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還真不能持續多久,就是出來踏春遊玩一次,也注定不能快樂始終。
就在獨孤伽羅帶著眾子女在河邊賞著春景,幸福的感受著景色之美,河風之柔,天倫之樂時,後面忽然傳來一陣輕槌擊鼓般的馬蹄聲。
一隊皇家禁衛軍在前開道,後面卻是皇帝出行的儀仗隊,想不到遇到皇上出遊了。獨孤伽羅無奈,只得率領眾子女家人跪伏道旁,只有楊勇站在一旁,他如今年紀雖然小,卻已經是正五命的奉車督尉了,更厲害的是,皇上還特許他跪拜不名,就算他父親,隨公普六如堅,官至上柱國大司馬,也沒有這個待遇。
宇文?騎在馬上,一邊觀賞著初春美景,一邊嗑著瓜子兒,沒有一點皇上的威儀樣子。他美麗的雙唇靈巧的一開一合,瓜子殼兒紛紛翻飛出去,如繽紛的落英。黃嫩的柳條好像美女飄逸的長髮,含苞的桃花就好像剛塗了胭脂的美人臉。
河水高歌,鳥兒低唱。
宇文?看到楊勇一家,停了下來。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快平身,快快平身。」宇文?笑著,已經跳下馬來,親自扶起了獨孤伽羅。「你是我岳母,焉可行此大禮?」
「君臣大禮,老身豈敢不遵。」獨孤伽羅說。宇文?竟然跳下馬來扶自己,而且作為皇帝,卻叫自己岳母,這種種驚世駭俗的作為,對於這個皇上來說卻似乎隨隨便便,獨孤伽羅卻驚得差點沒摔倒,幸好她的心足夠堅強,才讓自己鎮定如常。
「參見皇上。」楊勇走過來扶住母親,一面微笑向宇文?見禮,好像面前的不是皇上,而是一個多年的好朋友。
「今日有興,一家人出來賞春?」宇文?笑著,像在拉家常,不過沒有人認為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皇帝,這個漂亮的青年皇帝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他笑起來的時候那叫一個燦爛,讓人比沐浴在春天裡還要溫暖,但他發起怒來有若雷霆,先震得你臉色蒼白,再淋你一場暴風驟雨。
「是的,皇上也來春遊?」楊勇問。
「你姐姐說想出來看看,我帶她出來走走。」宇文?說著,馬車上已經走下一個婀娜多姿、雍容華貴的女子。正是當今皇后,隨公楊堅與獨孤伽羅的女兒楊麗華。
「見過母親。」楊麗華看見獨孤伽羅,趕緊欲上前行禮,獨孤伽羅卻早拜伏下去:「老身見過娘娘。」
楊麗華忙一把扶起母親:「母親快別如此,折殺女兒了。」
「娘娘乃一國之母,朝廷大禮,豈可輕廢。」獨孤伽羅說。
「好了,什麼禮不禮的,朕就煩這些。」宇文?笑著,楊廣楊俊等都過來行了禮。宇文?大不耐煩,轉過頭去看楊勇,笑道:「聽說你是詩仙下凡,今日陽春三月,天氣如此和美,景色如此怡人,豈可無詩?你這便作一首來讓朕聽聽。」
楊廣聽皇上叫做詩,頓時臉上顯出一副熱切的樣子。可是皇上是叫哥哥作詩,而哥哥的詩卻做得那麼好。他拿眼望著楊勇,等待他的回答。
楊勇早明白楊廣的心意,笑道:「皇上謬讚了,臣哪裡稱得上詩仙,不過偶爾胡諂了兩首而已。其實臣弟楊廣詩才勝臣百倍,不如叫他給陛下做一首?」
「哦,是嗎?」宇文?看向楊廣,見這小孩子漂亮得不成話,不由得不心生喜歡之意,笑道:「你真的能作詩?」
「臣或能試做一首,請皇上評點。」楊廣大著膽子說。一路之上,他問過哥哥幾次了,問他昨晚可曾做詩,哥哥都說他好久沒做詩了。
「如此,且做來聽聽。」
楊廣又看了哥哥一眼,朗聲吟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其時河風拂面,幾株柳樹剛綠了新葉,枝隨風擺,好像幾個美麗的女子在舞動著柔美的腰枝。楊廣這首詩就好像見景生情,隨意而發的,既切合眼前景色,又寫得生動美麗,實在是絕佳之作。
宇文?聽得大聲叫好,這樣的好詩,出自一個孩子之手,還真是人才啊,這隨公的兒女,怎麼一個比一個聰明呢?
就連獨孤伽羅聽了這首詩,也是驚喜與詫異交集,這孩子也算個天才了,小小孩童,寫的詩便得到個許多大文人的誇讚,但比起他哥哥來,他的詩還是顯得稚嫩,一看就明知道是小孩子寫的,可是這首詩誰還敢說稚嫩?比之前朝大詩人們的作品也未惶多讓,可以說是能夠流傳千古的傑作。
楊麗華也是十分喜歡,過去攬住弟弟的頭頸,笑誇:「阿糜真是聰明,這詩寫得太好了。」
楊廣見大家果然被震住,心中無限得意,就好像那隨風搖擺的柳梢,竟有些要飄了起來。他現在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看著那些欣賞的眼光,嘉許的笑容,誇讚的話語,心中只覺人生之樂,莫過此刻。
楊勇也笑道:「皇上,臣弟之才,是不是比臣強過千倍?」
宇文?道:「不說比你強,不過以此詩的水準,才華倒的確不在你之下。看來我大周人才後備有人,興旺在即呀。」
楊廣聽哥哥也這樣說,心中更是歡喜,那僅有的一點忐忑也放了下來。
便在這時,站在一邊的楊秀忽然道:「這首詩不是昨晚大哥在夢中吟的嗎?」
什麼?在夢中吟的詩?
霎時之間,楊廣的臉紅得幾乎要滴血,心中恨不得過去抓住楊秀的頭髮狠狠的打他幾個耳光,要打得左右開弓,打得他再不敢胡言亂語。
「胡說。」幾乎是本能的,他大聲喝道。
「我沒胡說,我都聽見了。」楊秀急道。
「秀兒,別胡說。」楊勇威壓的看了一眼楊秀,沉聲說:「我怎麼可能在夢中做詩?何況做得這麼好?我若做了,豈會記不得?」
「真的,我沒……」楊秀還要分辯,見楊勇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他最服的就是大哥,所以也最怕大哥,見他臉色不善,頓時便住了口,可是心中卻無比委屈,眼淚在眶裡打著轉,可他強行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
二哥明明把大哥的詩充作自己的,這不是偷竊是什麼?可自己幫大哥說話,大哥不但不幫自己,還罵自己。
楊勇這才笑對宇文?道:「這孩子,真是胡亂說話,臣哪有夢中做詩的習慣。」
宇文?哈哈大笑,也不知信了沒有,做詩助興,不過是他臨時起意,他並不喜歡弄這些風雅的事情,偶爾興動而已,因此也並不意,便又談起其它話題。
楊勇知道楊廣一直得意自己的詩才,可自從那回蕭巋來拜見武帝,楊勇大展詩才之後,楊廣知道自己唯一驕傲的才華比之哥哥其實相差甚遠,因此總是耿耿於懷,十分落寞,從此再不肯炫耀詩才。
楊勇不想因此小事影響兄弟之情,也不想因此讓楊廣心中有了陰影,影響他的成長,所以昨夜假寐之時,看到楊廣時,故意吟出此詩,知道今日春遊可以以寫詩為名,讓楊廣出出風頭,找回自信。誰知自己尚未叫他作詩,倒遇見了皇上說作詩,楊廣果然拿出此詩。誰知更沒想到,昨晚楊秀竟然也聽到了這首詩,而他小小年紀不但記得,而且當眾說了出來,此事倒變得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