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為什麼偷懶
「你能不能告訴我，教育學生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林遠一張口，竟然不是回答問題，倒反問了一句。
「當然是讓學生們也能成為強大的魔法師。」庫克只是愣了愣，隨即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什麼樣的魔法師才能算是強大呢？」林遠又問。
「這個嘛……」庫克猶豫了下，向菲諾爾學院中心的位置瞥了一眼，這才答道：「像菲諾爾學院的院長，菲爾納斯大魔導師閣下，就是強大魔法師的代表，也是每一個學習魔法的學生的目標。」
「那你再告訴我，霍……菲爾納斯院長，是怎麼成為強大的大魔導師的呢？」
此言一出，不僅庫克，旁聽的眾人臉色也都變了變。
「林老師，你這個問題……」庫克搖了搖頭。「如果我知道怎麼成為大魔導師的話，現在就不用站在這裡了。可是你這個問題，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林遠提高聲音道。「首先，我並不認為教育學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都成為強大的魔法師。每個學生都不一樣，每個學生也都有著自己的理想，雖然大多數學生學習魔法的本意是成為強大的魔法師，但是仍然有那麼一些學生，僅僅是為了體驗學習和研究魔法的樂趣，對於他們來說，自己強大不強大，關係並不大。」
林遠這話可不是瞎說的，不提其他學生，光是他所負責的一年級三班裡，像文斯、菲麗等幾名學生，就是抱著這樣的一種心態進行學習的。
對於這幾名學生而言，他們本身的條件足夠讓他們不學習魔法也可以做到衣食無憂，對於他們而言，學習魔法僅僅是因為興趣。
「其次，拋開這些學生，我們就拿那些想要成為強大魔法師的學生們來說，你告訴我，怎麼樣教育學生才能讓他們更好地變強大？」
「當然是認真教授他們魔法，督促他們努力學習和研究，這樣一來，隨著他們的魔力漸漸增長，學到的魔法越來越多，實力自然越來越強大。」庫克很順暢地回答了林遠這個問題，看來他並不是第一次回答。
見其他人都是一臉的同意，林遠忍不住微微搖頭，這幫傢伙，還停留在填鴨式的教學方式上面，也難怪不會理解自己的做法。
「林老師，不如說說你是怎麼看的？」迪瓦茨插嘴道。「既然你能讓這些學生這麼與眾不同，想必有更好的方法吧。」
「我和你們的想法的確不同。」林遠答道。「你們剛才也聽我說了，我只是負責教授他們基礎的魔法理論，而並不負責具體的魔法。至於什麼是基礎魔法理論？你們或許會認為，無非就是告訴學生們，什麼是魔法元素，怎麼樣調動體內的魔力來凝聚魔法元素，最終生成魔法這麼簡單。但是在我看來，魔法理論的基礎，遠遠不是這幾個方面就可以包括的。」
右手一翻，一個小小的火球忽然出現手心。
「比如這個最簡單的火球術。」林遠鬆了鬆手，火球瞬間消失不見，隨即刻意控制著自己的魔力，用一個起碼慢了標準十倍的速度重新召喚了一個火球。「一般的情況下，老師都是會這樣告訴學生。首先，先感應好附近的火系魔法元素，然後調動體內的魔力，慢慢的控制這些火系魔法元素，讓它們在你的手心形成一個球型，當火系魔法元素的濃度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自然生成一個火球。」
「這樣有什麼不對麼？」雖然被林遠能夠如此隨心所欲地控制火球感到震驚，但庫克仍然忍不住問道。
「這句話本身是沒什麼不對，只不過漏掉了一個關鍵的過程。」
「什麼過程？」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問道。
這個過程可是無數魔法師經過這麼多年總結出來的，又怎麼可能有錯漏。
「那就是學生們自我思考的過程。」林遠罕見地擺出了一副鄭重的表情答道。
「學生們自我思考？」
「沒錯。」林遠點點頭。「我看過我們學院一個老師教授學生魔法時的情形，我得承認，她很負責，也很細心，幾乎是手把手地在指導那名學生，可是結果卻並不理想。花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甚至還沒能讓這名學生明白一個簡單的暴雨術。」
「而當這名學生前來向我請教的時候，我只用了兩個小時，他就已經可以施放出來。雖然那個暴雨術還有很大的缺陷，但卻已經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魔法了。」
眾人臉色怪異，林遠這段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自吹自擂。可是他們卻很清楚，林遠現在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他也完全沒有必要用這個來吹噓自己。
「林，你說說這中間的區別吧。」卡蘭代替眾人說出了心中的疑問。「為什麼同樣的一名學生，在學習同一個魔法的手會有這麼大的區別？難道就是你剛才說的，留給了他自我思考的過程？」
「沒錯。」林遠點了點頭。「那名老師在教育學生的時候做得太細緻了，把魔法的每一步都詳細地向學生進行了解釋，但是這樣一來，學生只是跟著她所教導的步驟一步步做下去而已。雖然分開來看，他每一步都學會了，但是我想大家都知道，一個魔法，就是一個整體，分割開任何一步都沒辦法讓這個魔法成功。」
「可是既然學生明白了每一步應該怎麼做，那為什麼他還是不會把這些步驟連起來形成最後的魔法呢？」又有人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林遠笑了笑，忽然對他道：「你今天吃飯了嗎？」
「啊？」這個問題實在是跳躍得太厲害，那人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愣愣地點了點頭。「當然吃了，怎麼？」
「那你告訴我，你吃過一道菜，然後讓你去旁邊看一下做這道菜的工序，你能保證自己也能做出同樣的一道菜麼？」
那人皺眉想了想，微微搖頭：「很難。」
「這就對了。」林遠續道。「施放魔法和做菜其實是一個道理，魔法元素就是原料，我們體內的魔力就是工具，如何利用魔力控制魔法元素去形成魔法，就和如何利用工具把那些原料做成美味沒什麼區別。這是個整體的過程，並不能單獨存在。雖然我們可以知道每一道工序，但怎麼樣把工序連接起來，卻仍然需要自己去體會。」
林遠的比喻雖然怪異了點兒，但道理卻因此極為易懂，所以眾人聽完後只是想了想，便忍不住點點頭。
「那林老師，你又是怎麼做的呢？」
「很簡單。」林遠笑著攤開了手。「我什麼都沒做。」
「啊？」眾人又吃了一驚。「什麼都沒做？」
「對啊。」林遠想起那天那名學生來找自己時的情形，嘴角禁不住上斜。「我只是告訴他，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然後就沒有管他。這樣過了兩個小時後，他就成功了。」
「這麼簡單？」一群人全部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相信。「照你這麼說，這名學生豈不是自己研究出了暴雨術？菲諾爾學院的天才有這麼多嗎？」
「當然不是。」林遠搖搖頭道。「其實按照我的眼光來看，這名學生的資質一般，在學生中大概只屬於中等水平，遠遠稱不上天才。」
「好吧，我相信你。」卡蘭忽然喘了口氣，盯著林遠，很認真地道：「林，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這是為什麼了吧？」
「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你們都低估了自己的學生。」林遠答道。「實際上在那名老師的教導下，這名學生對於暴雨術已經稱得上非常瞭解，但是因為那名老師太過負責，又特別認真，所以這名學生只能一遍一遍地重複他所教授的過程。可是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對魔法的理解也不一樣，在老師眼裡正確的方式，未必在學生那裡就一定正確。而我所做的，就是讓這名學生按照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來施放這個魔法，事實證明，他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出色。暴雨術這個二級水系魔法，已經成為了他最拿手的魔法，光比較這個魔法的話，我想許多水系魔導師都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說完這段話，林遠轉向了還在琢磨的庫克。
「現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為什麼我一堂課只說了這麼幾句話？因為這已經足夠了。你剛才也在一旁看了很久，學生們的討論以及最後的實踐，你覺得怎麼樣？」
庫克低頭想了想，點點頭：「非常棒。在這之前，我從沒想過，一群一年級的學生，居然能夠對魔法的理解如此深刻。林老師，我不得不承認，你非常會教育學生。」
林遠微微一笑：「我想你又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不要低估這些學生。這堂課其實我只是提出了一個觀點，而後面的東西，全都是他們自己討論出來的，我沒有在裡面進行任何指導。而且學生們最後討論的結果我看不出任何問題，所以我的總結很短，話也很少。哦，就是你說的，偷懶了。」
庫克臉上禁不住一紅，被林遠教育了半天，他那裡還不知道，林遠這種做法，其實才是真正的高明。
見眾人再無意義，林遠抬起頭一看，發現雖然只是說了一會兒話，但時間依然飛快地溜了過去，此時學院裡嘈雜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看樣子，距離開幕式越來越近了。
「好了，我還要和學生們去準備下等會兒的開幕式，就不奉陪各位了。」說罷揮揮手轉身離開。
他可不想被這幫傢伙再抓住問東問西。
而在他走了一會兒後，一群人才像是如夢初醒般恢復了過來。他們之間探討的問題，也因為林遠的這一番談話，而轉向了學生的教育方面來。
只有迪瓦茨挪動兩步，蹲下身撿起一片樹葉，瞇著眼睛看了半晌，這才把樹葉隨手塞進口袋，從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