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殊途同歸
「莎蘿，讓我做個試驗行不行？」
「試驗？」莎蘿指指設計圖。「你不會是看到這個設計圖想起的實驗吧？」
「沒錯。」林遠點點頭。
「哦？那我倒要看看。」莎蘿不僅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反而很感興趣地幫林遠清理出一片空間，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需不需要我幫忙？」
「想幫忙？」林遠笑笑，向莎蘿一攤手。「來，給我點兒魔粉，我的用完了。」
「窮鬼。」莎蘿丟給林遠一個鄙視的眼神，在自己的包裡翻出一包魔粉和一個魔法筆丟給林遠。「你是打算畫這上面的魔法陣麼？」
「嗯，我打算按照這張圖上給的樣子畫出來，看看效果如何。」林遠接過魔粉和魔法筆就開始在桌子上動手繪製起來，不過和設計圖上表示的尺寸相比，他畫的這些魔法陣明顯小了很多。
「林，你這樣可以麼？」莎蘿看著林遠忙碌，有些懷疑。「現在也沒有別的材料，光畫出這些魔法陣的話，並沒有多大用處吧。」
「試試看就知道了。」
林遠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只要他感興趣的東西，即便重複一萬次也不會覺得無聊。
所以在霍克的暑期小屋裡，林遠在無聊之極的情況下，不僅對每個低級魔法進行了接近上萬次的重複練習，以至於讓他對魔法元素的瞭解遠比一般魔法師來得透徹。同時還對魔法陣的繪製同樣進行了類似的研究，雖然魔法陣方面的知識及不上魔法方面的認識，但也不會相差太多。
這個魔法火炮上的四個魔法陣本身並不複雜，複製下來並沒有難度。其中的關鍵點，則在於魔法陣整體之間的聯繫。
這個工程對於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而言當然很複雜，很多人甚至根本看不懂這張圖的意思，當然也不可能像林遠這樣把它直接拿出來進行複製。
不過對於林遠這個上大學時期就已經把電腦拆得七七八八來用的傢伙而言，那就是小菜一碟。
不一會兒，桌面上就已經有四個同樣形狀的魔法陣出現，雖然沒有嚴格按照圖上的尺寸進行描繪，但林遠知道其中的原理，便只是注意了一下各個魔法陣之間的聯繫距離和方位。
「大功告成。」林遠最後在這四個小魔法陣外面畫出一個更小型的魔法陣後，便收手宣佈完成。
「林，這又是什麼？怎麼圖上沒有？」莎蘿指著林遠最後畫出來的那個小魔法陣問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林遠賣了個關子，伸手在那個魔法陣上方召喚出一個風盾。「莎蘿，來，你向水系魔法陣裡灌注魔力試試。」
莎蘿雖然疑惑，但還是依然照做。
一點藍芒陡然在水系魔法陣中閃起，很明顯，這是魔法陣凝聚了水系魔法元素後的效果。
不過和普通的水系魔法陣不同，這個魔法陣啟動後，並沒有立即釋放出相應的水系魔法，反而在藍芒閃了幾閃後，順著連接它的幾條線一路奔行，最後在林遠繪出的那個小型魔法陣中凝聚。
「彭——」
一個小小的水球忽然從那個魔法陣中竄了出來，正好撞上林遠提前佈置的風盾上，蕩起一道道漣漪後，這才嘩的一聲散落下來。
「咦？怎麼會從那裡出來的？」莎蘿看了看水系魔法陣和那個小型魔法陣，不明所以。
「你看……」林遠的手指在連接水系魔法陣和小型魔法陣上的幾條線上劃過。「這幾條魔法線可不是做擺設的，正是因為這些東西，魔法元素才會被轉移到這個魔法陣上才被釋放出來。」說罷嘖嘖歎了兩聲。「不得不說，菲諾爾大魔導師真的是個天才，轉移魔法元素這種事情，霍克老頭曾經跟我提起過，只不過他還在研究，想不到菲諾爾大魔導師竟然在三百年前就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那當然，菲諾爾先祖不是天才，法裡諾斯大陸上又有誰敢說自己是天才。」聽見林遠在誇獎菲諾爾，莎蘿像是在誇自己一般，喜滋滋地道。「不過林你也不差，不僅一眼認出這是個設計圖，現在還能這樣複製出來，我可是看了很多次都沒搞清楚這些連接魔法陣之間的線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林遠嘿嘿一笑，心想我在大學的電路課可是成績優秀，這麼簡單的原理怎麼會不明白。
不過菲諾爾這傢伙也的確是夠天才的，居然能夠把電路和魔法聯繫起來，做出這個東西，換做林遠可不一定能想得出來。
初步實驗完畢，林遠確定了自己對這個魔法火炮的基本原理已經理解，但是那個奇怪的導路到底是幹什麼的，林遠還沒得到確切答案。
「莎蘿，來，幫個忙，像我這樣，在這裡撐一個水盾。」林遠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弄厚點兒。」
「不相信我麼？」莎蘿白了林遠一眼，手一揚，一個散發著湛藍色光芒的水盾籠罩在魔法陣上空。
八級水系魔法師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林遠滿意地點點頭，雙手分開，分別籠罩上土系和水系兩個魔法陣上，然後體內魔力流動，開始同時向這兩個魔法陣中注入魔力。
莎蘿瞪大眼睛看著林遠的動作，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知道林遠是混合魔法師，能夠同時使用不同系的魔法，但是向魔法陣中注入魔力來催動魔法陣，卻不像是使用混合魔法時，可以直接調動體內的混合魔力來同時匯聚不同系的魔法元素，而是需要分別注入。
也就是說，林遠現在根本是在幹著一心兩用的事。
這個對於施放魔法時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生怕出錯的魔法師而言，可是大忌。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林遠對於自己的魔力控制已經如同手掌般流暢自如，所以這對於他毫無難度。
莎蘿當然傾向於這後一個可能。
在林遠同時注入魔力後，兩個魔法陣也同時亮了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和剛才莎蘿的實驗一樣，分別代表著土系魔法元素和水系魔法元素匯聚後的一黃一藍兩個光電在原來的魔法陣中閃爍了一會兒，便通過連線開始向起發射作用的魔法陣轉移，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又和剛才大為不同。
兩個光球各自離開本身屬性的魔法陣後，竟然在同一時間到達了林遠所困惑的那個導路，接著就在導路處閃起一陣黃藍相間的光芒後，最後竟然混合成了一體，轉到了最後的魔法陣上。
「彭——」
一個泥球從魔法陣中射出，撞上了莎蘿佈置好的水盾上，晃了幾晃，散成無數團泥漿飛濺開來。
林遠和莎蘿對視一眼，同時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
沒錯，這個就是混合魔法。
「莎蘿，我還以為我是法裡諾斯大陸上第一個混合魔法師……」呆了半晌後，林遠悶悶地道。「想不到菲諾爾大魔導師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研究到了這種地步，搞了半天，我一直是在坐井觀天。」
莎蘿看了看林遠，雖然不知道坐井觀天是什麼意思，但也能看出林遠現在的心情似乎有些失落，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如果先祖當時研究出了混合魔法，應該不會什麼人都不知道，最起碼，我們家族的人也應該知道一些。可是事實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會什麼混合魔法。」
「是這樣？」林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指了指設計圖和桌面上的魔法陣，還有飛濺在自己臉上的泥漿。「那這些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莎蘿搖了搖頭。「林，你可是《混合魔法理論和基礎》的作者，這個問題似乎應該問你自己。」
林遠敲了敲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目光在設計圖上巡視了一圈，再看看剛才莎蘿那個水球散開後的水滴，以及自己這個泥球散開後的泥漿，忽然心中一動，莫非……
「莎蘿，來，我啟動土系魔法陣，你啟動水系魔法陣。」
莎蘿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林遠的意思，點點頭，和林遠同時按在魔法陣上空。
「一，二，三！」
兩人同時灌入的魔力，瞬間讓魔法陣起了反應。
分別代表著土系和水系魔法元素的光球繼續循著剛才的路線，一路行到了那個導路附近。
林遠和莎蘿同時瞪大雙眼。
黃色光球和藍色光球在導路上盤旋了一陣後，卻並沒有像剛才一樣融合起來，反而涇渭分明地分成一前一後，先後到達了最後的魔法陣處。
隨即一個土球和水球飛射而出。
林遠隨手撐開一個風盾，擋在兩人頭頂，阻住了飛濺下來的土渣和水滴，沖莎蘿點點頭：「果然如此。」
「嗯，果然和混合魔法一樣。」莎蘿也點點頭。
這個實驗證明了一點，雖然按照這個設計圖上的魔法陣來分別灌入魔力，最後可以達到特別的效果，但魔法終究是魔法，和電流有所不同。
每個魔法師的魔力中都蘊含著自己特徵的精神屬性，不同的魔法師使用出來的魔法必然是不可能融合在一起，這一點，在林遠起初研究混合魔法的時候，就已經深刻知曉。
而菲諾爾雖然天才到能夠讓不同精神屬性的魔力匯聚的魔法在這個魔法導路上不會發生衝突，卻仍然沒辦法突破魔法元素的天性，讓它們完全融合起來。
從卡扎克王子送給林遠的那本菲諾爾的筆記來看，他同時研究了四系元素魔法，現在又弄出這麼個東西，那麼他的目的就很明瞭了。
就是為了研究混合魔法。
「轉了轉去，終究還是為了這個黑球。」林遠手一揚，一個融合了四系魔法元素的黑色球體出現在手心。「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就那麼肯定靠這個東西能回家去呢？」
自然，這些話卻是不能向莎蘿說的。
見林遠做完實驗後，就召喚出她見過幾次的黑球，然後看著黑球發呆，莎蘿納悶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有什麼結論了麼？」
林遠收回黑球，看了莎蘿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告訴莎蘿他的先祖其實是穿越人士？根本是開玩笑。
想了想，林遠只好指指設計圖道：「我想，菲諾爾大魔導師只不過做了一個不太成功的實驗，可是他沒想到，這個實驗的副產品，也就是這個裝置，居然能夠讓雷諾帝國上下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不是因為這張圖紙是先祖親自交代留下來的，家族早就把他摧毀掉了，免得那幫傢伙成天糾纏不清。」莎蘿嘟起嘴把圖紙重新收起來。「不過現在也好，在林你的幫助下，總算解開了我們家族的一個大謎團，說起來，我真該謝謝你。」
「不客氣。」林遠微微一笑，心想你們家族可遠遠不止這麼一個大謎團。
關於菲諾爾的秘密，他知道不少，菲諾爾家族的人也知道不少，不過卻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他們都不知道。
那就是菲諾爾在留下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後，到底到哪兒去了？
「林，這件事解決了，我就先不打擾你了。」莎蘿收好設計圖後，拍了拍桌上的那沓作業。「你批改作業，我呢，就去修頂一下插圖，一會兒再見。」
說罷揮揮手離開了林遠的房間，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回頭丟給林遠一個笑臉，這才把門關上。
林遠失笑地搖搖頭，擺脫掉關於菲諾爾的那些無謂的想法，坐下來開始翻閱起學生們的作業。
經過這近一年的教導，一年級三班的學生們，在魔法方面都已經形成了自己的認識，對魔法問題更是有著獨到的見解，遠非別的學生可比。
就像今天林遠留給他們的這個題目，現在交上來的答案上就顯得五花八門，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有。
雖然有很多想法匪夷所思了點兒，也很難真正實現，但其中的創意卻體現了他們對魔法運用的提高與不拘一格。
而這一點，恰恰就是林遠最為看重的。
所以現在的批改作業對於林遠來說，遠不像是在原世界裡那麼愁眉苦臉，反而會經常因為學生們的妙想天開笑了起來。
自然，時間就這樣嘩啦啦地過去了。
等到他放下最後一份作業，整理好後，發現外面已經夜幕降臨，房間裡的光線早就暗了下來。
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氣後，林遠發覺這個房間裡竟然有些悶熱，和白天在香帕山脈的氣溫完全是兩碼事。
轉念一想，林遠明白過來。法斯帝公國被香帕山脈環繞其中，屬於典型的盆地氣候，這個時節當然是氣溫升得最快的。
推開窗戶向左邊一看，發現莎蘿的房間裡人影晃動，似乎她還在忙碌著什麼，林遠便決定不去打擾她，身子一震，就那麼飛上了客店的上空。
果然，在上空裡吹著夜晚的涼風，可要比在房間裡悶著舒服多了。
林遠乾脆在空中盤腿坐下，隨著夜風一沉一浮地開始整理起最近的事情。
這次出行，很意外的分別從卡扎克和莎蘿那裡獲得了很多關於菲諾爾的事情，除了更加確定他是穿越前輩以外，同樣也確定了他一直都在尋找回到原世界的方法。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尋找的這個方法，總是指向了混合魔法。
或者更確切地說，指向了那個黑球。
林遠再次想起了潔普莉爾，也不知道這個肯定和菲諾爾關係非常不一般的「小」侏儒現在在什麼地方。
假如她真的發現了那個石頭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是不是就證明了林遠所掌握的這個黑球，真的有希望把東西傳送到另一個世界去？
也就是說，有可能回到原世界去？
林遠歎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其實在潔普莉爾上次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在他心頭糾結起來。
不過經過多次考慮後，林遠也只能給自己四個字——「順其自然」。畢竟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生活已經讓他習慣，而回到原世界的機會又那麼渺茫，他才不會像菲諾爾那麼執著。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娜塔莎。
從法斯諾和文斯利用家族勢力斷斷續續收集回來的情報來看，娜塔莎這次的婚姻是實打實的政治聯姻。
娜塔莎所在的弗萊家族雖然是法斯帝公國從建國時期就存在的古老家族，已經有著接近五百年的歷史，但是最近幾代讓人裡都沒有出現什麼特別出色的人物，所以家族勢力江河日下，早已不復當初的盛況。
而與弗萊家族相反，布萊爾家族只不過是最近一百年才在法斯帝公國崛起的新興家族，但是在一百年前的族長，也是當時擔任法斯帝公國首相的紐曼.布萊爾的率領下，家族勢力大幅擴張，配以能人輩出的後代輔佐，導致布萊爾家族在這短短一百年內就已經發展成法斯帝公國的大家族。
「能人輩出？」林遠想起法斯諾遞給他的情報上的評價，忍不住笑了笑。在他的下面某個房間中，可不就有一個布萊爾家族的能人麼。
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成為九級魔法師，不要說在法斯帝公國，就算放到整個法裡諾斯大陸上來看，也足以稱得上天資卓絕。
而九級魔法師的實力，雖然不足以在法斯帝公國稱王稱霸，卻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了。
想到這裡，林遠又覺得奇怪，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商隊面前，並且要求加入商隊，並在中途出手幫助商隊擊退了盜賊團呢？
搖搖頭把卡曼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逐出去，林遠的思路重新回到這次聯姻上。
弗萊家族雖然實力大不如前，但他畢竟是在法斯帝公國有著悠久歷史的大家族，有一些地方遠非布萊爾家族這種根基淺薄的家族能夠比較。而布萊爾家族最近實力大漲，現任族長同樣也是法斯帝公國首相，影響力非同小可，有一些地方，自然也不是弗萊家族可比。
這兩個家族的聯姻，代表著兩個家族之間的合作，如果成功的話，就意味著兩個家族可以互相利用，在自己現在沒辦法觸及到的地方伸手過去。
換個原世界的詞來形容，這無異於雙贏。
他們雙贏了，卻給林遠留下了一個難題。
既然這次聯姻有著這麼重大的意義，那麼兩大家族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也不敢放棄。
正如法斯諾和文斯等人分析的那樣，既然這次婚姻已經流傳了出來，那婚姻的成功與否，可關係到兩大家族的顏面。
而對於貴族階層來講，顏面很多時候甚至比性命更重要。
「其實這些都是小問題。」林遠自言自語起來。「關鍵還在於娜塔莎自己啊。」
雖然他敢肯定娜塔莎自己並不願意，但她會不會堅決的反對這次婚姻，林遠就完全沒有半分把握。
上次給他們講梁山伯和祝英台故事的時候，娜塔莎的反應就讓林遠覺得很不妙，而和娜塔莎相處久了，更是讓林遠知道，這個女孩子的性格太溫柔了。這樣的性格，除非出現極端情況，否則她是不可能反對家族安排的。
「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做法裡諾斯大陸上的祝英台呢？」林遠有些犯難。「還是按照法斯諾建議的，從布萊爾家族入手，讓他們主動放棄？好像這個難度也不小……」
林遠的目光重新轉向了下方，卡曼.布萊爾既然是九級魔法師，那麼在布萊爾家族的地位應該也不低，可不可以從他開始著手，慢慢瞭解到更多東西，然後再想辦法呢？
角落裡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吸引了林遠的注意力。
這個人影似乎在盡力避免被人發現，每一次前行都專門挑著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樣子，讓林遠頓生警惕。
「哪兒來的小毛賊？」林遠納悶地看著那人竄來竄去，心想現在天才剛黑，要偷東西也沒這麼趕早的啊。
可是這個人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林遠為之愕然，他竄了一陣後，竟然來到一個房間的窗戶邊，然後敲了兩下。
「幽會？」林遠頓時大感興趣，可是當他看清楚窗戶打開後冒出的人頭後，這個興趣便立即轉變了一個方向。
因為，從窗戶中冒出來的人，赫然竟是林遠剛才還念念不忘的卡曼.布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