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追斗
許平見勸降鄭成功無望,就前去和李定國回合,打算仔細偵查看可否從從陸路進攻襄陽。
「襄陽以漢水為護城河,最寬的地方估計有幾十丈了,上次能夠偷襲襄陽得手完全是靠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襄陽闖營志在必得,裡面的大量物資可以幫助還沒有從水災中完全恢復過來的闖營恢復元氣,許平記得元軍攻打襄陽圍了足足有六年,最後是靠訓練好水師徹底切斷宋軍的補給通道才取得勝利,這種戰術顯然不適合闖營:「我們可不能花幾年時間來圍襄陽,我們更沒有力量籌建水師。」
「圍城做什麼?等官兵再次決河麼?以後我再攻打水邊的城市一定要把軍營高高地壘在山上。」孫可望笑道,這次三西營繳獲了大量的福寧軍攻城火炮,還抓到了一批炮手,孫可望把這些人統統從李定國那裡要過來,組成了一個新的營叫攻城營。
許平非常支持孫可望的這個行動,這個營不會是野戰部隊而是徹頭徹尾的攻城營,他問孫可望現在這個營籌備得如何了。
「托鄭芝龍和劉香的福,攻城營現有臼炮六門,比上次在開封新軍用來打我們的還要大,此外還有一種巨炮,大將軍絕對想像不到有多麼大,」孫可望用手比劃著,向許平炫耀道:「這種炮還是黃候給起的名字,叫什麼『二十四磅加農炮』,每輛炮車下面都有八個輪子,一共有八門,是鄭芝龍不辭辛苦地在福建裝船,千里迢迢給我們送來的,我試著開了幾炮,好傢伙,我看就是山都能開個口子出來了。」
許平聽得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對孫可望和李定國道:「我已經把劉香放回去了。」說完許平看著李定國:「李兄不見怪吧。」
「這個草包放也就放了,不過……」劉香被俘之後一直罵不絕口,李定國一度想宰了他,只是考慮到許平或許有問題要問他所以才留劉香一條命,聽許平把臭嘴劉好好放走後李定國有些不解氣:「北人善馬,南人善舟,說不定他水師帶得很好,不然黃候為啥要提拔他?將來不會給我們找麻煩吧?」
「我又不打算從海路進攻福建,水師有什麼用?這長江綿延千里便是有幾萬條船也看不過來啊,」雖然和黃石有約定,但許平也要替闖營考慮推翻明廷以後的問題:「再說我留下了鄭芝龍,將來若是南征,這傢伙可以做我們的嚮導。」
「鄭芝龍也是一個草包,」李定國立刻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話:「他和劉香都一點用沒有。」
「他水師也帶得不錯,」許平微微一笑,作為一個陸戰將領,他很能體會李定國對水師統領的蔑視,在許平的印象裡自古中國決定勝敗幾乎都要靠陸戰決勝,水師總體來說是個配角:「而且劉香肯定不會替我們出謀劃策,留在闖王身邊也沒有用,鄭芝龍雖然沒有骨氣,但對我們來說就有用得多了,將來若是我們有餘錢了,可以讓他來幫我練水師。」
「大將軍想得真是長遠,」孫可望把話題拉回來:「當務之急是攻打襄陽。」
「我們面對的是左將軍,不是呂將軍,在左良玉手裡,襄陽空有堅城大河也沒啥用,」李定國滿不在乎地說道:「福寧軍已經潰散,肇慶軍還遠在江西,左良玉必然死守待援,等我把他堵在城裡後,三哥你就用炮轟爛他好了。」
「注意,注意,」許平提醒道:「李兄小心不要犯和福寧軍一樣的錯。」
「哈哈,我會犯鄭芝龍的錯?」李定國大笑三聲,向許平抱拳道:「大將軍靜候佳音吧,我這就去把左良玉堵在他的窩裡。」
近衛營前鋒大約還有兩日的路程,許平也不等待親領到來就和李定國、孫可望一起並肩向襄陽前進。
三人縱馬而行時,孫可望突發感慨:「三年前我們並肩向開封前進時,手下不過萬餘兒郎,西營的人多點,可是操練不精、器械全無,大將軍的兵好一些,但是人可是太少了。那時新軍出動一營,我們的肝就要顫三下,要權衡再三、要集中手中的所有兵馬,才敢抱著拚死一搏的心思去與一營新軍決戰。」孫可望越說越是感慨:「開封雖然最終沒能拿下,但是我們從弱到強,各營從無到有,現在便是新軍全師而來我們也凜然無懼了。」
「只要侯爺不來就行。」許平輕聲跟了一句。
孫可望和李定國對望一眼,他們倆都覺得鎮東侯多半是大奸大惡之輩,不然怎麼能位極人臣,不過這二人也早就摸透了許平的心思,在他面前絕口不說鎮東侯的壞話。
闖軍前鋒因為要保護著孫可望的大炮部隊,所以走得比較緩慢,三西營抵達襄陽前李定國照例向前派出探馬偵查官兵的動向。
結果出乎三人意料的是,探馬回報襄陽方向不但沒有發現明軍偵騎,而且還遇到了一批流離失所的百姓。
探子把其中幾個百姓帶到許平面前,這些從來沒有見過闖軍的湖南人竟然在闖營的三位將軍面前失聲痛哭:「左賊洗了襄陽,三天前就跑了。」
「左良玉竟然不守襄陽?」聽到這個消息後許平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湖廣北部的這座雄城竟然兵不血刃就到手了。
三個人都是膽大包天之人,既然官兵主力已經逃走,許平和李定國立刻就要拋下部隊帶著一隊衛兵前去查看,而孫可望也拒絕繼續和大部隊一起慢慢磨蹭:「上次說好了要讓我第一批進開封,上次大將軍食言了,這次又要拋下我麼?」
三人帶著一隊騎兵,由那個探子帶路直抵襄陽城下,只見城門洞開,大批百姓像漫無目的地在城郊亂轉。許平策馬馳到一個白髮老者面前,這個老人抬眼看看闖營的這隊騎兵,眼睛裡空洞洞毫無神采,接著就又把頭垂下。
許平客氣地問了幾聲,對面的老人一言不發只是坐在地上搖頭,無可奈何之下許平只好從這老者身邊經過,縱馬進入門戶洞開的襄陽城。
未等許平穿過城洞,他就聞到一股股燒焦的氣息,等從城門下出來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破敗的房屋,還有飄蕩在城市上空的青煙。
聽說福寧軍慘敗,闖軍正向襄陽開來後,左良玉立刻縱兵在襄陽大掠,百姓但凡有反抗的一律格殺勿論。然後把搶掠來的財寶和婦女裝在船上通過漢水運走,走到河邊後,許平看到岸邊的水草裡還纏繞著一具具無頭女屍。
「算起來左良玉的士兵一個人都得搶了好幾個女人,逃走的時候船塞得滿滿的幾乎裝不下,楚軍的兵丁就仔細檢查,若是老醜或是看得不順眼就手起刀落殺了,」一個闖營的騎兵詢問過城內的倖存百姓,向三位將軍報告道:「或是有的女人因為被搶傷心,向著家園哭泣,楚軍士兵嫌她們晦氣也都殺了,大將軍看到的就是這些可憐人的屍體。」
「都是弱女子,在自己的家邊上,在父母兄弟和丈夫的眼裡,被殺害了。」許平輕歎一聲,襄陽城內外到處都是慘死百姓的屍體,倖存者甚至沒有尋找掩埋他們親人的願望:「這些百姓已經完全垮了。」
「湖廣熟,天下足,」在襄陽周圍打探一番後,許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左良玉施行焦土政策,凡是帶不走的糧食一律、搶不光的財寶一律燒燬,而百姓也被殺得一片凋零:「本來這裡應該是人口稠密、物資充足的,可現在當地百姓自己生存都成問題了,更不用說跟在我們後面的闖王大軍。」
「長江上本來還有不少漁民,就是靠打漁都能撐下去,可左良玉把他找到的漁船統統用去搬運他財寶婦女,剩下的也都被他燒了,」孫可望苦笑一聲,現在別說讓闖營就食湖廣,僥倖存活下來的百姓估計還要向闖營討食:「這左良玉是湖廣人麼?」
「當然不是,他是遼人,以前是在關寧軍裡。」
「難怪。」聽到許平的回答後,李定國應了一聲:「不過他手下可都是楚軍吧。」
「楚軍又怎麼樣?川軍不也幹過這手?」眼見襄陽指望不上,孫可望就提議繼續向前,進攻武昌。
「如果左良玉又不戰而走呢?他手下可是號稱有八十萬楚軍吶。」許平覺得繼續進攻很可能會深陷泥潭,闖營說不定又會陷在一片赤地裡苦熬冬季:「左良玉可以源源不斷地從江西、福建還有南京得到糧草,我們可不行啊,還是返回河南吧,如果要過冬的話,還是河南好一些。」
「然後呢?」孫可望不同意許平的看法:「江西也是糧倉,我就不信湖廣、江西這麼多人左良玉他殺的過來,我們應該繼續南下,把湖廣平原和江西統統奪取,這樣明年我們就好過了。」
許平不願意繼續南下有一個理由就是和黃石的秘約,他總是想獲得足夠的糧食然後就北上奪取京師,這樣闖營就能獲得大片的鞏固根據地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苦於生計。而且繼續南下闖營就會越來越靠近福建、廣東,許平深知這裡是黃石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業,對方絕不會允許自己染指。
在沒有後方的情況和黃石正面消耗,對此許平沒有太多信心,現在闖營還是弱勢,軍隊一旦被摧毀就很難重建,這也是許平唯一能和黃石討價還價的資本,他實在不敢孤注一擲。
「怎麼說服孫可望和李定國呢?這是個難題。」許平知道這兩人不會相信黃石的諾言,而且他們對黃石的可怕也毫無瞭解,至少不如許平瞭解:「現在闖營還沒有和侯爺抗衡的本錢,一定得先取得北方,這樣強弱就逆轉了。」
劉香灰頭土臉地跑回江西,遇上了剛剛大病初癒的施策。
鄭芝龍違令出發時,施策正在病重他的親信不敢告訴他免得加重大帥的病情,等施策好些了總算能起來視事時,福寧軍大敗的消息傳來。情況嚴重到紙包不住火的地步,親衛不敢繼續隱瞞只好實話實說,剛能下床的施策聽說後立刻就又躺回床上去了。
等好不容易第二次能從床上爬起來後,施策也急急忙忙趕來江西收拾殘局,正好遇到了被放回來的劉香。
「大帥,」雖然理論上平級,可這麼多年來劉香每次見到施策都持下屬禮,已經早就習慣了,他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末將死罪。」
「你讓我怎麼和侯爺交代啊,怎麼和侯爺交代啊?」施策聽說福寧軍全軍覆滅後,氣得很不到一刀砍了鄭芝龍和劉香,不過劉香幸運的是施策現在手腳無力,半天沒能拔出刀來被衛士們一擁而上抱住了。
接下來就輪到施策感到幸運了,劉香的肇慶兵還完好無損,有這兩萬多兵加上水師,施策覺得還是有把握保住江西完成鎮東侯交代的任務的。
「大帥,末將這些日子一直在收攏殘兵……」劉香又報告道,四萬福寧軍被他找回來了一萬多,而且每天都有迷路的福寧軍士兵遇到劉香派出去的旗號兵,被引回江西肇慶軍大營。
福寧鎮的游擊姜敏,以前就是江西人,他是在黃石征討西南時投軍的,這次他自己就帶回了兩千多人,姜敏也連忙過來安慰施策:「大帥,末將已經沿途部署哨探,從湖廣到江西的各處險要劉帥和末將都已經安排把守,一定能把闖賊擋在江西之外。」
「還有左賊,」劉香又加了一句:「左良玉這廝比闖賊看起來還像賊。大帥一時不到,末將已經傳令全軍,左賊的一兵一馬都不得放入江西。」
「很好,劉兄你做得很好,姜兄弟也很好,」施策問了一會兒,發現情況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對劉香的稱呼都變回來了:「江西的理事會,可來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