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變化
其實羅汝才同樣不願意就這樣放棄開封,見大家都反對撤退,他就同意暫時維持現狀,再等上一段時間,等戰局變得更明朗再說。
「新軍多半還是會走商丘一線,或者乾脆先去大名府同楊文岳軍兵合一處,然後再渡過黃河直逼開封。」許平他主張把闖營最新組建的幾個營,也是河南闖軍幾個大量採用火器的營都調到北面對抗新軍:「把李過將軍、李定國將軍和孫可望將軍都給我,依靠黃河天險阻擊新軍,可以爭取到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先南後北,這就是許平的全盤計劃,建議李自成與羅汝才一起去迎戰左良玉,暫時由許平所部負責包圍開封兼監視、阻擊新軍和河北軍。而李過目前位於南線戰場,闖軍將在南線首先收縮,放江北軍和楚軍進入河南南部:「江北軍不足慮,但楚軍比較有點戰鬥力。左良玉號稱八十萬大軍,我估計大概有三十萬左右,一路上逃了一半,也還能剩下十幾萬人,我們放左良玉北上,直至……」
許平把手指點在地圖上朱仙鎮的位置:「等左良玉抵達這裡時,闖王和曹大王就左右夾擊楚軍。」
隨便看了一眼許平手指所指的位置,李自成就撫掌大笑起來:「英雄所見略同,這裡地勢開闊,正是大軍用武之地。」
把戰場設定在朱仙鎮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楚軍會遠離他們的巢穴,一旦戰敗闖營可以勇猛追擊,楚軍距離他們的根據地很遠,沿途沒有可以用來堅守的大營。而另一面闖營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一路上的地方勢力也都和闖營有聯繫,李自成和許平在迎戰楚軍的地點上達成一致後,馬上下令各處的闖營地方部隊穩固防守,也可以像從前一樣退到山寨裡堅守。這些翻分散開的地方部隊在楚軍高歌猛進時不會有什麼威脅,但楚軍一旦戰敗,他們將會大大阻礙楚軍逃離戰場。
放官兵長驅直入河南腹地肯定會對許平的地方建設造成惡劣後果,但現在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讓手下的官吏盡可能地疏散百姓。明廷對闖營仍具有戰略包圍的優勢,而闖營的長處則是內線作戰,明軍各部的通訊有著至少幾天的時間差,越是靠近闖軍主力,闖營越可能在某一路上集中兵力各個擊破。而若是試圖保衛所有的領地,那闖營就不得不把兵力同樣分散成幾路四面抵禦,這樣每一路兵力上可能都會處於劣勢。
「如果我是明廷的話,」牛金星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會穩紮穩打,堡壘推進,不給我們野戰的機會。」
「如果明廷有那麼多錢的話,可以。」許平不認為這個機會有太大的成功可能,因為協調全線齊頭推進聽著不錯,但執行起來恐怕比分進合擊還要麻煩。就算明廷真有這筆錢,堡壘推進攻勢也會是一場經年累月的戰爭,靠傳令兵協調這麼一場大攻勢,許平不認為文官中有這樣的人才,但這話他並沒有對牛金星說。「將楚軍徹底擊潰後,江北軍必然膽寒,更加不敢進攻,解決了南線官兵後,闖王再來增援我們。新軍雖強,但到時候我們有八萬人馬,是新軍的兩倍,這裡又是我們的地盤,未必便沒有一戰之力。」
對付新軍的計劃是上次冬季交戰的翻版,許平打算再次依靠主場作戰慢慢消耗新軍的銳氣和鬥志。雖然現在不像冬季時氣候那樣惡劣,但兵力闖營要比冬季作戰時充裕得多,而且戰場也更廣闊。
「自古能將十萬兵的,除了漢太祖外,好像還就是多多益善的兵仙韓信了,漢光武帝、唐太宗恐怕都將不了十萬。」雖然新軍的兵力比上次多了很多,十二營新軍理論上會有五萬人以上,但許平並不是很擔心:「新軍一直講究兵貴精不貴多,五萬兵馬可不是小數,就是黃候親自前來都有可能指揮失當,賀將軍、楊將軍很可能會犯錯。」
主場作戰的闖營即使出現指揮錯誤也比較容易彌補,可新軍不是,遠道而來無論是的道路熟悉程度、情報收集還是後勤壓力都不是能和闖營相比的,出錯的機會也要比闖營大得多。因此許平打算等待新軍自己出現紕漏,然後抓住機會予以反擊。
「當然楊文岳楊大人是沒有這個顧慮的,河北軍又開始行動了,據稱這次集結在大名府的河北軍又有十萬之眾。」經不住侯洵一再催促,楊文岳在新軍擊潰東江軍後開始南下,他任命夏侯寬甫為先鋒,齊圖為前鋒後勁,向黃河逼來。許平環顧周圍的闖營的將領們:「希望楊文岳有漢太祖那種能將十萬兵的本事,不過我懷疑他給新軍找的麻煩會比給我們的麻煩還多。」
聽到許平的話,不少將領放聲大笑,笑過之後劉宗敏指著開封的位置說道:「大將軍好像沒有把開封的汴軍算進去。」
「是啊,我沒有算,因為我估計到時候這個麻煩應該不存在了。」許平胸有成竹,對闖營將領們解釋道:「自從城內知道他們在城外的親人安然無恙後,士氣就日益低落,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交換出城,現在城內已是士無戰心。」
「光是士無戰心是不夠的,城內將領們呢?」牛金星問道。
「最開始城內百姓行賄守軍溜出城時,開封各位總兵是嚴厲禁止的,他們不希望有太多人逃出城,因為這樣不但換不到糧食,而且他們也明白一旦百姓逃光,士兵就不會再有抵抗下去的鬥志。不過現在不同了,從半個月前開始,他們對百姓外逃已經裝看不見了。」開封城內的武官也不是傻子,眼見城池有不保的危險,那麼便開始思考退路。城外的許平一貫以愛民著稱,這些汴軍將領不想當被許平用來收買民心的犧牲品,所以開始在一定範圍內放水,免得和許平結下深仇。
聽到這句話後,李自成立刻追問道:「那到底什麼時候能夠把開封拿下呢?」
「如果快的話,說不定十天半個月後就可以說服幾個城門守將投降。」許平微微一笑,真實情況比他現在說的還要樂觀,不過在李自成面前不好把話說得太滿,只要一天還沒有拿到城門,許平就不願意把話說死免得又落人口實:「若是開封落入我手,那擋住新軍進攻的可能性又大上幾分。沒有了後顧之憂我們也可以把所有的部隊都投入和新軍的交戰中,現在守將們遲疑不決的唯一理由也是新軍。河南巡撫衙門在城內大肆宣傳明廷發動四路大軍上百萬大軍來給開封解圍,這些將領們對我們能否抵擋得住還有些懷疑,生怕今天才降了我們,明天我們就被官兵打跑了。」許平和城內的很多守將已經有書信來往,在闖營的威逼利誘下,有些明將已經考慮提前投降,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場賭博,越早投降對那麼在闖營立下的功勞就越大。若是兩年前聽說新軍來解圍的話這些將領是絕對不會考慮投降的,不過由於許平連續的勝利,開封城內對新軍的信任感大為下降。許平沒有把全部虛實都在會議上吐露出來,他對李自成、羅汝才以及其他大小闖營首領們保證道:「最差最差,等闖王大敗楚軍後,肯定會有守將倒戈獻城。」
毫州,郁董的總兵府。
聽說要江北軍出兵後,江北軍的諸位將領中就是一片愁雲慘霧,不少江北將領派人來勸說郁董不要出兵。這些人都是在亳州附近的,郁董很明白他們的心思,要是自己被闖營消滅了,那麼就輪到他們來亳州這個地方了,比如於世忠親自趕來亳州郁董這裡,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萬萬不可出兵。
與江北軍不同,南京方面則屢屢催促郁董立刻出發,闖營對他們來說不像江北軍眾將那樣有切膚之痛,所以南京方面希望能夠在皇上面前立功,此外也好名正言順地繼續截流稅收和物質。既然江北軍不肯動上一動,那麼南京方面就把希望寄托在郁董身上,希望他肯去冒險為南京官吏爭取功勞。
郁董當然不願意,所以他很痛快地答應了於世忠,向後者保證他絕不會出兵河南。於世忠滿意地回去了。
「京師急報。」一個親兵攥著邸報衝進大營:「山西急報,插汗二十萬大軍入寇,已經把大同圍了個水洩不通。」
曲阜。
「宣大急報,插汗入寇,北虜數十萬已經將大同圍得水洩不通,不知道有多少正越過宣大軍的防區直逼京畿。」
一片死寂籠罩在營帳內。參謀部送來的報告裡說京師大震,現在已經是一日三驚,朝廷急召新軍回師的命令隨時都可能送到。
「聽說侯爺已經入宮面聖,不過我不對此報多大指望。」賀寶刀長歎一聲,河南已經在望:「現在回師是功虧一簣啊,再來至少又要過上三個月。」
「冬季無法進攻的。」楊致遠的肝病一直沒有好轉,這兩天又疼得厲害,乾脆和賀寶刀合營,若不是有這樣的緊急事務,今天他本打算休息的。
「是啊,是啊。」新軍上下對前一個冬天的慘敗都記憶猶新,經過兩年的拉鋸戰,山東現在基本是一片廢墟,若是等到冬季供應幾萬大軍出戰,恐怕會有很大問題。
「冬季?絕對不行。」賀寶刀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賈兄弟堅持不了那麼久了。」在開封的問題上,賀寶刀和楊致遠的看法相同,那就是河南巡撫衙門過於樂觀,大批百姓逃亡是不可避免的,而守將可能已經變得不太可靠。
「別說明年開春,就是冬季都堅持不到。」大敗楊文岳後,新軍打探到許平正在大肆擴軍,目前他們估計許平手下的新式部隊可能已經有兩萬多人,李自成手下能戰的部隊超過四萬,羅汝才一萬多,再加上其他一些旁系,闖營在開封附近的野戰部隊可能有近十萬人,這麼龐大的軍隊指望楚軍或秦軍去給解圍是絕對不現實的,他們可能不可能牽制足夠的闖軍都令人懷疑。
「如果現在回師,那就是看著賈兄弟去死,還拋棄了開封城裡的一營兄弟。」
「可惡的許平,他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他只能倚仗黃河天險拖延我軍的進程,在南邊重創楚軍和江北軍之後,再看看能不能擋住我們。」賀寶刀重重地一拳捶在桌面上。這些天他和楊致遠反覆討論戰局,十幾營參謀們都全力以赴,針對許平可能的行動制定了無數的計劃和預案,決心利用新軍的兵力優勢抵消許平的地理優勢。
京師,狼穴。
「插汗太愚蠢了,他挑這個時候入寇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麼?」鎮東侯感到很惱火,認為插汗最佳的入侵時機是在河南開戰之後,這個結論當然也受到鎮東侯歷史知識的影響,在他的歷史上北虜是挑明軍被闖營毀滅、而闖營也受到重創的時機入侵的。和歷史上的後金一樣,林丹汗處於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那就是可以座山觀虎鬥,等到闖營和明廷兩敗俱傷的時候再來撿便宜。不過鎮東侯認為以新軍的實力,就算是和闖營兩敗俱傷插汗也撿不到便宜,不過林丹汗現在入侵,實在是有犧牲自己為闖營火中取栗之嫌。
「插汗不過是擔心這時候不來搶就搶不到了吧,」金求德倒不是感到很難理解,他反對的是將楊文岳的河北軍也派去參與給開封解圍,京師附近如此空虛肯定對北虜會是一種鼓勵和誘惑。
「真是胸無大志。」鎮東侯突然感到自己有點明白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歷史上的滿清至少有奪取河北、山西的野心,而林丹汗未必有,所以滿清可以沉得住氣,讓明廷不斷把兵力調去河南戰場和闖營消耗;但林丹汗不同,如果他對奪取關內土地沒有什麼信心的話,那麼現在倒也不能說不是一個搶劫的機會。
「朝廷已經下令楊文岳班師,此外很快就下令抽調部分新軍返回京師,」大明內閣和皇帝幾乎沒有秘密可言,只要有心人想知道朝廷的打算,就一定能打探得到,金求德拿著從宮中取來的密報問鎮東侯:「侯爺打算怎麼辦?」
「如果現在班師,那林丹汗就會望風而逃,讓新軍撲一個空,」鎮東侯想也不想地說道:「而許平就會趁機攻陷開封,控制中原腹心之地,甚至會趁機進攻山東、湖廣。」
金求德滿臉都是憂愁,他並非沒有想到這些,但感到自己束手無策,好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不幸發生。
「所以我們要分兵!」鎮東侯微微一笑,看到金求德和其他高級參謀們投來的吃驚目光時,突然之間鎮東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又回到了長生島時代。
「林丹汗,此番出兵二十萬,如果我們十二營盡數回來,他勢必奪路而逃,而且十二營回師必定耽擱時日,等我軍到了的時候他早跑沒影了。」鎮東侯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比劃:「對付北虜這種烏合之眾,兵貴精不貴多,我覺得救火營和直衛就夠了。如果只是救火營和直衛的話,行動速度能比十二營團在一起走快很多。插汗好歹也是北地之主,看到新軍只去了幾千人,定會捨不得也不好意思逃走。」
參謀們面面相覷,覺得鎮東侯未免也太自信,金求德問道:「侯爺如此有把握麼?」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金兄弟還記得當年復州之戰麼?在戰前我犯過一次錯,是什麼錯?」鎮東侯幫金求德回憶起二十年前的那一仗,戰前鎮東侯判斷林丹汗一定會避開強大的敵人而不會去硬碰,但鎮東侯失算了:「那次插汗害得我吃了一個大虧,他看見我們能打敗建奴,就覺得自己也行,甚至忘記了他之前對建奴深入骨髓的恐懼。這次也是一樣,插汗看到我們被農民軍這種他口中的烏合之眾屢次擊敗,看到不是我領軍而且人數還怎麼少,他怎麼會不心動?」在蒙古那邊也有新軍的細作,由於蒙古是長久的威脅,所以那邊的情報工作比河南還要細緻,參謀司對蒙古王廷言論有所瞭解:「插汗不是譏笑了我這麼多年了麼,要是他看到幾千打著我旗號的手下就落荒而逃,以後他還有什麼臉面繼續大言不慚下去呢?」
參謀們琢磨著,覺得鎮東侯說得有些道理,便打算以此進行計劃。
「那河南那邊怎麼辦?」金求德又問道,前線報告歸德府的闖軍野戰部隊已經收縮到開封附近去了,雖然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但許平無疑正在開封一代部署防禦。救火營和直衛若是抽調回來,那麼新軍的兵力優勢就很有限了,那他們又該如何壓倒闖營的防禦優勢呢?
鎮東侯胸有成竹:「我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