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背後的利益
事情果然不小。
林遠和明多思主任一起來到副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卡帕奇副院長正坐在辦公桌後，盯著手裡的一封信大皺眉頭，臉上的表情滿是擔憂。
林遠到菲諾爾學院已經半年多了，和卡帕奇副院長接觸的次數可以說非常多。除了見到他在外人面前一副標準學院領導的架勢，但私下裡一般都是表情嚴肅，一絲不苟。
只有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結束後，在學院食堂前的那一番長談時，林遠才見過他的表情軟化，其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石頭般不動聲色的模樣。
這樣的副院長大人，居然會看著一封信大皺眉頭，可見事情當真不小。
「看看吧。」見林遠進來，卡帕奇歎了口氣，把手中的信遞了過來。
林遠一眼瞥見信上的魔法師工會的標誌，心裡納悶。
距離上次魔法師工會來信也沒過多久，怎麼這麼快又來了？
接過信看了看，林遠忍不住也學卡帕奇副院長一樣皺起了眉頭。
原來信上所說的事情，還是和上一次有關，也就是和教育體制改革有關。
上次斯密格會長給菲諾爾學院的來信上，是希望菲諾爾學院以及其它的高級魔法學院都能夠自己開設兩所魔法學院，分別為初級以及中級，然後利用本身的名氣來招收學生。
這個方案林遠起初看到的時候就大加贊同，因為這樣一來，可以讓教育體制改革由這樣一個一個點鋪開，並最終作改革的種子漸漸成長起來，然後影響到全法裡諾斯大陸。
本來林遠以為斯密格會長走出的這一步非常正確，可是現在這封信上所描述的，居然是一個讓他大感意外和震驚的事實。
全大陸200多家高級魔法學院中，對於斯密格會長的提議表示贊同的竟然只有區區47家，剩下的接近200家高級魔法學院，居然全部或直接或委婉地表示了反對。
「為什麼？」林遠看完信後，不由有些憤怒。
當時在芬蘭城對這項教育體制改革進行探討的時候，所有魔法學院的代表可都在的，當然他們一個個可都是表示贊同，沒有半點兒反對的意思。
可為什麼偏偏等到斯密格會長想到這個方法，準備推行改革的時候，這幫傢伙卻一個個跳出來表示異議？
卡帕奇副院長看看表情憤怒的林遠，搖搖頭：「林，你還太年輕了。在芬蘭城的時候，大家在一起討論，而且還就在斯密格會長的眼皮子底下，又有多少人會在當時提出反對。」
「可當時討論的時候，關於改革成功的好處，斯密格會長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且雷諾學院的卡蘭副院長也分析得那麼明白，他們為什麼還要反對？」林遠又問道。
「好處？」卡帕奇副院長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譏誚。「如果林你的改革能夠獲得成功，那麼對於高級魔法學院來說，無非就是多一些學生而已。可是多一些學生能對魔法學院帶來什麼好處？」
「能夠多一些學生，難道還不算好處？」林遠揮舞了一下手臂，對卡帕奇副院長的話很是不滿。「再說了，身為魔法學院，如果連培養學生都要斤斤計較，談什麼好處，他們難道還配做教育嗎？」
卡帕奇副院長和明多思主任對望一眼，突然呵呵笑了起來。
「笑什麼？」林遠瞪了他們一眼，最終還是在他們一副長輩看後輩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林遠也知道，他剛才的話，無疑太過天真了。
就算是在原世界裡教育體制非常完備的情況下，也沒有哪一個學校會說是非常純潔的，抱著大公無私的目的來培養學生。如果沒有好處的話，又有哪一個人肯這樣費心費神呢。
而在法裡諾斯大陸上，魔法學院本來就不是什麼嚴格意義上的教育機構，而是以前的魔法師們根據多年總結的經驗，得知在一起教授效率更高才弄出來的產物。
如果不是菲諾爾這個穿越者在300年前大刀闊斧的改造，只怕現在的法裡諾斯大陸上魔法的教授和學習，仍然會像學徒制一樣。
這樣的背景下，又怎麼能夠指望其他魔法學院在沒有好處的情況下來做一件事呢？
「可是……」林遠想了想，續道。「如果這件事情推行成功，大陸上可以學習魔法的學生自然就多了。而學生一多，最後能夠走出學院成為高級魔法師的人也多。而這些學生們肯定對學院會有歸屬感，等到他們成長起來，必然會回報學院，好處應該也是顯而易見的。」
「林，你想得太簡單了。」卡帕奇副院長搖搖頭：「當然，這或許是因為你一直都在我們菲諾爾學院，看到的事情受到了局限，沒想到其它東西也不奇怪。」
林遠沉默不語，對於這一點，他只能承認。在原世界裡，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師。雖然現在在法裡諾斯大陸上他已經有了不小的成就，但是這種成就，多半還是依靠著他先天的精神屬性，以及原世界幾千年積累下來的教育經驗。
他本身的認識和見解，畢竟還是沒辦法與卡帕奇副院長這樣在大陸第一魔法學院的實權位置上坐了幾十年的人比。
「從大陸高級魔法學院畢業的學生，如果夠努力，成就優秀，成為高級魔法師的話，通常會有三條路選擇。」卡帕奇副院長繼續解釋道。「第一，是為所在國家效力。可以享受國家的供養，沒有物質上面的擔心。只需要在國家需要的時候被派上去，通常來說，這個需要是戰爭。第二，加入大型傭兵團。雖然會因此要經歷很多危險，但是勝在自由，同時收入也高，甚至可以比國家供養得還好。這兩個選擇可以說是大部分魔法學院畢業學生的選擇，如果你多注意一些我們學院四年級生的話，應該可以看到，他們其中大部分人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前途而奔波了。」
林遠點點頭，這個情況他也有所瞭解。
這就和原世界裡的大學畢業生一樣，都要在畢業之前為自己找到工作，為前途做準備。
「然後就是第三，其實第三並不只是一個選擇，而是除了前兩種選擇以外的很多種選擇。例如成為某個大貴族的私人僱用魔法師，成為單體傭兵等等，只不過這樣選擇的人並不多，所以我便統一歸為一類。」
掃了林遠一眼，卡帕奇反問道：「你覺得，這三種選擇，又有多少和學院有關呢？」
「可是從學院出去的學生多了，不管他們以後做什麼，多少也會對學院有所幫助的啊？」林遠道。
卡帕奇搖搖頭：「林，你還是不明白。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但是這種幫助實在是微乎其微。除非學生裡能夠出現幾個超卓的人物，那才有可能對學院有大幫助，可是超卓的人物，又有幾個會真正受到學院的限制呢？」
「如果你想說我們菲諾爾學院的話，那你就錯了。」沒等林遠問，卡帕奇又道。「我們菲諾爾學院，可以說與大陸其它任何魔法學院都不同。從菲諾爾大魔導師建院的時候，就強調過一個道理，那就是要以學生為重。所以他一手創造了完全不同以前的教學方式，同時還留下了很多校規校訓。林你來的時間畢竟不多，大概並不帶瞭解。不過我相信等到學院祭的時候，你應該對此就有一些認識。」
說到這裡，卡帕奇副院長的臉上有了一些傲然之色。「我們菲諾爾學院的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和其他魔法學院都是不同的，這也是我們能夠一直是大陸第一魔法學院的主要原因。」
這一點林遠倒是同意，在芬蘭城的時候他可見過不少其他魔法學院的學生，和他們比起來，菲諾爾學院的學生的確要更具有自由精神。而林院所率領的一年級三班的學生們，則更是此中的佼佼者。
如果說以前林遠還對此稱奇的話，那麼現在就已經明白，這一切，都源自300年前一手創建這座魔法學院的菲諾爾大魔導師。
因為菲諾爾是個穿越者，那麼菲諾爾學院和其它學院有些不同，自然毫不稀奇。
「當然了，這些話都是很虛。真實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這些，而是斯密格建議的事情，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罷了。」卡帕奇副院長歎了一口氣道。
「利益？到底是因為什麼？」林遠有些好奇。
卡帕奇副院長今天找到他來，當然不只是隨便說說，心裡也存著提點一下林遠的想法，聽他問起，答道：「很簡單。斯密格的提議，是讓我們各個高級學院自己籌辦初級和中級學院，來培養那些想學習魔法的孩子。可是林有沒有想過，在這之前，法裡諾斯大陸上，負責這些事情的，則是為數眾多的初級魔法學院呢？」
林遠恍然大悟。
「您是說，如果這個東西推行下去，會搶了那些初級魔法學院的生意？」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可是大陸上用有魔法天賦的孩子何止千萬，其中有條件去魔法學院學習的，只怕也有好幾百萬。而現在大陸上的初級魔法學院雖然已經有好幾千，卻也不可能全部接收得了吧。多出200來家，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再說了，這又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如果有很多初級魔法學院，本來就是現在的高級魔法學院在背後支持的呢？」
卡帕奇副院長的這句話頓時讓林遠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這些反對提議的高級魔法學院，其實本身就已經開辦了初級魔法學院？」好一會兒，林遠才緩緩問道。
「我不太肯定全部都是，但是的確可以這樣說。」卡帕奇道。「林，我好像聽說，在芬蘭城的時候，你見過威爾斯學院的人？」
「啊？」林遠楞了一下，想起了那個史昂。「是見過，怎麼？」隨即反應過來。「您是說，威爾斯學院就是其中之一？」
「沒錯。」卡帕奇點點頭。「據我所知，在威爾斯學院所在的薩洛城附近，就有三家初級魔法學院是他們暗中支持的。」
經過卡帕奇副院長的一番解釋，林遠總算明白過來。
這些學員之所以反對，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利益二字。
斯密格會長的提議是好的，問題就出在初級魔法學院的「免費」上。
根據寒假時期在辛普森家的經歷，林遠知道斯蒂姆城的初級魔法學院，一個學生一學年就要10金幣的學費。
雖然這個數目對於辛普森一家來說很多，但嚴格算來，並不算很多，也就是林遠一個月的工資罷了。
可是現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初級魔法學院，因為教授的東西非常淺顯，加上對於學生們的管理也很鬆散，所以總體投資成本很低。
而每一年抱著魔法師夢想的孩子們都可以稱得上無窮無盡，其中肯花錢的人也不在少數。這樣一算，一年下來，初級魔法學院的收入可著實不低。
低成本，高收益。
兩相一加，初級魔法學院無異於一個金庫。
這就難怪那些在背後支持初級魔法學院的高級魔法學院不願意了。
當初在芬蘭城的時候他們之所以不反對，除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不好反對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還沒想到改革會觸犯他們的利益吧。
等到發覺斯密格會長的提議會讓他們少收入許多，他們自然就要反對了。
當然，如果僅僅是多出幾百家初級魔法學院的話，影響並不大。
可是按照這個提議，只怕到時候所有的初級魔法學院都要免費，那損失可就大了。
林遠又重新看了一遍信，發現斯密格會長並沒有提更多這方面的事情，只是在心裡希望同意這個計劃的菲諾爾學院能夠繼續支持下去，並且積極準備，一旦時機成熟，就要現在這47家高級魔法學院的幫助下推動這項改革。
「副院長閣下，筆我給用下好麼？」林遠道。
「嗯？你又要給斯密格回信了麼？」卡帕奇微微一笑，把筆遞給林遠。「這回該不會還是只4個字吧？」
「當然不是。」林遠老臉一紅，接過筆，就在辦公桌旁坐下，伏案奮筆疾書。
這一次，他寫的可遠遠不止是4個字。
看到林遠認真回信，卡帕奇副院長和明多思主任對望一眼，眼神中滿是笑意。
之所以會讓林遠也知道這些事情，其實也是希望他這個最開始提議改革的人能夠給斯密格一些好的建議。
作為菲諾爾學院的副院長，他看到的東西，可遠遠不止是林遠能夠想到的。
這一次其他接近200家高級魔法學院的反對，其實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因為在此之前，他早就對大陸魔法學院的情況瞭如指掌。
當時不說，只不過是藉機看看到底哪些學院贊同，哪些反對罷了。
其它魔法學院的反對，卡帕奇其實壓根不放在心上，因為這完全影響不到菲諾爾學院。
作為大陸第一的魔法學院，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一直都由大魔導師擔任院長的魔法學院，菲諾爾學院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超然地位，可不是一般學院能夠比得上的。
雖然雷諾學院和帕米爾學院同樣也是大陸四大魔法學院，但卡帕奇副院長其實並沒有真正看得起。
他真正擔心的，則是斯密格的態度。
這一次如此數量眾多的高級魔法學院表示了反對，無疑是對斯密格威信的一次挑戰。
以卡帕奇副院長對斯密格的瞭解，只怕這件事沒這麼容易瞭解。
想到這裡，卡帕奇又望了一眼林遠。
他真誠地希望，這個總是能夠讓人意外的林老師，能夠提供什麼好辦法，解決這次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