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正是楊約,平素便飛揚跋扈,又自命風流倜儻,因此很少把人看在眼裡,眼見幾個小孩子竟敢把自己已經約定好的歌女搶去陪酒,心中實是不痛快之極,看著對方年紀小,這才沒有發作,誰知這小姑娘不知好歹,竟敢出言無狀。
楊約回過頭來,冷冷的瞪視著小女孩,誰知那小女孩一點也不害怕,還撇了撇嘴,說道:「看什麼看?不認識你姑奶奶了嗎?哼。」
楊約氣得正不知如何發作,對方畢竟這麼小,卻聽旁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喝罵那女孩子道:「靜兒,怎麼說話呢?不得學這種沒禮貌的行為。」那女孩看著少年扮了個笑臉,少年接著道:「何況說話也得看對象,你想,你若跟一條狗亂叫,那與你的身份相配嗎?豈不讓人笑話?」
「不錯,師傅說得不錯。」另外幾個稍大一些的男子也齊聲說道。來護兒等人本就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只是被楊勇約束著,才學著循規蹈矩,這時有人竟敢欺負到師傅頭上,那還不趁機發洩發洩更待何時?
楊約氣急反笑,今天真是破天荒了,自己定的歌女有人敢搶,自己說話有人敢對罵,難道這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楊約暗暗為對方歎氣,看著楊勇,好像已經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饒哭泣,看到他的父親,一個小官吏,甚至是當朝有點地位的人物,到自己面前求情陪罪。他的臉色,慢慢變得冷峻。
「你是罵我是狗嗎?」他冷冷的問。
「沒有啊,我沒有罵你是狗。」楊勇說,臉上表情一本正經的無辜。然後他嘟噥著說:「本來就是狗,沒有什麼罵不罵的吧?」
他的聲音很輕,楊約只聽到他嘀咕,卻沒聽明白,但來護兒等卻已經哈哈大笑了起來。只笑得楊約一張臉面色鐵青,頓時心中怒火如沸騰的水一般勃勃的掀動著壺蓋,按都按捺不住,便要揮手叫手下的把對方先打一頓再說。
這時候,他的手下楊兵忽然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楊約聽了,頓時便忍住了心頭火氣,恨恨的道:「小子,最好收斂點,小心哪天撞在少爺手裡,收了你的八字。」說著轉身離去。
原來楊約能在京城橫行,倒也不是一點不知輕重的無知紈褲子弟,他每與人發生衝突,先看別人的穿著、氣派、手下等等,要知京城之中藏龍臥虎,一不小心就可能碰到一個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甚至對方就是皇上、太子之類的微服私訪也有可能,剛才親兵護衛楊冰告訴他,對方所乘坐的馬車極為豪華,能坐這樣車子的主,非富即貴,只怕來頭非小。楊約雖不是個怕事的,但哥哥多次告誡自己,京城之中,最好不要惹事。因為惹事,已經挨過好幾頓訓了,所以看對方是小孩子的面上,也就忍了這一次吧。
他既離去,楊勇也不為已甚,那高飛燕卻站起來說道:「公子,此人是楊公楊素之弟楊約,你得罪了他還是小心點,此人心狠手辣,心胸狹窄,最是霸道之人。他楊家又有權有勢,我知道公子必定不是凡人,但還是小心點好。」
楊勇看著她笑了笑,真誠的道:「謝謝你,我會的。你得過去嗎?」
「對不起,既然楊公子先約定好的,我還是得講承諾一點好。」高飛燕歉意的一笑。
「你太客氣了,是我們強行喊你來,給你惹麻煩了。」楊勇客氣的說。
高飛燕走後,幾人繼續吃喝。
楊約的位子就在隔壁,說話之時都聽得清清楚楚。只聽高飛燕進去後,低低的聲音問著好,楊勇彷彿看到她躬身行禮的樣子。
「楊公子。」
「你還知道我是楊公子?」楊約很冷的聲音。
「對不起。」
「好了,唱歌吧。」
「是。」
悠揚的琴聲再次響起,一曲未畢,只聽楊約又道:「不好聽,換一曲。」
「哦。」高飛燕歌聲被人打斷,只得重唱。
一曲剛唱到一半,楊約又不耐煩道:「不好聽,再換。」
高飛燕這回沒有說話,只是調了調琴弦,再秦新曲。
「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給我再重新來過。」楊約又粗暴的打斷了。
楊勇在隔壁聽得惱怒,正要發作,忽聽光啷一聲脆響,一把琴弦落地的聲音,只聽高飛燕說道:「飛燕既然不能令公子滿意,便請另叫高明吧,小女子告退了。」
「你敢?」楊約怒道:「是誰在給你撐腰?你竟敢在爺爺面前摔琴?」
高飛燕一聲不吭,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心高氣傲慣了,本來就有公主脾氣,只是人生遭遇慘變,多歷艱辛,因此脾氣大改,但她縱然淪落到賣唱的地步,因為曾經的高貴身份,也無人對她太過無禮,顧客或以同情的眼光看落難的鳳凰,老闆則以搖錢樹對之,加上她人又美,樣子楚楚可憐,今日倒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粗暴相待。因此忍不住摔了琴,此時想起自己身份,不敢與之對抗,卻用不說話來表示自己的對抗。
「撿起來,再奏。」楊約見她不語,冷笑著說。
丫環躬身撿起瑤琴,高飛燕眼中珠淚滾滾,泫然欲泣。便在這時,一個溫柔的手伸了過來,拉住她的手,笑道:「不想唱就別唱了,你以後都可以不唱了。」
高飛燕抬起頭來,正看到楊勇那張溫柔的笑臉,雖然這才是一個孩子,可他的眼神,不知為什麼,竟然讓人感覺很安定。
「不想唱,就不唱了?你養著他嗎?」楊約見這小屁孩又來削自己面子,實是恨不得一拳頭先砸爛他的鼻子,強忍著氣說。
「我養著她就我養著她,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楊勇淡淡的說。
「你養著她?」楊約用手指著楊勇,忽然哈哈大笑,笑得似乎眼睛鼻涕都要出來了。
他的那些手下見主公發笑,也都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
他倒不是說楊勇養不了一個歌女,既然能來極品樓喝酒的人,家中自然非貴即富,但高飛燕是什麼身份?那是北齊後主高緯的女兒,而高緯是以叛逆罪被殺頭滅族的,大家叫她唱唱曲,聽聽琴可以,誰敢把她帶回家?若是牽上了叛逆的罪名,那當今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何況此人不過一小屁孩,就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養歌女,若是養一個其他的人,大不了被人說一句荒唐,可若要養高飛燕,只怕還沒進家門,便會狠吃一頓父兄的板子了。
楊勇並不理他們笑,拉著高飛燕的手,走向自己包間,楊約怒氣勃發,再也忍不住,喝道:「給我打。」
他手下親信,除了個別老成持重的,早就巴不得一聲兒了,聽主公發令,頓時便都如狼似虎般的撲了上去,恨不得抓了這小子從二樓直摔到下面青石板上。
楊勇更不回頭,斜刺裡忽然跳出幾個少年,正是來護兒等人,這些人從小就跟人打架慣了的,自從拜了楊勇為師後,雖然武功日進,但除了師兄弟們彼此喂招外,竟再沒有與人打過架,早就憋得慌了,這時有打架的機會,頓時都興奮不已。
他們拳打腳踢,只聽辟辟啪啪之聲不絕,哎喲之聲連綿起伏,那些人雖然都高大了一號,身手也都不弱,卻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不幾合工夫,頓時打得他們個個鼻青臉腫,人人筋斷骨折。
眾人學了武功,今日始得驗證其威力,此時牛刀小試,果然厲害,與昔日打架相比,其痛快不可同日而語。頓時都心情大暢。眾人打得痛快,把桌子椅子盡皆翻倒,杯盤筷子飛得到處都是,汁水到處淋淋漓漓。
其他各包間的客人聽見這邊鬧了起來,在這樣高檔的所在,這是向來很少有的事情,不知發生了什麼,頓時都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