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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風行草偃據中州 第131章內憂 文 / 灰熊貓

    第131章內憂

    聽高巡撫說得請辭懇切,賈明河自覺有些慚愧,現在闖軍圍城,若是堅持不住那便是全軍覆滅的下場,而城外的許平又是自己的大仇人。

    高明衡見賈明河已經說不出話來,便苦口婆心地勸道:「賈帥,終歸還是要以君父為重啊,現在只是事急從權了,若不是許賊背叛黃侯,帶著這些闖賊來圍城,哪裡會有這樣的禍事啊。」

    只要巡撫大人一提到許平和鎮東侯的關係,賈明河便覺得理虧,如同那天在城頭商議勸降之事一樣,賈明河只有唯唯而退,帶著那些分給新軍軍官的「戰地夫人」返回駐地。

    回到新軍的軍營侯,賈明河吩咐部下為這些女孩子安排住所,並派人巡邏,以免有人去騷擾她們,剛才他已經答應高明衡暫時不把她們送回家,而是等開封解圍後再予以釋放。

    「去問問這些女子的家在何處,」賈明河打算讓士兵去給她們家裡報個平安,若是她們家裡人知道女兒在新軍中被好生看待起來,賈明河估計她們的家人也能放心一些:「馬上去辦吧。」

    「大帥,這樣恐怕不太好吧。」魏蘭度剛才和賈明河一起去見高明衡,他揣摩巡撫的用意,勸說道:「要是這樣行事,恐怕會讓友軍和巡撫大人那裡難辦,我們還是密不外傳,等到開封解圍之後再放回去吧。」

    賈明河仔細想想,點頭道:「現在確實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不宜和友軍起紛爭,唉。許平真是把侯爺的臉全丟盡了,現在縉紳們議論紛紛,都對我們新軍另眼看待,雖說朝廷不怪罪侯爺,可是這麼大的禍事,將來也不知道該如何瞭解啊。」

    對於賈明河的擔憂,魏蘭度爺沒有什麼好辦法,現在山嵐營是城中最有戰鬥力的部隊,周王府和河南巡撫衙門都不願意說什麼,可是私下裡已經有人在議論這支新軍是不是真的可靠既然勸降不了許平,那麼自然有人擔心這些新軍反過來會被許平勸降。魏蘭度只有寬慰道:「我們盡忠職守,保住開封不失,將來新軍再派援軍,把許平捉拿進京,朝廷也許就不會追究侯爺的過失了。」

    想到鎮東侯確實沒有收過許平這個弟子,雖然流言滿城但賈明河相信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暫時也只有放下這個憂慮。

    「為天子守土,為百姓保家,」賈明河想起今天的矛盾,口中喃喃念叨著:「若是兩者不可得兼,又該如何是好呢?」

    「以末將想來,應該先公後私吧。」魏蘭度小聲說道:「末將覺得巡撫大人說得不錯,我們吃的是皇糧,穿的是皇衣,拿的是皇餉。」

    「說的不錯,」賈明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連連點頭:「侯爺給我們的命令就是消滅闖賊還有許平,我們但求問心無愧就是了。」

    「為什麼要穿黑衣?」劉宗敏注意到許平手下幾營,包括李定國所部和孫可望帶來的親衛,都不再穿灰色的衣服而是統一換成了黑裝。

    「許兄弟此舉甚是妥當,」牛金星剛才沒有立刻想起大梁的故事,覺得丟了面子,更隱隱覺得這樣會讓李自成嫡系被旁系闖軍看輕了,同時也是為了拉近關係,便連聲稱讚道:「明尚火德,水克火,我們當然要穿黑衣。」牛金星還向李自成建議道:「我們以後也應該傳黑衣才好。」

    孫可望咧嘴一笑,便要說話,卻見許平向自己看來,微微搖頭,便把取笑牛金星的話收了回去。

    此時交換工作已經基本完畢,李自成便召集諸位將領去他的大營議事。

    抽空許平把孫可望拽到一邊,埋怨他道:「何必如此落軍師的面子?」

    「哈哈,水尚黑,牛先生還真能想啊。」孫可望完全沒有把許平的責備放在心上。

    李定國在邊上笑道:「若是闖王、軍師知道我們是怕衣服髒了不好看,故意選的黑衣,不知該作何感想。」

    許平一個勁地搖頭:「剛才大梁的典故,是不是孫兄剛對李兄說的,故意要為難軍師。」

    「不錯!是我剛和老四交代的,」孫可望大大咧咧地說道:「本來還想為難一下許兄弟,不過大將軍可不像牛先生那樣不學無術。」

    「這個典故想來一個舉人肯定不如武人用心,」許平覺得孫可望似乎要故意和牛金星為難,便問道:「孫兄為何如此?」

    「聽說牛金星想要我們的地盤。」孫可望臉孔突然變得凶相畢露,對牛金星也開始直呼其名:「我落落他的面子算是輕的了,要不是給許兄弟面子,我就給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我們都是闖王屬下,這怎麼能叫要不要的。」許平沒有想到孫可望消息如此靈通,心裡微微吃驚:「我已經把登封縣給軍師了。」見孫可望臉上儘是不悅之色,許平補充道:「等攻破了開封,我還答應替闖王治理洛陽周邊。」

    「闖王有沒有答應你?」孫可望立刻追問道。

    「闖王沒有反對。」

    「我是問,闖王有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這當然沒有,」許平也覺得此事不急:「開封未下,那裡有餘力去治理洛陽。」

    「哼,定是牛金星從中作梗吧?」孫可望冷笑一聲:「許兄弟要多加提防,我看牛金星他不安好心。」

    「孫兄言重了,」許平感到這場私下的談話讓他感到很不自在:「我們都是闖王的屬下,現在怎麼能窩裡鬥?」

    「如果我是許兄弟,若闖王不答應給我洛陽,便休想把登封要去,一個已經治理好的縣換一片廢墟,闖王夠賺的了。」孫可望氣哼哼地說道:「上次闖王就看我們不順眼,現在還是這樣,肯定是牛金星在背後說我們的壞話。」

    見許平無言以對,孫可望叫道:「許兄弟,我們的地盤都是我們拚命搶下來的,要是有人想拿走,我們就要和他拚命。闖王善待我們,我們自認奉他為主,若他不想好好待我們,我們便是反了他的,又如何?」

    「孫兄以後休要再提此言,」許平聽孫可望越說越不像話,即便三人周圍都是心腹也不敢再讓他們聽下去,讓衛士們遠遠走開後,許平正色對孫可望和李定國說道:「我能有今天,都是闖王給的,當年我孤身一人到闖營,闖王便以兵權相授。」

    「唉,」孫可望對許平的話顯然很不同意,臉上全是不屑的神情:「許兄弟到闖營的時候,闖王才下商洛山多久?上半年還只有十八騎而已,剛剛招募了幾萬流民,能戰的不過五營萬餘人。許兄弟可是黃侯的親傳弟子、大弟子,闖王又怎麼敢不待如上賓?」

    李定國在邊上幫腔道:「許兄弟現在是闖營大將軍,響噹噹的二號人物,但這可不是闖王給的,是許兄弟和我們哥倆一刀一槍打出來的,這開封、歸德兩府也是我三哥苦幹治理好的,再說就是浪裡白條和六耳獼猴,也是衝著許兄弟和我三哥來的。我們又沒有異心,沒有自立門戶,闖王不好好獎賞我們,反倒聽信牛先生的要拿我們的地盤,這也太讓人寒心了。」

    「也不是白拿,闖王手下幾萬兄弟,總需要吃飯吧。」許平把剛才和李自成的談話向兩人轉述了一遍,闖王是首領,許平他們是屬下,如果所有的收入都先送去許州的大營,然後再由許平酌情分配確實有些不妥:「我們在河南吃得好,穿得好,其他首領難免會有點紅眼吧,闖王就是向著我們也得把水端平。其實闖王還是念著我們的功勞的,你看我說一聲,闖王就同意不讓其他人去攻打南直隸了,不然孫兄和江北軍的協議還有些麻煩。」

    「他們敢!」孫可望喝道:「要是他們敢到歸德我的地盤上撒野,我可不像大將軍這麼好說話,到時候就是闖王我也不會給面子的。」

    「孫兄誤會闖王了,」許平想起那次孫可望和李自成起衝突後,李自成深夜趕來自己宿營地的談話,這段談話之前許平也和孫可望提起過片段。

    「哈,」孫可望笑道:「闖王也是縱橫中原十幾年的豪傑,許兄弟真的以為他是這樣一個心軟的人嗎?」

    說話間已經快到闖王的大營,孫可望和許平稍微分開一些,剛才孫可望問話的許平不置可否,等周圍再沒有人時,許平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信。」

    在李自成大營中開會的不僅僅有李自成和許平的直屬將領,還有許多其他的義軍領袖,羅汝才和他的手下也雲集於此。

    李自成坐在首位,讓許平呆在他的左側,之前李自成任命許平為大將軍時羅汝才還頗有怨言,覺得他自己是對闖營出力僅次於李自成的,為啥不把這個名義上第二的位置給他?當時李自成親自跑去好言安撫羅汝才才算把這件事壓下,不過現在闖營中的人已經對此沒有什麼異議了。除了余深河等幾個許平的直屬將領外,孫可望和李定國也帶著他們的手下坐在許平旁邊。

    大家都坐定後,李自成示意許平可以開始了。

    「大家都知道,朝廷已經批准了鎮東侯擴建新軍的計劃,這才短短幾個月,鎮東侯就把新軍擴編到十三個營,每個營四千人,即使刨去被我們圍在洛陽的這一個營,鎮東侯手裡也已經有了四萬大軍。」許平語氣有些低沉,滿屋子的義軍將領人人臉色凝重,他們都很清楚鎮東侯的軍隊和其他明軍不可同日而語,以前三營新軍就會給闖營以極大的壓力:「大約十五天前,朝廷以侯洵為督師,命令新軍出發給開封解圍。我們本以為會遭到六、七個新軍營的進攻,這並非是我們完全不能對付的兵力,但是」

    這次朝廷給侯洵的任務是專門剿滅闖軍,但他並沒有立刻進軍河南,而是竭力說服朝廷把節制楚軍、江北軍甚至中都鳳陽兵力的權力全部交給他,讓他能夠動員這些軍隊參與對河南闖軍的會剿。這很出乎許平的意料,侯洵的這個要求蒙蔽下朝廷是可以的,但是許平是參加過山東之戰從賀寶刀那裡對內情有所瞭解的人,他很清楚侯洵的建議多半是鎮東侯在背後策劃。

    「朝廷同意了侯洵的計劃,眼下侯洵已經命令左良玉率領楚軍北上,從南面夾擊我們,同時還讓江北軍做好準備,隨時出發從東面進攻我們。」許平臉上的憂色越來越濃,新軍的戰略部署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開封未下,許平難以抽調部隊去增援山東,楚軍在南線的威脅也讓闖營受到牽制:「我本想在開封再次重創新軍,然後攻下開封後立刻兵發山東與東江軍連成一片,想不到被新軍搶先了。」

    既然侯洵的策略必然是鎮東侯授意,而新軍的目標如果是河南的話,那根本不會拖延時日給許平進一步發展壯大的機會,所以許平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意識到新軍打算首先攻擊山東,摧毀東江軍以解除後顧之憂,或許還有練兵的意思在裡面。

    「新軍需要多久才能進攻山東。」問話的是羅汝才。

    「很快。」其他各路軍隊動員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最快也要到六月才能發起配合攻勢,但新軍一旦有了計劃後總是會很快行動,而且許平知道督師的侯洵顯然會全力支持鎮東侯的計劃:「昨天剛收到的邸報,侯洵借口不耽誤時間,已經命令新軍南下進入山東,要山東地方官接應糧草,不日就要開始清剿季退思部。這個命令是十天前發出的,我猜現在新軍應該已經向山東進發了。新軍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們打算首先集中兵力擊潰山東叛軍,然後全師向河南進發。」許平斟酌著作出預判:「季退思已經疲憊不堪,我認為他很難撐過六月。那麼六月底或者七月初,新軍就會發動十二個營向開封開來……」

    「真不該和開封的明狗換糧,不然我們就能去山東了。」下面傳來一句閒話,雖然闖營與官兵相比規矩要少很多,不過在這種會議上這樣的發言顯然還是很無禮,許平掃了一眼說話的人,是闖營另一個旁系的首領。許平早就感覺和新軍相比,闖營就好像是一個大聯盟,闖王的地位是盟主而不是大家的主子。

    在許平看過去的時候,那個發話的闖營將領毫不示弱地與許平對視,其他一些地位類似的將領也嗡嗡聲表示贊同。這些人和羅汝才、孫可望他們一樣,在李自成出商洛山前都是一方的大王,現在還有自己的獨立勢力。李自成每次打勝仗都會分戰利品給他們,而許平從地方上獲得的收入顯然不會給他們,至於他交給李自成的那些牛金星也未必會給這些旁系很多。眼下這群人是最窮、最艱苦的一批人,也對許平用糧食和開封換人最不滿。而對於這種出身土匪,習性仍匪氣沉重的傢伙,孫可望一貫主張是予以消滅,就如同他在歸德的清洗。而且這種清洗確實讓河南的士人階層感到鼓舞,覺得闖營許平部不同以往,是可以加以觀察的對象,可李自成仍維持著與這些桿子們的交情。

    「便是不換糧,開封一時三刻也打不下,」事關自己的戰略和軍事權威,許平加重語氣說道:「我們還是來不及趕去山東。」

    「許大將軍不是黃侯的大弟子們,是不忍心看師門長輩餓死嗎?」那個人不依不饒地又補了一句。

    許平的手下一起向那說話的人怒目而視,不管他們私下之前是否贊同,但現在任何對許平的攻擊都會被余深河他們視為對自己的攻擊。其他一些親許平的將領一起大聲斥責,便是李自成的嫡系將領們大多也站在許平這邊,畢竟許平是李自成一手提拔的,是孤身一人來闖營,現在就算有一些自己的勢力也還算是李自成的親信。就連牛金星都對那個倒霉鬼厲聲喝道:「有什麼話都說出來好了,

    見到這麼多人反對,最開始出聲的那個人臉色有些發白,向李自成欠身道:「大王,我是個粗人,不懂什麼規矩,心裡直,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無事,無事。」李自成揮手道:「我們自家兄弟,義氣相投,哪裡有那麼多的規矩。」

    許平從那個人臉上收回目光,他覺得這個問題說不清楚也不想深究,既然李自成發話他就趁機趕快把話題扯開,又回到軍事問題上。

    「楚軍和江北軍也會派兵參戰?」羅汝才聽許平念過朝廷的邸報,插話問道:「他們會來多少人?」

    「是的,侯洵要他們也來,不過我並不太擔心他們,楚軍的戰鬥力比秦軍差一些,不會很難對付,而江北軍已經被我們打破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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