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伽羅回到房中,剛要躺在床上休息休息,卻又接到宮中召旨,召她隨楊堅立即進宮去參加晚宴。同時接到召旨的,還有楊勇。
她不敢待慢,立即更了衣,坐馬車出發。楊堅騎馬在前,楊勇卻不騎馬,爬到母親的車中坐下。楊勇見母親臉上神情淡淡的,顯然對自己仍是不高興。
「媽,你還在生氣嗎?」楊勇對這個母親還是有感情的,因為他感覺得到母親對自己深沉的愛,所以不想看到母親不高興。
獨孤伽羅見楊勇一雙純潔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自己,一時心中愛意湧動,不禁緊緊的抱住了他。
「別生氣了媽,別的女人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比得上媽在我心中的地位,沒有媽就沒有我,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沒有媽媽的一半美麗。」楊勇馬屁如潮,這個時代的孩子與母親之間,何曾有過這樣親密的言語,聽得獨孤伽羅心中大爽,頓時忘記了高飛燕的不快,心想,是的,無論如何,你是我兒子,是我心中最最愛的人!
一家三人,隨太監來到皇宮中。只見宮中寬廣的大殿上已經人山人海,這是宇文?為了專門宴會百官而修建的大殿,殿長八丈,寬五丈,高三丈,在這個沒有鋼筋混凝土的時代,沒有起重機的時代,楊勇很詫異這殿是如何修建的,看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視。
殿中服侍的宮女太監,按爵位官職誥命引貴族百官入座。以楊堅、獨孤伽羅的地位,自然是排在前面,與皇帝御座相隔不遠。
宇文?有個特點,如果是只宴群臣,他的御座與臣子們之間遠遠隔開,讓臣子們一眼望去,不見君王真面目,如果是有命婦參加的宴會,則和臣子們相隔甚近,他又喜歡召集命婦們參加宴會,還常常叫百官臣子帶了成年未出嫁的女兒參加宴會,以便從中發現美人。
「隨公,近日可好?」一個髭下流著微鬚的中年男子走到楊堅面前,拱手為禮。
楊堅忙站起來還禮,「杞國公,你好你好。」
此人便是杞國公宇文亮,他是孝閔帝的堂侄,乃北周宗室,楊堅自然不敢怠慢。此人一臉的笑容,身邊的夫人也與獨孤伽羅見了禮,宇文亮便拉了楊勇的手,笑道:「這個便是令公子勇是吧?果然是聰明靈秀盡集於身,英雄神武出少年啊。」
楊勇一臉靦腆羞澀的笑,也懶得謙虛什麼,楊堅忙謙虛的跟宇文亮說話,宇文亮又回頭對他身後的一個青年瞪眼道:「你看看人家普六如公子,再看看你什麼樣子!以後要好好向普六如公子學習學習。」
那青年約十六七歲,正血氣方剛之時,被父親這樣喝斥,臉上一紅,忙點頭應是,正是宇文亮的兒子西陽公宇文溫。他口中應著是,心中卻著實不服,心想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個小屁孩,虛名在外,未必真有什麼本事,不過普六如堅沽名釣譽的一種手段而已,不說其他的,他寫的那些詩,難道真是他寫的?若不是請了槍手,我就不姓宇文!
楊勇也暗自好笑,心想樣子可是學習不來的,何況他長什麼樣子,那是你造的,可怪不得別人。見宇文溫身邊跟著一個女子,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一張臉雖然長得十分清秀可人,卻稚氣未脫,身形瘦小,微微開始有些曲線,也還稱不上婀娜,楊勇心想,這孩子倒是個美人胚子,將來肯定也是個禍國殃民的。
但現在,再美麗也不過一個孩子而已。
那孩子看著楊勇,臉上木無表情,見楊勇打量她,便回視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也不懼怕,也無羞意。
楊勇見她頭髮烏黑油亮,梳著垂雲髻,與她稚弱的年齡並不相趁,楊勇正覺此女趣味奇怪,忽然醒悟,這個時代,梳髻乃是結了婚的少婦裝扮,難道這孩子竟已經成婚?想起昨天自己與母親口角時說的:「你嫁給爹爹時還沒滿十三歲呢。」當時只是順口說出,似乎真要與母親比成熟早似的,現在想來,還沒滿十三歲就結婚,真是摧殘啊!
「聽說普六如公子寫詩乃是天才,小子不才,想請教請教。」宇文溫忽然挑釁的說。他的臉上有種高傲的氣質,就好像一隻孔雀,彷彿他天生就比別人高貴似的。
「算了吧,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才,還來跟我比,那不是自找苦吃嗎?」楊勇想到這個辣手摧花的男人,忽然有些想看他臉上變色的衝動。
宇文溫果然臉上變色,就連宇文亮聽了這話,心中也極為不高興。
「公子倒是自信的很,今天陛下召集眾臣命婦參加晚宴,那便請公子作一首詩,一詠盛會如何?」宇文溫來參會之前,有心在皇上面前露臉,所以早已經準備了數首對景的詩,自己努力寫出,並叫人潤色過的。所以信心十足。
「呵呵,你們這挺熱鬧的啊。」宇文?忽然走了過來,笑著招呼道。
「皇上。」眾人除了楊勇外,紛紛跪下,高呼萬歲。
「起來吧。」宇文?笑瞇瞇的說,這個荒淫暴虐的皇上,溫和的時候,真可謂春風滿面,讓人有種和藹可親的感覺。
「小勇,你們在談什麼啊?」
宇文溫見楊勇竟不下跪,心中詫異,心想此人自負聰明,見了皇上卻無此無禮,這不是找死嗎?可是見皇上一點怪罪的樣子都沒有,似乎對他還極為親密,心中又妒又怒。
「皇上,宇文公子說感於皇上盛宴,詩意湧動,要作一首詩以歌此功,頌此德。」楊勇說。
「不錯啊。」宇文?回過頭來,看了宇文溫一眼,「你還會做詩?」聲音裡沒有讚譽,像沒有溫度的涼水。
雖然按輩份,宇文溫乃是皇上的侄子,但皇上對他並沒什麼印象,不過年節的例行進見,宮室子弟一大群,見到了他也未必認識,他見皇上並不記得自己,心中失落,但能在皇上面前表現,心中還是有些激動。
「皇上,臣不才,不敢獻醜。」宇文溫謙虛的說,心想皇上一定會叫自己做一首看看,那自己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華了。
「嗯,作詩還是小勇在行。既然如此,我們的詩仙是否也要表現表現,作一首詩出來呢?難道你覺得如此歌舞昇平,不值得歌頌嗎?」
宇文溫一心期待,聽了這句話,頓時如在冬天被潑了一瓢冷水,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憤慨,恨得牙癢癢的。
楊勇心中好想說,值得歌頌個屁,卻只得笑道:「皇上太過獎了,臣這點才華,豈敢稱詩仙?」
「小勇,今天朕高興,命你作一首詩來看看,要寫出繁華之盛,富貴之極,卻不能用金、銀、富、貴等字眼。」
此時天色已黑,晚宴尚未開始,殿中燭光搖動,燈火輝煌,香霧燎繞。楊勇見皇上下旨,只得答應,一時卻想不起有寫豪華宴會的好詩,只得吟出白居易的《宴散》來。「小宴追涼散,平橋步月回。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殘暑蟬催盡,新秋雁戴來。將何還睡興,臨臥舉殘杯。」
「好詩,好一個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宇文?讚道。
聽道皇上誇讚,頓時眾人紛紛讚好,周圍響起掌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