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回憶
「用騎兵去沖選鋒營步隊的堂堂之陣,天啊,我軍又沒到危機到需要拚死一搏的時候。」許平毫不掩飾地大聲抱怨著,明軍騎兵的逆襲被挫敗後,許平忍不住又燃起反擊的願望、忍不住盼望賈明河同樣會指揮明軍反覆進攻直到耗盡力量,但現在一個反擊就讓他損失了近半的騎兵預備隊,還把實力暴露給對手。他焦急地連聲命令鳴金撤兵,不過現在他們被反擊的明軍步兵所重創,而且一時竟然沒有響應後撤的金聲:「我只希望,他們能汲取教訓,以後再也不要拿騎兵去沖新軍的列隊步兵。」
本隊的掌旗手身體晃了一晃,昏死了過去,護旗手簡繼東看到後無暇多想,向那個闖賊騎兵墜落的地方快跑幾步,然後一個飛身就向隊旗撲去。在簡繼東雙手已經虛握在旗桿上的時候,那旗桿突然動了起來,另一個從身側掠過的西營騎兵搶在簡繼東之前抓住了它。簡繼東撲到在地上,雙手抓住了旗桿的尾巴,旗桿帶著他在地上滑行,拖著他在土石上磕碰,塵土從簡繼東面甲上的觀察窗和縫隙處湧入,一下在塞滿了他一嘴,只是簡繼東仍死死地握住旗桿,說什麼也不撒手。
一道弧光向簡繼東斬來,他使出吃奶的氣力側身一滾,微微避開一線,那鬼頭大刀狠狠地落在他的肩頭,把他的盔甲斬得深深陷下去。盔甲雖然沒有破裂,但簡繼東的肩膀還是一沉,半個身子好像都失去了力量。
弧光又一次高高揚起,簡繼東已經沒有力氣再躲閃了,他閉上眼,用盡最後的力氣抓著旗桿。
突然手中一鬆,旗桿上不再傳來拉力,失去速度的簡繼東一頭紮在土裡,他睜開眼抬起頭,面具的觀察窗上滿是黃霧,只看到一片人影晃動。簡繼東不敢鬆手,他甩甩頭,再次抬頭看去。看到一個明軍騎士擋在自己的身前,那個拖旗桿的闖賊已經被這個騎士斬於馬下,那個向簡繼東揮刀的闖賊騎兵也仰天躺在不遠的地面上,胸口上流著血,生死不知。
金聲在背後急促地響著,王二德本來已經撥轉馬頭準備回陣,但看到一連幾個兄弟被那個衝上來的明軍騎士砍到後,王二德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大吼一聲,把手中的長槍挺得筆直,躍馬就向那個明軍騎士的腰間扎去。
簡繼東看到又一個闖賊騎兵挺著騎槍衝來,護衛著隊旗的明軍騎士側身輕輕一讓,當突刺過來的騎槍從他手臂和肋下間穿過時,騎士猛地一挾,反手一刀把收不住身形的闖賊騎兵砍下馬。騎士手臂一轉把搶到的騎槍握在手中,兩臂一槍一刀,威風凜凜地護在簡繼東身前。
這時一大群騎兵從簡繼東身邊兩側衝過,他也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闖賊的騎兵已經退了下去,而步兵兄弟也趕到自己的身後。那個騎士收刀入鞘,把騎槍重重插入土中,轉過身來。
「大……大帥!」簡繼東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賈明河衝著面前這個勇敢的護旗手微笑著:「兄弟,保護好我們的旗。」
說完賈明河策馬向陣後馳返,整場戰鬥他根本沒來得及落下面甲。從軍這麼多年,賈明河作為個人而不是作為將領的斬首有七十三級,幾乎和新軍十營的營官加起來一樣多,就是以勇武著稱的賀寶刀也沒有他的一半多,至於像今天這樣殺敵但是不算斬首的,就更無法統計了。
簡繼東跳起身,把隊旗高高舉起用力地晃動兩下,向著賈明河的背影高喊著:「選鋒營,萬勝!」
「萬勝!萬勝!」看到賈明河的選鋒營丙隊士兵,紛紛高舉著武器狂呼,丙隊的隊官李之淵也激動得滿臉通紅,剛才看到姊妹部隊的慘痛損失時,他也感到心痛如絞,而看到馬隊衝去殺敵時,李之淵差一點就帶著部隊跟著衝上去了。現在,李之淵不會再讓憤怒左右自己,他跟著喊了三聲後,立刻開始整隊,按照上峰的命令有條不紊地發起進攻。
「我沒有看錯吧,那是賈大人!」
幾次來自新軍的參謀面面相覷,剛才賈明河在側翼親身參戰時,這些認識他的闖營軍官無不目瞪口呆,他們都曾聽說賈明河從軍五年,就靠斬首之功從小兵一直升到營官,還是鎮東侯的第一個營官,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忍不住冒起一個詞:名不虛傳。
很快,許平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對於整個戰場來說,這次闖營失利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藉著擊潰西營騎兵的余勇,增援上來的選鋒營步兵開始試圖從麥田里迂迴,在許平的注視裡繞著大圈。許平觀察著他們的進展,猶豫著是不是把手裡最後的一隊燧發槍手預備隊派向那個方向。
本來,在側面的開闊地上明軍是很難用小隊人迂迴的,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會遭到許平火炮和步槍手的猛烈攻擊。但現在,西營敗退的士兵擋住了近衛營的射界,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看著越來越接近地明軍側翼包抄部隊,許平臉色開始發白,選鋒營的部隊仍在緊逼不捨,沒有佈置燧發槍手所需的緩衝地帶。許平身後固然還有大批的長矛手,不過用這種身穿布衣、手持木矛的軍隊去與選鋒營的鐵甲重步兵交戰,下場不問可知。不過許平看著那就要衝到與矮牆平行位置的明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長矛兵,上前迎戰。」
李之淵帶領著全隊飛快地向闖營側後殺去,他一直注意隱藏在敗退的闖軍背後,部下不停地射擊著,把逃竄的闖軍騎兵的戰馬紛紛射倒,但對於那些徒步奔逃的闖賊,選鋒營丙隊只是驅趕他們而沒有用衝鋒速度追擊。
終於,前面又出現成排的闖軍長矛步兵,李之淵毫不畏懼地迎上前去。
「殺!」
「殺!」
「殺!」
選鋒營有節奏地喊著號子,用連續地突刺把對面的敵兵一排排放倒。
「我們是白羽兵,縱橫天下的白羽兵。」李之淵看著對面的敵兵,心中滿是不屑:「這些蟊賊哪裡是我們的對手?」
賈明河身後是他的參謀和近衛,剛才賈明河衝出去後,參謀和衛士們全都傻眼半晌才反應過來,呼喝著急忙趕過去護衛,現在跟著賈明河返回將旗所在時,他們一個個還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大帥,這太危險了。」
「大帥,您可嚇到我們了。」
「老了,老了,」四十出頭的壯年總兵對部下們笑道:「當了十幾年大帥,已經是老眼昏花了,我只看到那旗,還以為是我們的馬隊呢。」
無論是馬術、還是劍術,賈明河都比賀寶刀要差上一點,無論他如何有天賦,後天如何用功,半路出家的賈明河總也趕不上將門出身、自幼有名師指點的賀寶刀這是他心中一個很大的遺憾。可賈明河的年齡讓他足以自傲,不用說和他平級的趙、金、賀、楊,就是那些在他面前畢恭畢敬,向他俯首敬禮,一口一個「大帥、末將參見」的營官們,除了魏蘭度和吳忠這倆,也個個都要比他年長,有的還要年長很多。
「這面旗絕不能有失……」
賈明河對何馬說道,剛才被攻擊的隊旗是屬於選鋒營甲隊的,其他的隊旗上都有著和營旗一樣的花紋圖案,可這面隊旗卻和其他的旗幟格格不入,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圖案,只有書成兩列的八個墨字:毛帥東江,旅順選鋒。
「這面旗,比救火營的蛇旗還要早,更不用說我們的營旗。」這面旗是張盤在旅順建立選鋒營時定下的營旗,賈明河帶領全營接受鎮東侯改編時,換了和救火營類似的一面旗當營旗,而這麼老營旗就被賈明河當作選鋒營甲隊的隊旗。
「大帥放心吧,末將誓死保護好這面旗。」何馬俯在馬背上向賈明河鄭重說道,他深知這面旗對賈明河的意義,十幾年前各營的營旗被被鎮東侯一概收回的、隊旗銷毀,而這面老營旗則被賈明河小心保存起來,新軍建立後賈明河又把它取出,還是當作選鋒營甲隊的隊旗。
剛才金聲響起不久,失去戰馬的聞商銅就不得不徒步逃回本陣,剛回過一口氣,一個衝到他身邊的戰馬突然悲鳴一聲,摔在聞商銅的身邊,把他嚇得往旁邊一跳險險避開。從馬背上滾亂下來的是好友趙芝泉,他的戰馬被明軍的火銃擊中,幸好人沒事。
臉色發白的聞商銅看著同樣面無人色的趙芝泉,急切的問道:「王大哥呢?」
「王大哥,王大哥、王大哥……」趙芝泉聲音裡突然帶上了哭腔:「王大哥不在了……我親眼看見的……」
順著趙芝泉的伸出的手臂,聞商銅看到了正緩緩策馬離去的賈明河的背影,他盯著那個背影死死地看著,突然感到激憤的淚水奪眶而出:「狗官!他是五個孩子的父親,有五個可憐的孩子等著他回家吶。」
孫笑這是聞商銅永遠不會忘記的名字,這個從遙遠江南來的東林士人,給他們當了兩年的縣官。
百姓不願意交出藏糧,無論如何也不肯交,父母官孫大人就把孩子們捉去,當著大人的面,把兩根手指那麼長的鋼針,插進孩子們的體內。凡是不繳糧的人家,一家也逃不過,要麼交出活命糧等著全家餓死,要不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根又一根的鋼針慢慢地扎進兒女的體內。
但還是有人不繳糧,有的人是真的繳不出糧,孫笑就下令用針去刺孩子的眼睛,他不信父母能忍心看著孩子被生生刺成瞎子。可還是有,有的人確實沒有任何藏糧,那麼,就刺孩子的另一隻眼吧,確認一下他們真的沒有撒謊……
那天,五個雙眼被刺瞎的孩子被從縣衙裡扔了出來,當時還是修鞋匠的聞商銅,和他的鄰居裁縫趙芝泉都低下頭,堵著耳朵不去聽那幾個還不太懂事的孩子的哭泣聲。
「爹」
「娘
幾個無助的孩子,在地上亂爬著,緊閉著的眼皮下還在汩汩地流出著血。旁邊還有衙役們的嬉笑聲,他們用棍子去戳幾個瞎眼孩子纖細的手指,看著孩子們疼得尖叫、在地上翻滾掙扎,於是就會發出一陣歡樂的大笑聲。等笑得不那麼厲害後,就會去戳另外一個小孩的指尖……
這種事聞商銅已經見過得太多了,這幾個雙眼被刺瞎的孩子,他們的父母肯定被活活打死在縣衙裡了這麼不懂得節約、一點存糧都沒有的刁民,簡直就是存心和孫大人的考績做對,打死也就打死了。不會再有人管這幾個孩子,不會再有人關心他們、照顧他們。而他們五個,肯定會像之前的那些遭遇相同的殘疾兒一樣,哭喊「爹」、「娘」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那天,聞商銅發現自己其實不認識王二德,那個膽小怕事,不會做買賣、不懂得生意經、靠掏陰溝為生,窮得三十好幾也討不上老婆的王二德;那天,聞商銅和趙芝泉看著那個以膽小出名的老實人,突然大步走向縣衙,掄起鐵掀把那幾個嬉皮笑臉、還在折磨幾個瞎眼孩子取樂的衙役的腦袋打開了花;那天,聞商銅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麼藥,他舉著釘鞋的板凳跟著王二德衝進了縣衙,後面是揮舞著大剪刀的裁縫趙芝泉……從那天開始,聞商銅不再是大明的子民了,從那天開始,聞商銅就是賊了;從那之後不久,聞商銅就是被秦軍追、被楚軍趕,被汴軍殺的西賊了。
「狗官!禽獸!他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啊。」聞商銅感到自己的眼淚和鼻涕都噴湧了出來,流得滿臉、滿胸都是。加入西營以後,長得虎背熊腰的王二德被李四爺選入馬隊當了個小頭目,但他其實還是那個只會掏陰溝、每天只能從官府那裡掙幾文錢餬口的膽小漢,都做賊了還是從來不敢說謊、還是不會騙人、還總是相信善惡終有報。每次被官兵追趕的時候,王二德都會把五個瞎眼孩子用繩子串在一起帶著他們逃亡,每天回營後,王二德都會把五個養子攏在膝邊,給他們講故事。每次聞商銅都能聽到他們發出天真的笑聲,總能看到王二德不厭其煩地給五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洗衣服他們都是我兒子啊,這點小事都不做還好意思當爹麼?
一瞬間,所有恐懼統統離體而去,聞商銅撿起一根木棍,追著殺害王二德兇手的背影而去:「殺官兵啊!」
幾年前發生的一幕又一次重演,曾經揮舞著剪刀衝進縣衙、把從來不敢仰視的縣官大老爺捅死在大堂上的裁縫,也又一次追在老友背後,向著武裝到牙齒的白羽兵衝去:「殺官兵啊。」
今天,李文節被大將軍告知他不需要上陣,他負責帶領的這群和叫花子差不多的闖賊男丁,唯一的目的就是麻痺敵軍。看到那些頭頂白羽的金屬怪物越逼越近後,李文節不由自主地步步後退,今天他見到的這些官兵,比之前見過的甘陝邊軍裝備還要好。當一群披頭散髮的人從身前衝過時,當聽到他們悲愴的吶喊時,李文節腦袋突然轟的一聲,胸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殺官兵啊!」李文節完全忘記了大將軍的囑托,也忘記了他身後的手下,還有他的職責,大腦一片空白,瘋瘋癲癲地追到了那隊人身後:「殺官兵啊!」
幾千被部署在側後,根本沒有被許平計算在內,也從未打算投入作戰的闖營士兵,突然發出排山倒海的呼喊聲,向著明軍猛衝過去。那些被打得節節後退的近衛營長矛兵,也突然士氣一振,雖然很多人還是在繼續後退,但也有人立定腳步,發出同樣的吶喊聲。
許平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番景象,只不過那次他站在發出這種吶喊的人群的對立面。
「燧發槍手!」許平一愣,馬上發出一聲斷喝:「火速上前,將新軍隊形打散!」
異變發生後,賈明河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住了,他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當時的吶喊聲略有不同,儘管過去了二十多年,那如雷般的「殺韃子啊」的吶喊,賈明河彷彿還能聽見,他當時也是發出吶喊的一員。
那是遙遠的遼南,正紅旗的劉興祚,後來改名愛塔的傢伙,領著後金軍在遼南橫徵暴斂,他們用炙熱的烙鐵烤白髮老人的腳底板,把孩子的手指一根根地掰斷,搜刮盡百姓的糧食後,還把妻子、姐妹和女兒從她們的家人手中奪去,去與蒙古人換東西。
百姓,手無寸鐵的百姓,不分老幼聚集在一起,發出絕望的吶喊。當時,只有十幾歲的賈明河,混在遼南的百姓群中,面對著正紅旗的屠刀。他還記得劉家幾兄弟,全身披掛站在後金軍中耀武揚威,像是在比賽一般,張弓搭箭向遼民射來,每次射中一個百姓時都會大笑一番……金、復、蓋、海四衛的百姓屠戮一空後來,鎮東侯因為劉家兄弟在喜峰口的功績,不但沒有追究他們的罪孽,還保舉他們陞官發財。
劉興治,賈明河曾親眼看見他帶著後金鐵騎殺來,把鄉親們成片地砍倒,翁鐵匠,這個總給賈明河包子吃,總是笑瞇瞇的好老頭,若不是他抱住才十幾歲的賈明河,用自己的後背替少年擋下那一刀,估計賈明河也已經不在人世了。當時,賈明河不敢出聲,躲在翁鐵匠僵硬的身體下,流著淚在心裡痛罵著「禽獸」;後來,在鎮東侯那裡見到劉興治時,賈明河會拱手和他客套,與他一起吃過酒、談笑過、還在他與鎮東侯手下結親時送上過一份賀儀已經以鎮東侯意志為意志的賈明河,早就把這份仇恨埋在心底再不提起。
但這似曾相識的吶喊聲,再次勾起了賈明河的回憶漫山遍野的屍體,後金漢軍的士兵在每具屍體上都戳上一下,戳到賈明河的大腿上時,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當時兩個漢軍士兵的對話他直到今天仍記得清清楚楚。
「我們可是正紅旗,縱橫遼東的正紅旗,」口氣中的那種傲慢和不屑賈明河永遠不會忘記:「這些蟊賊那裡是我們的對手?」
然後就是投奔旅順的亡命之路,然後就遇到了張盤張大人,然後就有了「毛帥東江、旅順選鋒」這面旗幟,然後還有每一個加入張大人的選鋒營的人都需要發下的誓言:為生者伸冤,為亡者雪恨,殺賊護民、死而後已。
對面的吶喊聲聽來是那麼的熟悉,一恍悟間,賈明河竟然不知道身處何地在遼南的時候,那些後金的細作總是些地痞無賴,被殺害示眾的明軍細作,總會有人冒著全家遇難的危險去偷回他們的屍體,讓這些勇士能夠入土為安;在關閉大都督前,賈明河帶兵出京時,也還能在路邊看到歡呼的民眾,送來犒勞飲食的父老;而現在……這次離開京師,路邊只有緊閉城門的縣城,逃散一空的鄉村;在河南的農村,只有地痞無賴肯當新軍的細作,他們在深夜潛來新軍的軍營,索要金銀的厚賞而不敢暴露身份,說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鄉親們打死;而那些村子裡總會有層出不窮的農民甘願當許平的密探,而他們的屍體總會在夜間不翼而飛……
選鋒營的側擊部隊先是遭到敵方火力的近距離猛擊,在隊形恢復前一批衣衫襤褸的闖營士兵就撲上來,用棍棒、石塊、牙齒和指甲和新軍士兵戰鬥,並真的開始將他們逐退。看著這太熟悉不過、青年時代曾一次次遇到過以致刻骨銘心的場面,賈明河頭一次感到困惑,之前他並不是站在這些瘋狂的百姓對面的:「難道我們不是萬民景仰的長生軍了麼?難道我變成了張大人和他建立的選鋒營誓死要消滅的害民賊了麼?難道我今日竟會落敗麼?」
「殺官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