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湖廣
今日賀寶刀回到家中後,賀夫人見到她丈夫臉上的憂色,顯得比往日更重,便詢問到底是何時。賀寶刀告訴他夫人:「今天侯爺和元輔大吵了一架,侯爺對天子說,不殺侯恂無以謝天下人。」
「那皇上又怎麼說?」賀夫人問道。
賀寶刀搖搖頭,「元輔對皇上說,侯督師和高巡撫他們畢竟是為皇上和社稷出力,如果這次皇上嚴懲了他們,那麼日後誰還肯皇上分憂呢?」
聽到這話,賀夫人臉也顯得焦急起來:「可是現在街頭巷尾無異紛紛,說的都是朝廷的壞話。」
「這個皇上也知道,」賀寶刀點點頭,道:「皇上也擔憂民心不利於社稷,可是元輔說,皇上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愚民愚婦本來就不懂得國家大義,元輔說皇上如果為了民心失去了士心那才是得不償失。」
「那對侯恂一點懲罰就沒有了嗎?皇上就這樣放過他麼?」
賀寶刀語氣裡全沒有把握,猶豫著說道:「皇上還是會聽侯爺的吧?皇上已經下令將侯恂免去督師職務,並派錦衣衛將其索拿回京。但是皇上同時獎勵了開封首官以及侯恂周圍的那些參贊官員,不知道皇上最後會不會真的追究侯恂的責任。」
見妻子黯然無語,賀寶刀先是寬慰道:「侯洵還在大牢裡關著,說不定明天皇上就會下旨賜他死。」話完賀寶刀又是一聲歎息:「說到底侯督師還是立功了的,沒有侯督師,我們哪裡會有時間重振新軍?」
目前京師的新軍擴編為十三營加直衛,每營理論上會有五千人,總計近七萬官兵,現在大約已經訓練好了五萬五千人。湖廣那邊的求救信如潮水般湧來,聲稱李自成、許平帶百萬大軍來攻,鎮東侯表示願意隨時帶新軍沿運河南下,繞到闖軍之前予以迎頭痛擊。
不過新軍內部對此普遍表示反對,賀寶刀就明確表示不同意,他對妻子發牢騷道:「新軍九成都是北方人,到南方水土不服怎麼辦?」
「福建那裡還好了,我們又不是沒有去過,」賀夫人對賀寶刀的慎重有些不解。
「又不是去馳援福建,而是湖廣,湖廣!」賀寶刀突然沒來由地發起火來,賀夫人見狀就將嘴閉上了。
「救火營又鬧事了?」趙慢熊在金求德的營帳裡嚷起來:「你怎麼事先一點也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這是將軍們的授意,他們又怎麼會告訴我。」金求德感到新軍已經越來越不服從指揮,這次新軍嘩變鬧事表示不願意南下增援湖廣倒是讓內閣挺高興,內閣裡多也不願意派出新軍去南方,生怕李自成會殺一個回馬槍。
「內閣擬票要福寧軍北上支援湖廣,同時還要肇慶軍也一起出發。」趙慢熊透露了一個今天剛打探到的消息:「侯爺認為可以同意?」
「哦?我還真不知道福寧軍和肇慶軍裡還有可用之兵,」南方的事情從來都是楊致遠在管,而施策和鮑博文兩人和楊致遠差不多,都是鎮東侯的死黨,不然鎮東侯也不會把這些人留在南方根據地:「賀家老大就不知道在幹什麼,這仗打了三年了,他連福建都沒回去過。」
「兩鎮確實沒有可用之兵了,不過大人的意思是,不妨陳兵江西,阻止闖軍越過湖廣,福寧的水師已經挑選合適的船進入長江,有水師在闖營自然不會太過深入。」鎮東侯已經命令施策準備出發,由他統一節制鄭芝龍和劉香。
「這一幫水鬼懂得打陸戰麼?」
「本來就沒有想打,大人囑咐施策要見好就收。」趙慢熊最擔心的到不是南方,而是北方:「大人準備把老兄弟召集來好好談一次,如果他們還不知好歹的話,那就是綁也得把他們綁走。」
「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和他們攤牌?」因為下面不配合,所以金求德必須嚴守口風,一點也不能透露出打算棄京師而逃的意思。
「等闖營殺回馬槍以後,到時候若是軍情緊急皇上肯定會讓大人領兵禦敵,」趙慢熊估計若是闖營攻入山西或是山東的話,這個命令就差不多該下了:「到時候大人帶著軍隊就走,若是還有誰不服的話,就讓直衛把他們先綁起來,綁到南京去。」
「也只得如此了。」
李自成確定南下湖廣後,差不多每一個河南的士兵都願意從此離開故土,跟隨闖王踏上未知的征途,大批受災的百姓亦紛紛到闖營軍前報名,表示願意參加闖軍,和跟隨闖王一起打天下。
七月闖軍在剛攻克的襄城稍事休息後,闖軍一路沿著官道南下,途徑南陽、新野,很快就逼近了湖廣北部的重鎮襄陽府,襄陽府背靠漢水,是扼守湖廣的門戶。五日,打先鋒的李定國奪取位於襄陽上游的谷城後,得到消息在他面前的不僅僅有楚軍,還有剛剛從福建調來的福寧軍,聽說到這個消息以後,李定國立刻收起輕視之心,他知道福寧軍是鎮東侯的嫡系部隊,是二十年前就是鎮東侯一手打造起來的。
很快李定國就打探清楚,來增援湖廣的福寧軍由鄭芝龍和劉香領軍,查到他們的履歷後李定國有些迷惑不解,無論是鄭芝龍還是劉香之前都是福寧軍的水軍將領,這是他們第一次帶領陸軍作戰。至於為什麼會派兩個水軍將領帶領福寧軍來增源湖廣.
雖然不是很清楚裡面的原油,但李定國確定四萬福寧軍急襲擊而來之後,立即下令全營戒備,同時將所有的部隊收縮到剛剛佔領的谷城縣城當中。當福寧軍抵達谷城近郊後,李定國下了一道令手下都感到莫名其妙的命令。那就是用石頭把谷城四門全部堵住。
聽到這個荒謬的命令後,李定國的部下們都大吃了一驚,眼下位於谷城附近的是李定國統轄的三西營,三個營計有一萬五千多官兵,雖然較福寧軍處於劣勢,但並非沒有防禦的能力。有參謀向李定國建言道「將軍,福寧官兵急襲而來,顯然如意算盤是趁著闖王和大將軍主力到達前搶先擊敗我們,但我們未必不可一戰,大將軍十日之內就能抵達,我們只要沿著城郊節節抵抗,堅持十日並非什麼難事。將軍下令盡數退出城中也無不可,但如果退進城還要把光化四門全部堵住的話,那也就喪失了任何反擊官兵的可能,官兵就可以從容地圍攻我們,無論他進攻城牆的哪一點,我們都難以逆襲,完全是被動捱打。」
李定國狡猾地笑了一下,道:「宋代的守城錄有言:牆貴低、門貴多。若無反擊,勢難堅守,我已經打了這麼多年仗難道會不明白這麼淺顯道理嗎?執行命令!」
參謀們見狀見李定國態度堅決,就滿腹狐疑地去執行他的命令。
很快對作戰勝利充滿信心的鄭芝龍就抵達谷城附近,旁邊則是愁容滿面的劉香:「施帥說過不許與闖營交戰,你為什麼不聽呢?」
剛出兵沒多久,施策就發急病不得不停下休息,鄭芝龍見狀連忙帶領福寧軍進入湖廣,沿途狠狠地打了地方一通秋風,還和劉香炫耀道:「從軍二十年,窮得我簡直忘記金銀長什麼樣了,這次可算是發財了。」
劉香把肇慶軍停在江西和湖廣的交界,本人帶著親衛跟著福寧軍一起北上,屢次試圖把鄭芝龍勸回去,但後者卻不為所動,反倒拚命動員劉香:「二十年了,我們從來沒有在元帥面前露過臉,這次我們得好好立一功啊。」
「施帥說……」
「施帥年紀大了,暮氣!」鄭芝龍一臉的不在乎,他兒子鄭成功統帥閩粵水師中的精銳已經進入長江,一路上躲避礁石逆流而上,眼下到了漢水附近,這些水師中有不少都是裝備著大批火炮的巨艦:「我們有水師,沿江而戰,闖營哪裡是我們的對手?」
「我們從未打過陸戰。」劉香還是心裡發虛。
「在南洋不是打過麼?」
「那是以多欺少!」劉香倒是指揮過水師在海外作戰,不過那個規模要小很多,一般都是幾百上千人的戰鬥,如果有兩、三千陸軍就是了不得的大戰了。
「現在也是以多欺少!」鄭芝龍的計劃很簡單,就是用大批的火炮壓倒對手:「湖廣總是給元帥眼色看,這次我們若是把湖廣納入元帥的地盤,你說元帥得賞賜給我們些什麼啊?將來等元帥背北朝南了,怎麼也得賞我個南洋王、總督吧。」
「噓!」劉香連忙豎起一根手指:「小聲!」
「周圍又沒有人,」鄭芝龍這些年一直給鎮東侯干黑活,對鎮東侯隱藏在水面下的實力有不少瞭解,久而久之也看出些徵兆,覺得背地裡東征西討的鎮東侯多半有不臣之心:「將來是王是候,得靠我們自己去爭取啊。」
得知谷城的李定國將四門全部堵住後,鄭芝龍更是喜出望外,對劉香大笑道:「我早就說闖營就是一幫烏合之眾,你還總在瞎擔心,他們連海外的蠻夷都不如。」
既然如此,鄭芝龍連水師也不等,立刻督促福寧軍準備進攻。
雖然也對福寧軍的戰鬥力很有信心,不過劉香顯得比鄭芝龍謹慎些,道:「侯爺在北方鍛煉的新軍數營,雖然是新組建的軍隊,但是也是按照我們福寧軍一貫的方法編製訓練的,裝備更不在我們福寧軍之下,可是幾次出擊都被闖營打得大敗,這李賊也是慣戰的悍匪,怎麼會愚蠢到把城門都堵住了?」
「那是因為侯爺留了一手,施帥不是總在氣新軍麼?好像他們在和元帥鬧彆扭,」鄭芝龍善於察言觀色,雖然沒人和他說過但是把北方的一些矛盾猜了個七七八八:「我們可是侯爺他老人家的嫡系,看看我們的大炮吧,嚇也嚇是闖賊了。」
「施帥可是說了見好就收。」
「明白,明白,一旦闖賊明白湖廣是我們的,江西更是他們招惹不起的,我就不打他們了。」滿心要證明自己是水陸全才的鄭芝龍,下令按照日常的條例,廣挖戰壕,從多個方向逼近谷城城牆。
城外的福寧軍忙著挖戰壕,李定國則在城內悠哉游哉地養精蓄銳。在鄭芝龍的指揮下,福寧軍一連刨了三天的戰壕,很快就有好幾處都接近城牆。
這期間鄭芝龍百般打探,但是一直沒有城內的消息:「也難怪,城門都被賊人堵上了,我們的人也混不出來了。」
根據情報許平的部隊正在趕來,鄭芝龍下令給士兵發雙餉,督促他們日夜趕工搶挖戰壕。進入湖廣以來,除了有大功可立以外,鄭芝龍總算也有機會訛詐地方了,這些天來已經撈了不少錢財,反正是白來的錢花起來毫不心疼:「等消滅了李定國這賊,我就該穩固防守了,放許平安全退去吧,他是元帥的大弟子,我打敗了他元帥面上也不好看啊。」
看到官兵四面包圍谷城,並且開始土木作業後,闖營的部下們屢次主張出城逆襲,但李定國始終不同意,看到福寧軍開始挖縱壕時,李定國的部下們快要忍不住了:「大人,這縱壕一旦挖成,他們就會把大炮拖進去轟擊我們。」
李定國顯得一點兒也不緊張,到城頭上看了一圈又踱回官邸裡休息,就好像沒事人一般。
等太陽剛剛落山,李定國就緊急召集他的部將,下令立刻把堵住城門的石頭偷偷扒開。
明白就要發起反擊後,三西營的指揮官頓時一片叫好之聲,而這時李定國才解釋自己前幾天的決定:「我早就料到官兵必急於吃掉我們,堵住城門是故意麻痺官兵,讓官兵認為我也是個不過如此的將領。谷城我們剛剛拿下還來不及清肅,城裡這麼多百姓,魚龍混雜,難免沒有官兵的細作,急於反擊很容易走漏風聲,堵上城門也好讓這些細作無法與城外的官兵溝通消息。今天就我們要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