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魔法師也會失業
「林，在想什麼呢？總是皺著眉頭可不好哦？」莎蘿拿起一條毛巾，擦去身上的水珠，順勢坐在林遠問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要不你就在這裡補一覺吧，一會兒我叫你起來。」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到答案。」林遠轉頭望向莎蘿，入目卻是一片雪白。
莎蘿此時身穿的是林遠從原世界中抄襲來的連體三角泳衣，兩條胳膊和美腿全部暴露在外，讓他頓時有些目不暇接之感。
這件衣服林遠剛拿出來的時候，莎蘿和學生們剛開始還有些抗拒，可是當莎蘿試穿起來，並在學生們面前展示了一下後，一年級三班的所有女同學們便同時也愛上了它，幾乎在第一時間接受了這件樣式古怪的所謂泳衣。
而今天下午林遠帶著學生們來到水庫，就是想讓他們游泳放鬆一下，莎蘿和學生們自然也穿上了這套新奇泳衣。
「哦？什麼問題能讓你想這麼久？很難麼？」莎蘿好奇的問道。
「不是難不難的問題，只是單純的覺得……」林遠張開雙手比劃了下，發現還是很難一下子說明白，頓了頓，續道：「莎蘿，你說，現在大陸上的魔法師之所以地位這麼高，是因為什麼？」
莎蘿秀眉一皺：「是因為魔法師的強大麼？這片大陸上向來是強者為尊，魔法師比鬥士強，當然地位高。」
「不，我想這不是主要原因。」林遠搖頭道。「更重要的，應該是魔法師少的緣故。在我的家鄉裡有一句話，叫做物以稀為貴，意思是無論什麼東西，只要它夠少，就會變得珍貴得多。而魔法師相對於鬥士來說，實在是少得太多了，再加上魔法師本身就很強大，在戰爭中起到的作用也比鬥士來的大，所以地位才會這麼高。」
莎蘿低頭想了一會兒，同意了林遠的說法。
「可是林，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莎蘿忽然眼神一閃，訝然道：「難道你是在想凱爾薩斯？」
林遠微微一笑：「莎蘿你還真是我肚裡的蛔蟲。沒錯，我在想凱爾薩斯身上發生的事情。就像昨天晚上我們說的，雖然凱爾薩斯的魔法天賦差得離譜，但如果他真的能夠通過努力掌握到那麼一兩個魔法，那麼就算他不可能像這些學生們一樣……」
林遠指了指在水庫中嬉戲的一年級三班的學生們。
「……能夠成為大家公認並敬畏的魔法師，但他能夠掌握魔法，就表明普通人其實和魔法師之間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遙遠。或許當我們能夠找到更加恰當，更……更好的方法的話，普通人也有可能在魔法上的造詣超過那些被認為用有魔法天賦的人？」
莎蘿別過臉望向林遠，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氣。
「林，你幹嘛突然要考慮這麼遙遠的事情？」
伸手在林遠臉上捏了捏，笑道：「我不喜歡現在這樣的你，還是平時那種總是陽光燦爛，一臉笑容的你最好。我看你就是昨天沒睡好，現在太疲倦了，才會像現在這樣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聽我的，好好睡一覺吧。睡醒後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林遠聳聳肩，攤手道：「這或許是身為一名教育工作者的悲哀？」
比起和莎蘿說的，他考慮的東西其實更要長遠一些。
凱爾阿斯的例子證明了普通人也有可能學會魔法，而林遠向來就明白，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天才和肯為實現目標付出的人，那麼既然有了這一個可能，接下來必然就會出現更多的可能。
最後的結果，則應該是法裡諾斯大陸上的人們對魔法的認識來一個天翻地覆般的變化，然後魔法師的數量再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稀少，反而會變得和鬥士一樣滿大街都是。
當然，整體水平必然也會大幅下滑。
雖然說這和林遠當初那個偉大的構想，以及莎蘿同樣偉大的願望——讓所有人都能夠學習魔法相吻合，但隨即帶來的問題，卻遠不是這麼簡單。
別的方面林遠不知道，但林遠卻能夠從原世界的例子中借鑒一二。
原世界中，原本的大學教育是屬於少數人才能享受到的權力，一個大學畢業生在當時的環境下足以配得上天之驕子這個稱號，可以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乃至敬仰。而當時的大學生只要畢業後，就會變成一塊香饃饃，多少地方搶著需要。
這一點，和現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們何其相像。
可是在之後數年內，大學一再的擴招，成為大學生不再是只有少數人才能達成的目標，而變得大多數普通人都觸手可及。
於是大學畢業生立即多如過江之鯽，再也不是以前的香饃饃，反而變成了如同路旁廢紙一般的存在。
「大學生畢業後掃廁所。」
「大學生畢業後端盤子。」
「大學生……」
種種新聞不絕於目。
把這個情形換成法裡諾斯大陸上來說，只怕更要嚴重。
現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們，在林遠看來，大多數時候根本是在浪費資源。
除了進行魔法研究外，大多數魔法師干的都是使用暴力的活，而魔法師們之所以能夠在法裡諾斯大陸上受到尊重，偏偏卻正是因為他們做到了足夠暴力。
這讓林遠實在有些嗤之以鼻。
魔法師又不是軍人，根本不是純靠暴力生活的群體。
而且在林遠看來，魔法的功用也不應該僅僅局限在暴力之上，反而因為魔法的奇妙和多種多樣，完全有很多其它的用途可以用來發揮。
比如在學院祭上，一年級三班學生們的表演引起了諾裡商會的注意，想讓學生們幫助他們歌舞團設計同樣的舞台效果，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想起當初自己還怕學生們因此耽擱了魔法學習，林遠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
學生們要做什麼，能做什麼，他這個做老師的，只能引導，又怎麼能強制。
思路回轉，假如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比現在多出幾倍，大家發現魔法師也沒什麼稀奇後，恐怕魔法師們的日子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過。
到時候，只怕很多魔法師都要面臨失業的危險，畢竟現在整片大陸上能夠提供給魔法師的崗位其實並不多。
這一點，卡帕奇副院長曾經說得很清楚。
一年級三班的這些學生們用不著林遠擔心，但如果像凱爾薩斯這樣魔法天賦很差，最後最多通過努力掌握一些魔法的人，就值得憂慮了。
費了半天勁成為魔法師了，卻發現成為魔法師後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樣立即過上好日子，這不就和原世界中一個貧苦家庭千辛萬苦供給出一個大學生，但大學生畢業後卻發現找不到工作，連上學的貸款都還不起一樣悲哀麼？
身為一個老師，林遠可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的出現。
所以現在就是這樣一個難題擺在他面前，他和莎蘿，有可能有機會讓法裡諾斯大陸上的更多人學會魔法——儘管不能百分百確定，但這並不代表就讓很多人因此獲得了好處。
莎蘿說學習魔法本身就是快樂的，很多學生們也這麼說，但莎蘿和這些學生們的出身都不是普通人家，他們不需要為生計發愁，同時他們也沒有原世界裡的經驗，所以他們覺得只要能從學習魔法中體會到快樂就足夠了，自然想不到這一點。
可是這句話放在大多數類似凱爾薩斯這樣的普通人身上，卻沒那麼輕鬆了。
學習魔法很快樂？那的確。但是這之前，學習魔法需要錢，不說在學習魔法過程中消耗的各種高昂的材料，光是學習魔法需要的學費就不是一般家庭能負擔的。
小巴瑞特一家，就是典型的例子。
可是就這樣放過這個機會？
不說莎蘿肯定不會同意，林遠自己也不會同意。
享受教育是每個人的權利，任何人都無權破壞和干涉。
這個觀念早已經在林遠的腦袋裡根深蒂固。
現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很多普通人有可能和魔法師一樣去學習魔法，享受魔法教育，那林遠有什麼資格去剝奪這種權利？
可是……
可是……
林遠煩躁地抓了抓頭，這個問題他從見識到凱爾薩斯的表現後就一直在想，到現在也理不出任何頭緒。
因為這個問題根本無解。
「林，父親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莎蘿輕柔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說，當你發現前面的道路已經被堵死的時候，不妨後退兩步，看看能不能從旁邊繞過去。林，如果這個問題你覺得實在找不到答案的話，不如先放下它，換一個方向思考吧。或者……乾脆就放下這個問題好了。」
林遠轉過頭去，迎上莎蘿那雙清澈純淨的眼神，心神頓時一寧。
沒錯，他充其量只是區區一個教師而已，這種太過偉大的問題，他又何必去考慮那麼多。何況有很多問題本來也就沒有解決的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至於什麼法裡諾斯大陸上魔法師的生計問題？還是那句話，他沒有活上一千年的自信，肯定看不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以後會發生？那就讓以後的人去解決嘛。
想明白這一點後，林遠頓時愁容盡去。
心情一放鬆，便立即感覺到無盡的睏倦之意滾滾襲來。
恰在這時，莎蘿伸出一隻胳膊，輕輕攬住林遠，讓他的身子平躺下來。
林遠只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挨上了一個柔軟光滑帶有濕意卻又有幾分熱氣的物體，枕得格外舒適。
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