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煎熬
小吃街上出了事情之後，林子森被帶到了局子裡面。被抓的還有一些其他的小販，警察們抽著煙盤問著細枝末節。
廖向東那一批城管都被打進了醫院，今天帶隊去現場的大隊長劉鐵沒有回局子，而是隨著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
廖向東臉腫得老高，身上滿是淤青。一開始他並沒有中刀，是被楊小雨他們趕來之後揍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一路上他吱牙咧嘴，抱著快散架的身體罵罵咧咧。
「劉鐵，你要還是我哥們，你就把那些個雜種全部給辦了！」
劉鐵和廖向東認識很長時間了，平時是酒肉朋友。這個時候廖向東被打了，他立刻趕到了醫院，算是很仗義了。
「向東啊，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劉鐵說道，「不過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個分局裡面的支隊隊長，權利有限。你得找找關係，事情鬧大了你們的飯碗可就丟了！」
「這還用你說，不管怎麼樣，你先把那個拿菜刀砍我們的人給往死裡整。等我出了醫院，我要扒了他的皮！」
劉鐵把廖向東送進了病房，狠狠的跺了跺腳，像變了個人一樣的罵道：「讓你們這些人渣混在隊伍裡面，能他媽不出事嘛。早點都他媽完蛋，省的老子總是來給你們這幫孫子賠笑臉！」
林子森被一個小幹警審問著，小幹警態度還算可以，顯然是從警校裡面剛出來不久，各方面都還稚嫩。
關於小吃街發生的事情，林子森一點不拉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這個小幹警。
被抓過來的人審問的結果很一致，但是那些非常瞭解廖向東的小商販們沒有敢說被敲詐管理費的事情，因為害怕廖向東出來之後會報復他們。這傢伙已經不是沒有幹過這種事情，之前報案上訪的被打成豬頭的大有人在。
局子裡面一下子這麼多人，而且是大半夜的，警察們都沒有什麼耐心。劉鐵這時趕了回來，拉著一個小幹警問了幾句話，才走到林子森身邊。
「是你拿菜刀砍人的？」劉鐵雙手撐在桌子上，附著身子低頭問林子森。
林子森抬頭，平淡道：「我是正當防衛！」
「哼，正當防衛是你說了算的嗎？」劉鐵猛得一拍桌子，大吼道，「一個人拿刀砍傷了那麼多人，你這是謀殺，是故意殺人，惡性犯罪你知道嗎！」
林子森頓時冷下了臉，怒視著劉鐵，淡漠道：「事情是怎麼樣的，你們可以調查。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如果你認為可以徇私舞弊的執法，隨意扣罪名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喲，你這話說得很有底氣嘛！」
看著高傲的林子森，劉鐵顯得很不屑：「我告訴你，就算按照正規程序辦理，你也是防衛過渡，而且你傷的是公務人員，你就等著坐大牢吧！」
說完這些狠話之後，劉鐵才忿忿的轉身。
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像隻猴子的乾淨屁顛屁顛的跑到劉鐵身後，猥瑣道：「隊長，是不是很想修理這個大學生。我知道你不方便自己動手，交給我好了。這些個大學生都他媽自命清高，等會我把他帶到後面小黑屋裡面，看我不整死他！」
劉鐵剛剛掏出煙要點，看著這個自作聰明的小警察，非常討厭的白了一眼：「你他媽拍馬屁能不能不要這麼明顯，給老子該幹嘛幹嘛去！」
被這麼一罵，那個猥瑣幹警一臉灰的走掉了。
站在門口，劉鐵的臉色很難看，一個人抽著煙感慨萬分。
「做人做到這份上，也真他媽夠悲哀了！」劉鐵自嘲的搖了搖頭。
想當年，他也是一個滿腔熱血一心保家衛國的好青年，上了警校，然後畢業分配到了這裡。由一個小幹警開始幹起，一轉眼都快十年了，自己還他媽是個小隊長。
他明白，不是因為他自己能力不夠強，他一手辦理過的大案也不少。可是就是因為他辦了一些不該辦的大案，導致有人死活不讓他升職，一直給他按在這個隊長的位置上。
以前的那些老同學有的已經上局長了，自己每次同學聚會的時候都沒臉見人。活了這麼久，被一次次打壓過之後，劉鐵才算是真正的瞭解了這個社會。他才琢磨著該怎麼去做人，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不該做要分析清楚。
對劉鐵來說，最難的無非就是為人，你的道德你的原則和你的夢想都是存在於這個社會裡面的，很多時候身不由己。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有著屬於它自身的江湖。
當你明白夢想不光是要靠熱血和奮鬥去實現的時候，你就可恥的成熟了。
經歷那麼多之後，劉鐵學會了去敷衍人，去昧著良心做事。但是他的內心一直得不到平衡，非常的煎熬。很多時間感覺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莫名的感傷和悲哀。
就像廖向東那樣的人渣受傷了，自己一定要陪著笑臉，一個勁的點頭哈腰還親自把人送進病房，對於廖向東近乎無恥的要求還是一個勁的允諾。他這都是在敷衍，裝出那副樣子，因為他知道有些人他得罪不起，廖向東上面有人保，自己和他關係鬧僵了，很可能意味著又將被按在這個隊長的位置上永遠爬不上去。
回到局子裡面，他同樣可以對林子森擺出一副囂張跋扈，不可理喻的樣子。其實他知道錯在誰，心中明明暗暗佩服林子森的勇氣和傲氣，但是也同樣在惋惜，惋惜林子森這樣的人存在是不合理的，是注定要被磨平稜角的。
大罵林子森，其實就是做戲給旁邊的那些警察看，擺出一個姿態，可以事後證明自己的確是站在廖向東他們這一邊的，到時候不會被領導拆台。
每每遇到這樣的事情，劉鐵的內心就備受煎熬，寢食難安。
過了不到兩個小時，公安局的局長和他的司機趕到了局子裡面，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顯然是很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來的。
到了局子裡面，局長立馬喊道：「劉鐵呢，過來見我！」
劉鐵來到局長的辦公室，強擠出一副溫和的笑容：「局長，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過來嘛！」局長憤怒的喘著粗氣，端起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劉鐵低頭不語，這個局長和廖向東也認識，擺明了還是要保廖向東他們。他不服，但是他不說，忍著不說。
「廖向東這些人渣也能混在城管裡面，這不是破壞了城管隊伍的聲譽嘛，這一次不要管城管那邊的領導，狠狠的辦理這些出身不正的黑道份子。一定要嚴懲他們，把他們趕出編製，還老百姓一個安定的秩序。」
劉鐵聽了局子的話，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皺著眉頭盯著局長看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已經知會了城管部門的領導，他們會對小商販做出賠償，改善秩序的。」
劉鐵打量了一番，才敢肯定局長不是在開玩笑。但是他這一反常態的樣子，讓劉鐵很不解。
說了一堆義正言辭的大話之後，局長才低下頭，歎了口氣說道：「這個廖向東啊，這次惹了不該惹的人，實在是保不住了。他媽的！」
「哦？」劉鐵這才明白了幾分，但是不知道廖向東惹的那個人是誰。
「抓過來的是不是有個大學生？」
「是，在審訊室呢！」
「沒對他動武吧？趕緊帶我去見他，媽的，人家的背景嚇死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