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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 立馬吳山第一峰 第268章 召集 文 / 灰熊貓

    第268章召集

    在泉州聽李雲睿說起奸商詭計層出不窮,金求德表示他一點也不吃驚:「很多奸商都交通闖賊,商人從來都是惟利是圖,現在覺得北順的風頭正勁,他們就琢磨著改換門庭了。」

    今天見過黃石後,任憑金求德好說歹說,黃石也不肯同意限制工商。金求德就把李雲睿和張再弟找來商議,希望這兩個黃石的心腹幫忙一起勸說,張再弟趕到後,金求德沒有立刻切入正題,而是抱怨道:「你這個內政是怎麼幫大人做的?我要的銀子每次都三成、四成的砍,現在不全力組建軍隊,留銀子還有什麼用?」

    「哪裡還有銀子?」楊致遠死後,張再弟從副手升級為大管家:「到處都要用錢,南京、湖廣一下子就垮了,一下子四面受敵,你知道有多少軍隊要建?有多少堡壘要修麼?福寧鎮就算好的了。上個月廣西急報說急需五百萬兩銀子和三百萬石糧食,大人才批給他們一百萬兩的銀子,糧食都要從這筆錢裡購買,湖廣南部丟失後,江西、廣東整個北境都要組建民練,得馬上買槍、炮彈藥送過去,還有給民團的軍餉和安置費,錢理事會倒是能先墊付,可槍都全是賒來的,付清前還要交利錢……」

    「為什麼不徵用?」金求德打斷了張再弟的訴苦。

    「大人不同意。」張再弟無奈地說道。

    沉默了一會兒後,金求德終於提起了此行的正題:「其實眼下的問題,我們可以輕易解決,只要大人點頭,錢、兵,都不是問題。」

    黃石公佈了弘光皇帝的詔書,接受了齊國公的爵位擁護弘光皇帝三歲的太子在泉州監國。太子監國後立刻下詔,宣佈眼下大明已經處在危機存亡的時刻,所以讓齊國公開幕府,由齊國公府接管一切軍政大權,不準備建立新的內閣,詔書裡還給予齊國公一個意味深長的名義:執政。這個齊國公執政將持續到監國太子成年,或是北狩的皇帝返還京師。

    齊國公府隨即通報治下,宣佈明軍在浙江和湖光南部都取得了大捷,成功地遏制了順軍的如潮攻勢,邸報裡樂觀地估計順軍在短期內無法恢復元氣發起新一輪的攻勢。趁著這個餘暇,齊國公府發函給閩省的理事會成員,要他們到泉州覲見齊國公。

    作為福建理事會的成員之一,朱九也接到了邀請函。

    「齊公這是什麼意思?」有其他理事會成員的人拿著請柬跑來朱九這裡商議,不少人都感到奇怪,從來沒有過這樣大舉召集理事會成員的前例。

    「唉,齊公大概是想勸我們助餉吧。」朱九估計齊國公府無外又是勸捐,這三年來朱九就捐獻過數以萬計的銀子,但一開始是樂於捐助,而這快兩年來則是攤派居多。

    其他的理事會成員也有類似的想法,這個來拜訪朱九的人就擔心萬一順軍取勝,會報復他們這些支持黃石的商人:「要是齊公保不住福建將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但朱九還是決心去參加這個會:「齊公待我不錯,錢終歸是身外之物,要是齊公危難之時我就避而不見,將來會被人戳脊樑骨的。」

    抵達泉州後,朱九住了沒有兩天就有人來帶他去見齊國公,他被領到一個新落成的宏偉建築外,進去後是一個明亮的圓形大廳,地面成傾斜狀,上百個座位成扇形分佈,所有的椅子都指向大廳最低矮處的一個類似戲台的平台,這個平台後還有一個高高的桌子——這也是整個大廳中僅有的一張座子。

    「齊國公會按時在半個時辰後抵達,朱老闆既然到得這麼早,就先坐一會兒吧。」

    座椅前沒有標注人名,引路的人只是把朱九帶到這個大廳內就返身離去,朱九環顧四周,看到已經有幾個人到了在這空蕩蕩的大廳裡正坐在一起說話,這幾個人朱九都認識,全是福建著名的商人,也都是知名的黃石擁護者,其中有一個就是福建理事會的會長,也是朱九的好友。

    「劉老闆,」朱九在這群人身邊坐下,寒暄道:「來得真早啊。」

    「我還以為齊公會逐一接見我們呢,」劉會長是今天第一個抵達的,作為會長和福建數一數二的大商人,他立刻出言相勸:「九爺,無論錢多錢少,終歸是要捐一些的啊,侯爺……不,齊公這些年待我們不薄啊。」

    幾年前劉會長鼓動理事會承擔新軍相當一部分的軍器供應,也得到了積極的響應,但是戰爭曠日持久地拖延下來,人心漸漸渙散,去歲理事會中大部分表示不願意在投錢給一場看不到結束的戰爭。而後新軍主力覆滅在山西,順軍冰鋒直指福建,大家就更擔憂黃石失敗後自家的結果。

    「這個不消劉老闆說,」朱九慨然應是:「銀子我已經帶來了就存在客棧,一會兒劉老闆打頭,我立刻就起身響應。」

    幾個人商議妥當就開始聊買賣和商機,期間不斷有人到達,見劉老闆這邊有人就圍過來打招呼,很快周圍就坐了一大圈。

    「齊公打算怎麼招待我們呢?」大家開始稀奇地四下打量這個大廳,本來認捐會的流程多半是請大家喝茶,然後再擺宴款待,可是這個大廳裡椅子連著椅子,面前連個茶桌都沒有。等了小半個時辰後,有人就不滿地抱怨道:「渴了,茶水怎麼也沒有?」

    朱九同樣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大廳:「是不是齊公要請我們看戲啊?」

    「那麼小的檯子,能演戲麼?」朱九的話才一出口就有人反駁道,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說:「就是,這檯子小得連器樂都放不下啊,而且幕布呢?」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大家的話題都集中在這個大廳是幹什麼用的問題上,朱九又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齊公這是要請我們聽書啊。」

    說完朱九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最前,走到那個大桌子背後,得意樣樣的叫道:「可不是麼?這還有塊驚木呢。」

    在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朱九伸手拾起那塊驚木在桌上重重一拍:「諸位客官聽仔細了!」

    不拍還好,這一拍之下頓時整個大廳裡有如雷鳴,朱九的話顯得特別的清晰和響亮,連坐在最後排的人都能聽得十分真切。

    這個大廳設計的時候就考慮過回聲問題,橢圓型的會場能有效的聚焦聲音,而四面的牆也做得非常厚實,隔音效果十分理想。

    雖然不知道齊公為什麼專門修這麼一個大房子用來聽書,不過朱九的發現讓大家都來了興趣,不少人湊到桌旁好奇地察看起來,還有人發現其實站在桌前的那個平台上發言聲音效果還要好一些。

    「不過茶水該放哪裡呢?」猜到了齊公要如何招待大家後,有人就開始在座椅旁打轉:「還有瓜子、果子的,也不能都捧著手裡吧?」

    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大廳的座椅有一多半已經坐上了人。

    陸煜帆和蔡雲楠並肩走進大廳時,後者還顯得有些神色緊張。

    「蔡老闆不要自己嚇自己,」陸煜帆給同伴打氣道:「齊公又不是千里眼什麼都知道,再說他要是知道的話,也不會請咱們來了,直接就有兵上門了。」

    「也是啊。」蔡老闆尋找了個偏僻角落,拉了一把陸煜帆:「咱們坐那邊吧。」

    「好。」

    兩人坐下後,陸煜帆又一次和蔡老闆嘀嘀咕咕:「一會兒勸捐的時候,我們多少也得捐些啊。」

    「知道了,陸老闆真是囉唆。」

    兩個福寧軍的士兵抬著個高高的木製講台走進大廳,把它放置在桌子前方的平台上,這個木製講台黑漆漆的有半人多高,上面沒有圖案只有三個看不明白的文字:卿議院。

    「卿?」朱九琢磨不出字裡面的含義,不過他知道這肯定不是說自己的,卿是對國家棟樑的尊稱,只能用在士大夫身上。

    接著就是一聲鑼響,大廳入口處有人高聲叫道:「齊國公到。」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起身,面前前方打算下跪,可是他們都被面前的椅子擋住了,沒有下跪的空間。

    「諸君請落座。」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朱九背後傳來,他急忙回身,看到黃石正大步從他進來的門口走下階梯,直奔前排而來。

    「原來齊公是要與民同樂。」朱九剛蹦出這個念頭,就看到已經有人朝著齊國公的方向掙扎著擠出一個位置跪下去,當即朱九也不管齊國公的命令,和周圍人推搡著下跪參拜。

    看著黃石一直走到前排卻沒有停留,而是直奔那個小戲台而去,朱九猛然一驚:「原來那個座位是給齊公預備的,這可遭了,剛才我帶頭上去坐,豈不是僭越了。」

    但黃石也沒有走到桌後,而是在那個木製講台旁停住腳步,轉過身面衝著眼前高高在上的人群,伸出雙臂向下一壓:「諸君請落座。」

    朱九起身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齊國公,頓時又覺得一陣不妥,可是站起身就會比齊國公高得更多,似乎更加不好。

    朱九如坐針氈地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時,講台後的黃石轉頭掃視著眾人,大聲問道:「劉會長?劉會長何在?」

    「小人在。」劉老闆忙不迭地站起身,又要再次跪下:「小人……」

    「劉會長請前面來。」

    理事會會長彎腰走到齊國公身前,再次行禮道:「小人叩問國共金安。」

    「劉會長請上邊坐,」黃石伸手扶住理事會會長的手臂,把他拖到了那張寬大的桌子後,按他坐在椅子上:「會長就坐這裡吧。」

    「這是給劉會長用的驚木,」黃石指著那塊響木,示意劉會長把它拿起來試試手感:「這個會場的規矩是:只許站在講台後的人說話,或是一個!只有一個坐在上面的人得到許可後向講台後的人發問,如果有人喧嘩、打斷髮言、不經許可擅自起身提問的話,劉會長就用力一拍這個驚木,然後大喊一聲:『肅靜!』,劉會長聽明白了麼?」

    「這個……」

    黃石又重複了一遍,微笑著問道:「劉會長聽明白了麼?」

    「小人明白了,可是……」

    「明白就好。」黃石又用微笑勉勵了一下,回身走到講台後要開始說話。

    「國公!」劉會長發覺自己竟然坐在黃石側後比他還高的位置上,而且對方連椅子都沒有,立刻跳將起來:「小人死罪。」

    「劉會長請落座。」黃石回頭笑道,等劉老闆戰戰兢兢地坐下後,黃石回頭看了一言鴉雀無聲的現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有人說商人最是唯利是圖,最是沒有氣節的宵小,就連水滸裡面無惡不作的土匪們,在拿人肉做包子販賣、不知道害死多少無辜的時候也敢鄙視商人,說什麼若是讀書人經過山下不要壞他們性命,若是農民、漁夫,也不要與他們為難,但跋涉千山萬水、不避風雨掙辛苦錢的商人,土匪們卻一定要謀財害命,還大言不慚地說殺害商人就是替天行道,就是替人間除一奸惡之徒,真是無恥之尤!」

    「國公說得好啊。」

    「國公真是高見。」

    「國公要為小民們做主啊。」

    台下響起一些贊同聲,甚至還有可能是裝出來的感動嗚咽聲。

    黃石並沒有示意大家噤聲,而是回頭看向劉老闆:

    「劉會長。」黃石輕聲叫道,同時向他做了一個手勢。

    「國公有何吩咐?」劉老闆從座位上彈起來,隨即醒悟過來,一把將驚木搶在手中,惡狠狠地向桌面上死命拍了下去,同時發出一聲大吼:「肅靜!」

    拍完後劉老闆小聲問道:「國公,小人做得對麼?」

    「劉會長做得很好。」黃石微笑著點點頭,回頭正要開講,突然再次回頭向劉老闆看來,溫和地命令道:「劉會長請落座,這會場裡除了說話的人和提問的人,不應該還有第三個人站著。」

    「說到氣節,先帝殉國時敲打景陽鐘,沒有一個士大夫前去護駕;皇上北狩,武將投降唯恐爭先恐後;監國太子意圖召開科舉,可是沒有人來應試;可……」黃石加重了語氣道:「雖然明知後果難測,但理事會超過八成的老闆都來到這個大廳,諸君並不因黃某勢力孤危就棄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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