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各有江湖
秦樹友的鎮靜有點出乎林子森的意料，但也讓林子森感到驚喜。因為拜訪一個有深度的人，總比來找一個冷酷無情狐假虎威的**官員好。
相對於動手解決一個人，林子森更喜歡交一個朋友，以和平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點著了雪茄，林子森說道：「秦主任不認識我，但是肯定知道過我這麼個人。我知道廖向東和你有不一般的交情，他是在我手裡栽了的。你為朋友報仇找我麻煩我也可以理解，咱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各有自己的江湖。但是我希望秦主任這次能夠不要和我過不去，我不喜歡用不愉快的方式來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
秦樹友微微點頭，平靜的抽著雪茄，顯得格外冷靜沉穩：「你是林子森？」
「對！」林子森承認，「所以說你很明白我來這的目的。」
「廖向東救過我的命！」最後秦樹友撂下這樣的一句話，乾脆而直接。
林子森微微蹙眉，和秦樹友對視，把剛剛點起的雪茄在煙灰缸裡面捻滅：「他是一個人渣，即使當初我知道他背後的人是你，我一樣不會坐視不管。如果秦主任真的要為這樣一個人和我過不去的話，我想有點不值得！」
秦樹友知道林子森是認真的，而且也知道坐在這裡面是四個人隨便一個都可以分分鐘要了他的命。
「廖向東是什麼人，我清楚的很。」秦樹友緩緩吐出一口煙，說道，「你與他為敵就是與我為敵。他做的事情再不對，我也欠他一條命。」
秦樹友這樣的話放出來之後，鳥哥和芮強還有葉無影三人就全部竄了起來，拳頭握起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吱呀~」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推了開來，秦樹友那個姿色平平的老婆端著五罐剛剛打開的冰鎮酸梅湯走了進來：「來了就是客人，天氣悶熱，喝點酸梅湯降降溫吧！」
說著這個平日裡面可以被人海淹沒，但卻是一個在政壇莫打滾爬大人物的賢內助的女人把酸梅湯放了下來。朝林子森他們笑了笑，然後緩緩的走出了書房並且把門帶上了。
林子森不由暗暗佩服，這樣的一個女人的確太驚艷了。她的波瀾不驚之下隱藏著多麼深的心機和關懷林子森可以感受到，就單單關於家這一點，眼前的秦樹友無疑是成功的。
酒吧裡面一線的花瓶，娛樂圈裡面的胭脂水粉，哪個能比得上這樣平平凡凡卻有著大智慧大性情的內人？
林子森深深的吸一口氣，沉聲道：「您是一個高人，工商部門的事情關係到我一批朋友的生路。今天我本來是有對你不利的想法的，但是我現在放棄了。秦主任可以當我沒有來過，告辭！」
說著林子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鳥哥等人，準備離開。不過鳥哥他們三個人好像不是很情願，辛辛苦苦過來的，什麼實質性的收穫都沒有就走可不是他們的風格。談判，玩心理招數這三個東北爺們不擅長，但是要論到刀子，山東的響馬也未必能在他們面前撐多久。
「既然來了，喝完酸梅湯再走吧。我夫人好心端上來的，不要浪費了！」秦樹友突然站了起來，變了一個人一樣說道。
林子森停下了腳步，好好的體會了一下秦樹友這話裡面的意思，才淺淺一笑，再次坐下。
秦樹友這個經歷太多，感受太多的人不是輕易可以被嚇唬的，也不是輕易會把自己內心或者過去的事情說出來的人。
小心做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無懼無謂，但是不代表囂張。低調往往才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
秦樹友拿起一罐酸梅湯，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後很爽的歪了歪腦袋；「這片天空下面，什麼最難？做人最難！」
林子森和三個兄弟都安靜的看著秦樹友，聽著他終於鬆開的嘴巴裡面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沒有什麼比作為一個人可以有理想，可以奮鬥更值得慶幸。也沒有什麼比只可以做一個人，跳不出這個人類的圈子更值得悲哀！」秦樹友在書房裡面來回走著，聲音平淡的說著，「林子森，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林子森微微一愣，搖了搖頭。他知道秦樹友是什麼人，但是他肯定無法回答秦樹友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調查過我，但是你查得不夠詳細。至少你對我的瞭解遠遠沒有我對你的多！」秦樹友哈哈一笑，說道，「你是寧濱縣龍頭劉紅雷的得意門生，是他女兒芝芝的心上人。而劉紅雷的老丈人一直在暗中捧你。我說的沒錯吧？」
林子森看著秦樹友，沒有想到秦樹友對自己會瞭解的這麼詳細，而且更奇特的是他好像對八叔劉紅雷他們都很熟悉，還有就是他稱呼劉黎芝的時候說的是芝芝！
「廖向東的事情如果不是朱國輝插手，就憑公安局裡面的那個張寶山敢動？呵呵，笑話了。」秦樹友眼睛瞇了起來，霸氣外露。
接下來秦樹友就給林子森講了一大堆東西，很多都是林子森沒有想到的。
原來眼前的秦樹友不但非常清楚林子森的事情，和李通還有現在嶺南市的副市長朱國輝都非常非常的熟悉。原來多年前，他和朱國輝都是李通的門生。
那個時候李通也就是不惑之年，他和朱國輝是剛剛進了組織跟著李通後來學習。他們剛剛步入官場，接觸政治。而李通則是他們的帶路人，同樣他們兩都認識劉紅雷。
秦樹友和朱國輝和李通的女兒都是不錯的朋友，平日裡面的接觸也不少。
李通的女兒和劉紅雷的愛情他們都是清楚的，當時朱國輝和李通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強烈反對劉紅雷和李通女兒的戀情。但是秦樹友卻至始至終沒有阻止過，他認為人就應該追逐自己的渴望的東西，夢想沒有好壞之分。
所以秦樹友支持劉紅雷娶李通的女兒，在這一件事情上李通對秦樹友很不滿意。最後女兒死於非命，李通就更加疏遠了秦樹友。
當年的他和朱國輝一起做事，其實他秦樹友各方面都要比朱國輝出色。這一點李通親口說過。
但是很多方面秦樹友不能讓李通滿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原則性沒那麼強。就像他支持李通的女兒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一樣，只有心中想要的東西，該不該得到，得到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都不在乎，只有心中想要，他就會不擇手段的得到。
而因為這一點，李通一直都對他很不滿。
所以李通在秦樹友的仕途上提拔很少，相反朱國輝的每一次陞遷多多少少都會有李通一些支持和操作。而秦樹友的一切都只靠他自己一個人去打拼，他不後悔，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在離開李通之後，一個人在外面打拼的秦樹友可謂是吃盡苦頭。被領導欺負，被做生意的算計，被同事背後捅刀子的生次數不勝數。
他一次次熬了過來，但是沒有了上面的庇護，他怎麼爬也登不了天。就是因為他和李通的原則不一樣，他被踢出來了。
可能是因為對這個得意門的失望，李通從來沒有和林子森提過他。即使他就在嶺南，李通也沒有讓他們認識。
不過秦樹友從來沒有恨過李通，他知道自己是個妖孽矛盾的人。
這個世界最複雜的其實就人。
秦樹友通過很多手段不斷得往上爬，甚至是不擇手段的去和別人勾心鬥角去周旋。但是在李通眼中沒有原則的他有著自己的原則。
多年前小混混無賴廖向東救下了他，自己欠別人一條命要無條件的報答，這就是他的原則。所以即使廖向東依仗著他的勢力再怎麼為非作歹，秦樹友也從來沒有因為廖向東出事而袖手旁觀。
那年，和一個官員為了爭奪一個升職的機會，秦樹友煞費苦心。最後白熱化的時候，對方竟然僱傭了殺手要做了自己。而那天自己在旅遊景點被捅的時候，是那個做黃牛倒賣門票的小混混廖向東出手救下了他。
廖向東陰差陽錯的救了秦樹友，救下了他的一條命，從而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是秦樹友的，一個是他自己的。
如果不是因為林子森和李通那一層特別的關係，秦樹友根本不可能開口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他知道李通引薦了朱國輝和林子森認識，一直在捧著林子森。心中的滋味很複雜，有點不甘心。
但是他卻真的不是真的要去和當年的領路人對著幹，相反每一次自己做了一些對不起自己這個身份的事情之後他都會很慚愧，所以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勇氣再去見李通一面。
「李部長能看中的人都不會是碌碌無為的，他這輩子也沒有真正力捧過幾個人。全中國十幾億人，能一覽眾山小的也就那麼一小撮人。顯然我這輩子再怎麼爬也不會到了那個高度了，李部長沒有抬我一把其實也是應該的。我這樣的人也許幹不出太大的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我爬的太高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秦樹友一支雪茄已經燃到了盡頭，他平靜的看著林子森，「你這麼年輕，各個方面的高度雖然還有待打磨。但是的確很有潛質，其實我也像幫你一把，我也喜歡看著別人成功。在這個圈子裡面和太多人打交道之後，我發現真的如果不是因為有那麼一些內心極其強大的人在這個圈子裡面維持這個平衡，一些東西早就崩潰了！」
林子森微微點頭，相比秦樹友，林子森得承認自己的閱歷欠缺了很多。尤其是對於他們那個圈子裡面的事情，林子森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代文明演化出來的弱肉強食讓很多人性中的一些平淡卻寶貴的東西磨滅了。
「秦主任，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子森說道，「敵人和朋友其實在你的字典裡面並不清晰，你對廖向東的照顧不是因為欣賞他，而是感覺虧欠，很顯然你不喜歡欠別人什麼！」
秦樹友唇角很詭異的一笑：「欠下的，總得還！」
林子森起身，鳥哥三人聽了秦樹友的話之後攻擊性也小了，不再言語也沒有什麼形體動作。
「工商部門我會打個招呼，我不為難你。但是我不保證廖向東出來之後要報仇我不插手！」秦樹友起身送客，輕笑著說道。
林子森也回頭很詭異的撇撇嘴角：「我懂。同樣，我會怎麼應對，我想秦主任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