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死不瞑目
林子森被梁新宇少將帶進了中南海，這個常人根本沒有機會進入的地方。
中南海內部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雄偉巍峨，反倒是非常空曠幽靜，這裡的空氣和環境非常的好，和北京繁華的鬧市相比真的有天壤之別。
很多一線的領導退休之後都會在這裡養老，這裡的條件當然不一般。一方面中南海的保鏢們會提供最強有力的保護，另外一方面在中南海裡面住著的人想要得到的物質性東西幾乎沒有一點困難。
在一幢小樓前，梁新宇少將的車子停了下來，門口四名士兵敬禮歡迎。梁新宇點了點頭，引著林子森走進了小樓裡面。
這幢小樓僅僅有兩層，被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樹木環保著。
而這幢樓裡面真正居住著的只有一個已經就九十高齡的老人，其他都是國家派來保護和照顧他老人家的。
陳啟軒一生未娶，大半生的時間獻給了軍隊，一生戎馬。林子森的爺爺林笑天替他擋了一顆子彈死在了戰場上，因為當時的戰鬥太過猛烈，陳啟軒根本沒有機會帶走林笑天的屍體，戰鬥打了十幾個日夜，戰壕被炸爛，滿頭的煙火和灰塵，屍橫遍野。一些來不及運走的屍體就敵人的炮火炸得支離破碎，而林笑天就是其中之一。
沒有能夠讓林笑天落葉歸根是陳啟軒一生最大的遺憾，戰爭時代過去之後，他麼有留在北京享福，而且去了蘇北的鄉下，找到了林子森。窮盡自己的一切本事來教林子森，除了一點。
林子森走進了小樓，心跳莫名的加速，說不出的激動。
這小樓在中南海的範圍裡面可以說並不起眼，但是裡面的裝飾非常樸實充滿詩意，居然還是用的紅木大門，門前擺著的椅子也有著很濃烈的歲月痕跡。
梁新宇少將和老上將陳啟軒非常熟悉，這裡他也經常過來，所以在這裡負責老人的飲食起居的人都認識他。見他到來，一個女孩子立刻跑上樓去了。
「你先坐一下吧，老首長就在上面！」
林子森笑了笑，並沒有坐下。
過了不一會，在樓梯口出現了那個自己整整十一年沒有見的身影。陳爺爺頭髮盡白，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色唐裝，臉上浮起笑意，讓扶著自己的那個女孩子快一點。
林子森期盼已久，但是這時見到了這個老傢伙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森子，來啦，來啦！」陳爺爺走路不是很方便，但是精神和意識都很好，看到林子森一臉慈愛的笑容，和當年無異。
林子森點了點頭，一時感慨萬千，想個孩子不是很爭氣的流下了眼淚。
十一年，彈指一揮間，這個當初總是想著法子折騰自己的老不死真的老了，站立都不穩了。
「陳爺爺！」林子森抿了抿嘴角，抹了抹眼睛，強擠出一臉笑容。
「啊喲，真是長大了啊，怎麼不叫我老不死了啊，哈哈」陳爺爺還開林子森的玩笑，伸出已經乾枯的手臂摸了摸林子森的腦袋，很是疼愛，「孩子，能看到你這麼爭氣真好！」
梁新宇這時心裡也不是滋味，整個屋子裡面的氣氛都很詭異，他揮了揮手讓那個部隊裡面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孩先離開，自己扶著老上將坐下，說道：「老首長，你不是說一直很想念森子給你泡茶的日子嗎？」
說著梁新宇對林子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說道：「森子，老首長那一手泡茶的手藝連我都不肯教，你今天趕緊給他泡上一壺，他可甚是想念呢！」
林子森連連點頭，客廳正中間的茶几上有一套景德鎮精挑細選過來的茶具，還有上好的龍井茶葉，林子森拿起茶具，就非常熟練的開始泡茶。
老上將陳爺爺看著林子森不由樂呵呵的笑著，一臉的欣慰和開心：「小梁，去，拿根煙來！」
梁新宇一愣，說道：「老首長你身體不好，不是戒了好多年了嘛。醫生可是囑咐千萬不能讓你再碰煙酒了！」
陳啟軒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那種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王者之氣一輩子也不會散去，他瞪了梁新宇一眼，頓時讓梁新宇有點發寒。但是這個老人家轉而嘿嘿一笑，很頑皮的說道：「今天看到森子了，開心。就一根，只抽一根！」
梁新宇歎了一口氣，只好拿出了煙，並且給老人家點了起來。
陳爺爺緩緩的吞吐出來，依靠在沙發上微微的晃動起來，好不愜意！
林子森小心翼翼的泡茶，洗茶，沏茶，斟茶，前前後後足有五十分鐘。這一手本事都是陳爺爺教給他的，之前老部長李通和嶺南的老大亨殷放春都讓自己泡過茶，但是林子森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麼認真，一絲不苟，時間算的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把一小盅的茶遞到陳爺爺手中，林子森笑道：「陳爺爺，老規矩，打個分吧！」
陳啟軒一隻手夾著煙，另外一隻手接過了茶盅，輕輕的呷了一口，微微閉上眼睛，嘴中咕嚕咕嚕作響，喉結的聳動都清晰可見。
猛然，睜開眼睛大笑起來：「十一年了，這味道還是一點沒變，火候剛剛好！」
林子森不由自豪的笑了，要知道以前這老傢伙可從來沒有這麼誇過自己，總是說火候欠那麼一點或者過了一點。
林子森給少將梁新宇也倒了一點，梁新宇也愛喝茶，和老首長一樣他對林子森這泡茶的手藝也讚不絕口。
多年未見，陳爺爺和林子森聊了很多，但是其實林子森的事情他無一不知。林子森的母親是時候時候走的，他妹妹佳佳現在再美國哈佛，等等老人家都知道。只是他就愛和林子森嘮嗑，而且是沒完沒了，總是那麼有興致。
一聊就是一個下午，天色已經晚了。陳爺爺還是精神抖擻，看著林子森說道：「森子，有時間帶著我這個快下棺材的人再去一趟寧濱縣，去以前的那條小河釣一次魚！」
林子森狠狠的點頭：「一定！」
雖然很捨不得，但是老上將還是下了逐客令，甚至沒有安排晚餐。如果說林子森是一隻鷹隼的話，那麼他就是那只早就橫霸了整個天空的鷹王。在他眼中林子森永遠是個孩子，而他一直都不吝嗇讓林子森的人生充滿荊棘，哪怕是推上一把，讓林子森去面對生活和人生的殺戮和挑戰。
林子森腳步很沉重，但是還是上了車出了中南海，是梁新宇的司機送林子森走的。而梁新宇則是被陳爺爺留了下來，林子森剛剛離開，陳啟軒就咳嗽不止，那個精通護理的女孩子連忙上來為老人家治療。
好一會陳啟軒才稍稍平復，歎氣道：「誰也鬥不過歲月哦！」
梁新宇在一旁，看著老人家，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梁，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其實和森子這孩子一樣，我教給你東西也不少，但是唯獨沒有教你識破命數的本事。這玩意太玄乎，是咱們老祖宗幾千人累計下來的財富。但是我真的不願意教給你和森子，一個人可以看到前方的東西和事情是一件和可怕的事情。不要怪我這個老頑固！」
梁新宇連忙搖頭：「當然不會啊，您別多想！」
陳啟軒笑了笑：「你看著森子成長也十一年的時間了，我很慶幸能把這孩子培養出來。但是森子人生中還有一個過不去的大劫難，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你答應我，到時候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定要保住這孩子，不然我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