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送婚隊伍開始起拔,為了照顧千金公主的心情,楊勇故意走得很慢,走了一天,不過走了十數里,便又開始宿營。
宿營的時候,天剛傍晚,太陽剛剛落山,炎熱的天氣已經變得清涼一些。天邊一片燦爛的晚霞好像一片開得正艷的映山紅,美麗無比。
隊伍在一個小山腳下紮好營,楊勇閒來無事,便一個人縱馬到山坡上看風景,他是個閒不住的人,也不叫人跟隨。平素跟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但副使不明白,見他人小權重,哪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去,趕快派了一隊侍衛跟著。楊勇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也就不再堅持,由他們跟著。
從山坡上看夕陽、晚霞,感覺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其時涼風習習,吹拂人的長髮,更令人舒坦。
「公子好雅興,獨自觀景,是否詩興又發,欲做新詩嗎?」一個甜美若黃鶯般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楊勇回過頭來,只見一個美麗的姑娘站在身後,正是千金公主,她的身後也沒有帶人,只跟著一個小菊。此時天氣炎熱,所以公主身上所穿極薄,美麗的綢緞掩不住那曼妙的身姿。
「哪有那麼多的詩興。」楊勇淡淡一笑。
「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公子,你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能夠寫出這樣的詩句,謝謝你如此真心實意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千金公主臉上微微而笑,但笑容裡有掩飾不了的憂傷。
「是呀,羊太傅早說過,人生不如意,十之**。既然如此,有些事就看得淡然一點吧。」楊勇安慰說。
千金公主收起了臉上的憂傷,笑道:「小勇,我有時真的很奇怪,你才這麼屁大點年紀,怎麼說話做事,倒好像歷盡蒼桑的感覺呢?」她忽然改口叫小勇,臉上的笑容也顯得調皮,好像她不再是一個公主,而是楊勇的姐姐。
「誰說只有年紀大才能經歷蒼桑?」
「你說得對,我現在年紀也不大,如果沒有和親,再過幾十年,我也未必能體會你那兩首詩的心情。可是現在,唉,不說這些了,你能再送我一首詩嗎?」
「我並不喜歡做詩。」
「我知道,你雖然詩名滿天下,但很少看到你做詩,謝謝你昨天的兩首詩。你能不能再為我寫一首呢?」她滿懷期待的看著楊勇,滿臉笑意。
「誰?」忽然,後面傳來一聲呼喝。遠處的草從中一閃,已經有人飛躍而起,一支閃著藍光的箭直射公主面門。
楊勇看得親切,只見那個侍衛頭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拉弓在手,弓弦響處,一支箭直奔那支射向公主的箭,不偏不宜,正中箭竿,把箭射得偏了開去。
這侍衛頭子好身手,楊勇暗讚,這樣身手的人,肯定是歷史上留名的人,等下我得問問他叫什麼名字。
那刺客箭發連環,前箭剛落,第二枝箭又已經到了公主面前。千金公主嚇得花容失色,隨即便寧定,心想與其到那種苦寒之地,去受那無窮無盡的冰冷寂寞之苦,不如這樣死了也好。只見那箭越來越大,就像一桿鐵槍,轉瞬間就要把自己的腦袋撞得粉碎。
便在這時,一隻小小的手輕輕伸了過來,只是極輕巧的一握,便把那枝箭抓在了手裡,正是楊勇。他抓住那枝箭,輕輕向前一擲,那箭就如弓弦射出一般,直飛出去。那刺客武藝竟是十分高強,見箭反擊,猛的轉身躍起,但還是慢了一步,那箭正中他左腿。
他只是低低的啊了一聲,十分強悍,猛的拔出箭來,也不顧疼痛,不顧血流,便又欲奔走,這時,那侍衛頭子也已經射出一箭,正中刺客左腿,刺客再也忍不住,一頭栽倒。
在最絕望的時候,千金公主雖然似乎想得很灑脫,但當此生死之跡,終於化險為夷,心中還是激動萬分,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撲在楊勇的懷裡,痛哭了起來。
楊勇堪堪滿十二歲,雖然向來長得高大強壯,可也比千金公主還矮了一點點,見公主撲到自己懷中,若是別人,早慌得手忙腳亂了,但他可不怕,當即便環手抱住了她,感覺著她那溫軟的身體在懷中緊貼,心中大爽。
「別哭,沒關係的,那刺客已經抓住了。」楊勇輕拍著千金公主的肩頭,安慰說。
千金公主依靠著那小小的身影,不知為什麼,心中竟然大定,彷彿靠的肩膀比山更寬,比地更厚,讓人無比的安全。
她雙手緊緊的環住了楊勇的腰,久久的不肯鬆開,彷彿一個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可以挽回她即將面臨的悲慘命運。
「報告公主,普六如大人,刺客已經被擒,請示下。」一個聲音從後面響起,正是那個侍衛頭子。
千金公主猛然醒了過來,頓時大羞,忙鬆開抱著楊勇的手,臉上卻已經紅若天邊的晚霞。見楊勇又朝自己微微一笑,更是大窘,怒道:「你……」揚手想要推他一把,說了一個字,卻又猛然頓住,把手也放了下來。
楊勇回過頭來,打量著前面這個年輕人。此人二十出頭年紀,面相英俊,皮膚黑紅黑紅,十分健康,個子不是很高,身板也不是很粗,倒有點文文靜靜的感覺。
「大人,這刺客好像是陳朝的人。」那侍衛頭領並不因公主與上司的注視而緊張,看了楊勇一眼,緩緩道。
「嗯。」楊勇點點頭,並不追問刺客的事,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好像他叫什麼名字,是比刺客叫什麼名字更為重要的事情。
「在下長孫晟。」
哦,原來是你。楊勇想,果然是個名人啊。
「你怎麼知道那刺客是陳朝的人?本公主與他們無冤無仇,他們幹嘛要千里迢迢的來殺我?」千金公主問道。
「只是猜測,他的武功屬於江南一路,比較輕靈,他雖然沒說什麼話,但剛才啊了一聲,明顯是江南口音,皮膚白膩細嫩,也不像生活在北方的人,而且只有江南陳家有殺公主的理由。」
「什麼理由?」見長孫晟說的與自己心中所猜想漸漸吻合,楊勇更是大感興味。
「公主人在深閨,不可能得罪什麼仇人,而她不過是個女子,別人沒有冒險殺她的必要。」長孫晟說著看了千金公主一眼。
「你是說我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嗎?」千金公主有些不悅,「沒關係,我本來就只是一個女子,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長孫晟並不辯解,也沒有什麼尷尬的表情,卻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麼,唯一有殺公主理由的就只有江南陳氏。如今陛下正在南方用兵,一舉克陳朝的壽陽、黃城和廣陵三城,前不久又攻克譙、北徐州,讓長江以北之地,盡歸大周版圖。當此之際,突厥不斷搔擾我大周,這讓我朝兩頭難以兼顧,可是一旦和親成功,我朝與突厥成為姻親之家,自然不會再互相攻戰,則我朝可以對南陳全力用兵,南陳豈會看不出這點?豈會不害怕?所以他們密謀殺害公主,不但可以破壞和親,而且可以讓我朝與突厥結為仇家,那樣一來,南陳之危自解。」
楊勇點點頭,「說得不錯。我們去看看刺客吧。」
長孫晟在前,楊勇跟在後面,千金公主也緊緊跟隨,來到刺客被擒的地方。
「大人,將軍,刺客好像已經死了。」一個侍衛報告說。
只見那刺客倒在地上,臉色黑青,牙關緊閉,果然已經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