高聲音問道:「您打算以什麼理由提出這個訴告呢?」

    「這不是要由你來想的嗎?」對方顯得十分驚奇:「我又不是訟師,怎麼可能知道?」

    「哦。」李訟師平靜地問道:「余伯父知道您的訴告意圖麼?」

    「知道,我舅舅說挑戰國法是李訟師的專長,所以推薦我來您這裡。」

    「余伯父真是太過誇獎我了。」李訟師終於面露苦笑,雖然是一閃即逝,但到底是一絲苦笑。

    「江先生是不是考慮過折衷方案……」考慮到對方的性別和年齡,李訟師認為對方可能只是一時的憤怒,他可以大張旗鼓的鬧一通:記者們若是聽說有人告國卿院一定會瘋狂地撲上來打探消息。李訟師琢磨可以拖長準備時間,鬧得天下皆知,讓更多的人瞭解這位年輕女士的心聲,設法說服國卿院幾個大夫發表一些同情宣言,然後讓滿意的客戶撤訴——李訟師知道如果發起訴告只能得到一個當堂否決,任何一個提刑官都會不假思索地拒絕這種訴告。

    「我可以接受國卿院提出並通過允許女子投票的提案。」客戶答道:「若是要加上一些限定條件我也可以接受。」

    「就是說,您妥協的底線是國卿院提出並且通過一項符合您心意的提案?」

    「是的。」

    客戶等待片刻,見李訟師沉思不語,開口問道:「聽說李訟師有意競選國卿院大夫。」

    「這事與您的官司毫無牽連。」李訟師覺得受到了侮辱,對方好像是在暗示自己為了前途而拒絕她的案子,這是對他職業道德的貶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競選一定花費很大吧,尤其是國卿院的大夫,」客戶對李訟師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恰好有一點錢。」

    一點錢?李訟師想起兩年前,客戶那位無後的大伯父沒有過嗣而是把產業傳給侄女——甚至是一個不同姓的侄女時,幾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李訟師在商界的熟人紛紛預測這位二十出頭仍不成親的年輕女孩很快就會把他伯父的商團敗光,讓每一個股東都變成窮光蛋。但現在每一個人都矢口否認曾經這樣預測過,最近還有傳言說她控制的商團正準備收購享譽兩廣的馮氏皮革行,涉足軍火製造業。

    「我知道李訟師很有勢力,」客戶話題一轉:「雖然李訟師這麼年輕,但很多王爺和公侯都對您的競選鼎力相助,聽說山東的陳伯爵前日也公開表示對您的支持。」

    對方話中的暗示意味讓李訟師非常不快:「我是靠本事而不是出身贏得這個機會的。」

    「當然,」對方微笑著說道:「我一直很欽佩您的才氣,我也有一些朋友,或許能幫上您的忙。」

    李訟師微微避開對方的甜美又帶著一絲嫵媚的笑容,他感到自己的心臟正在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些富豪為自己孩子向對面客戶求親的事,那些人都承認她歲數大了一些,虛歲都快二十五了,但是有錢有勢,還是一個美女,若是兒子能夠娶到這樣的媳婦就算是人才兩得了。

    「令堂開一代風氣之先,鄙人也是非常佩服的。」李訟師知道有很多名媛都在江清月開辦的學校裡念過書,現在這些人就變成了客戶可以利用的關係,也就是她的勢力——不少人都把她當作師妹來看待。

    「但這官司……」李訟師覺得以對方的經歷和身份來說,不應該提出這樣一個不合情理而且肯定不能成功的訴告。

    「家慈剛開辦女校時無人問津,所有人都懷疑女子是不是能和男子一樣地搞明白數學,擁有真正使用文字的能力,而不是單純用來做一些哀婉的詩歌文章。」客戶對李訟師說道:「很快,大家就意識到女子可以做到這一點,而那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不等江清月從最初一批學生找到工作的欣喜中恢復過來,開始正視婦女工作能力的權貴首先想到的不是也去僱傭一批女性下屬,而是把江清月培養出來的女學生買走。無論是富商還是政界要人,都覺得一次性花錢買下一個能寫會算的小妾遠比雇一個女會計或女文書合算。

    買會數學和識字的女學生當妾很快在南方形成一股熱潮,江清月曾經用棍子把一些學校的訪客打出去:我是辦學校的,不是當老鴇的!

    不過江清月不這麼幹不意味其他人都不這麼幹,很快就有一批女子學校成立起來,按照之前養瘦馬一樣的模式在運轉,把數學和文字當作類似琴藝、刺繡之類可以提高商品售價的技能。

    「……家慈的學校曾經數次被人縱火,家嚴和家慈多次遭到狂徒威脅……」客戶告訴李訟師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江清月有一度還是道德敗壞的代名詞,要應付此起彼伏的訴告,還不得不幾次搬遷學校地點。因為她不但頑固地拒絕把自己的學校變成一個小妾加工廠,甚至教導她的學生們要爭取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雖然現在這些女學生和她們的丈夫成為江清月女兒的極大助力,但當初說這種話時她可是冒著巨大的風險。

    「這裡面有許將軍的影響吧?」李訟師知道一些江清月和許平的故事。

    「是的,沒有許將軍就沒有兄長們和我,雖然不知道許將軍身在何處,不過逢年過節我們還是要祝他逢凶化吉,福壽安康。」客戶頓一頓又道:「還有我伯父,叔叔們也是一樣。」

    「他們都參加過北伐嗎?」

    「是的,我大伯加過第三次北伐,二伯參加過第一次北伐……兩個遠方堂叔參加過第七次北伐,他們都相信許將軍會好人有好報的。」

    李訟師點點頭:「好吧,江先生,這個案子我接了,您剛才的話讓我想到了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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