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無緣,何必相逢?即是有緣,又怎別離?」
蓬萊,青蓮見著這一幕幕傷感劇情,不由得喃喃的念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的話,帶動了旁邊弟子們的無數歎息,大家眼睜睜看著鎮元子與紅雲,無天與阿羞,悟空與紫霞三對之間的悲歡離合,仿若有大石沉甸甸的壓在心頭,令人無比繁重。尤其是青蓮最後一句質問無天:「昔日,如來殺死阿羞,拆散了你們,使你淪入魔道;今日,你欲毀滅紫霞,摧毀悟空的幸福,你的所作所為,跟他們又有什麼不同?」
人生無奈,莫過於此!
昔日的天涯癡情人,今日也要舉起屠刀充當起劊子手來拆散另一對癡男怨女,這又是誰的錯?
良久無語,陷入沉寂!
終於,有人開口問話,將話題引向了另一邊。
「老師,如今局勢混淆,我等又該如何自處?」青蓮座下圍著的一群弟子之中,熊貓身為大師兄,有必要站出來向青蓮詢問下一步蓬萊的走向。
聞言,青蓮本要回應熊貓,但突然間眉頭一凝,顯然是有什麼事情觸動了他。
「哎!只要他們不打爛這三界,我們就不必出手理會了!」
此話一出,眾皆大驚。歷來蓬萊都是攪局的好手,哪一回不是他們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收拾殘局的。這一回竟然不插手,當真是不可思議。看著青蓮,大家一臉的疑惑,就等著他的解釋。
青蓮苦笑一聲,然後才慢慢的講道:「我已經能夠感覺到天道和諸聖的訊息了!」
一語而出,眾皆楞然,顯然沒人做好準備迎接這個突然而至的天大消息。青蓮能夠感受到他們的訊息,那豈不是說聖人們正在奔向回歸的軌道?歸來的日期即將來臨?一旦這幫人又重臨三界,那才是真正的天翻地覆,之前的小打小鬧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難怪老師不插手了,槍打出頭鳥嘛!要是又讓他們發現蓬萊出盡風頭,還不死命的下毒手!
「如今,蓬萊亦是內憂外患。倉頡不醒,六耳受困,陳傳不歸,吾之實力也尚未完全恢復,儒門更是四分五裂,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爾等切記小心謹慎才是。」青蓮囑咐一聲,說到了已經分裂的儒門,他也不由得頓了一頓。看來儒門才是真正令他感到最棘手的問題。
儒門,這個蓬萊之內由倉頡創立的最大勢力,打著至聖先師的招牌,竟然也會走到分裂的一天。
如今,仙界儒門和人界儒門之間雖然沒有走向陌路,形同水火,但彼此早已互不聯繫了。以周敦頤,程顥、程頤三人為代表的儒門新理學,在儒家固有的學說上更進一步,發揚光大,但其中「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也帶來了不少否定,由此雙方紛爭漸起。
沒有倉頡的坐鎮的儒門顯然陷入了思想上的混亂,再也無法如同以前一般齊心協力,這也等於斬斷了蓬萊的一隻手。
青蓮雖然有心整頓,但清官難理家務事,他也不見得能夠清理儒門亂象。
「那宋朝宰相趙普不知是何來歷,雖然口口聲聲說是信奉儒家學說的弟子,招攬了不少儒門弟子入朝,但觀其朝堂之上形跡可疑,左右逢源,當不得真啊!尤其當初周敦頤等人之所以會下山入世,沒有趙普的推波助瀾是不可能成功的。」
有巢氏講出心中的疑點。自從離開蓬萊之後,他遊歷天下,也目睹耳聞了大宋許多奇聞異事,對趙普這個人也有一定的瞭解。雖然趙普沒露出破綻,但仍然引起了他的懷疑。事有反常即為妖,有巢氏不相信這其中毫無問題,尤其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環境中,陰謀詭計往往是不可思議,防不勝防的。
有巢氏將自己遊歷時所發現的問題一說,又有人開口將自己的問題給說了出來。
「蜀地乃天府之國,所謂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後治,歷來此地皆是人間妖魔霍亂最為嚴重之地。雖名山大川,洞天福地頗多,但少有修真人士聚集。不知從何而來,一群劍修佔領峨眉,自立蜀山劍派,竟能夠與魔教分庭抗爭,著實令人吃驚。且看他們之功法,似乎與太上老君的人教也有諸多關聯。」
「老師,人教的上洞八仙秘密轉世下凡,遊戲人間,斬妖除魔,在宋朝替人教贏得了一大堆名譽,卻不知暗地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自己發現出的問題一一詢問,如今這天地間要說誰能夠瞭解局勢的具體變化,那非青蓮莫屬。雖說青蓮尚未完全恢復實力,但他的境界絕對是一等一的,任誰在他眼皮底下玩陰謀都逃不過人家一雙利眼。
青蓮並未明說,只是站起身來,對著徒弟們大有深意的講道:「太上老君雖然走了,但他的使命卻有玄都來繼承。人教千萬年的謀劃,如今方要開花結果,玄都功不可沒,不可小覷啊,老君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話剛落,左手一揮,正中央出現一鏡花水月,而浮現在鏡花水月之中的人竟然是佛教的「金翅大鵬王」。
「這,這不是佛教如來座下護法大鵬明王嗎,他怎麼選擇這個時候轉世投胎了?」眾人看著又是一驚,實在是想不透這佛教的大鵬明王為何如此,竟然放著堂堂的佛門護法不做,捨其一身皮囊,重入六道輪迴,換做是別人也不可能做出這傻瓜之舉啊。
青蓮微笑著,對著徒弟們又講到:「如來早前雖然因天數而涅?轉世,但依舊智珠在握,臨走前也敢布下一手。這大鵬明王將托世宋朝,成為宋朝的一大福將,力挽狂瀾,庇佑大宋江山,這佛教也能夠借此機會入主宋庭,比之前燃燈的一手妙過百倍,更令人防不勝防,誰能夠想到如來會派人直接滲入呢?」
沒想到啊,實在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這玄都和如來這兩人竟然秘密的做了這麼多事,簡直是神不知鬼不覺!
要不是今天有青蓮的一番提點,以後肯定要吃這兩人的一頓苦頭不可。
底下的徒弟們一個個陷入了深思,顯然青蓮告訴他們的事實令這些人有了很大的觸動。
沒有太上老君,玄都也能按部就班的將人教一步一步的帶向頂峰;身處危機,自顧不暇,釋迦牟尼卻依舊深謀遠慮,未雨綢繆。這兩人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當世之高手,放之天下也少有人能及。捫心自問,蓬萊的弟子們若是沒有逍遙鴻玄青蓮這些人的多次提點,還真是跟不上人家的腳步啊!
這一番深思熟慮,倒也讓所有人慢慢的開動起了腦筋。
如果說之前天道的逼迫讓蓬萊的弟子們成熟起來,有擔當的話,那麼現在青蓮的隱晦教誨令他們開始學會如何獨立思考了。
「總有一天,老師也會離開你們的身邊,到時候你們又該如何自立?蓬萊的道統又如何能夠順利的傳承下去呢?」青蓮突然間爆出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卻又不加解釋,直接離開了蓬萊,留下了滿地錯愕的一堆人。
靈山腳下!
昔日祥和萬丈,人潮洶湧的西天世俗仙境如今也變得死寂沉沉,渺無人煙,憑空留下的一堆又一堆泛著灰塵的佛像雕塑令人虛歎不已。
魔教勢大,竟讓佛門躲在極樂世界不敢越雷池於一步,這樣的事實放在以前不吝於天方夜譚,可如今卻實打實的出現了。
要說魔教現在也沒拿靈山如何,更沒有進駐靈山,但佛門卻不敢要回靈山,重回故土,只怕那魔教再度來犯,再度受傷,如此這魔教的聲勢便可見一二了。
青蓮從蓬萊直接降臨靈山之腳,卻是來尋找那早已被許多人忘記了,曾經跟孫悟空等西遊隊伍名揚天下的陳傳、六耳兩人。
受到天道的迫害,這六耳一直被困在靈山之上昏迷不醒,尤其是其一度轉化為混世魔猿,走火入魔,心智失控,更讓他嚴重受創。所幸陳傳在旁一直細心照料,更立下誓言,六耳不醒,誓不離山,這倒也沒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不過卻是拖住了蓬萊的兩大能手。青蓮此來,乃是趁著天道在外未歸之際,幫助二人脫困的。
「弟子陳傳恭迎祖師青蓮降臨!」
見著漫天碧綠青光,更有祥瑞頻現,陳傳福至心來,對著東面一陣叩拜,虔誠不已。
「爾是陳傳?抑或申公豹?」青蓮饒有興致的問道。這昔日封神大劫中風頭盡出的申公豹,之前西遊之行中建功立業的陳傳,如今又該是何等面貌。
「既非陳傳,更非申公豹。洗盡鉛華呈素姿,求學問道一修士。」陳傳答道。
「好!好!好!」青蓮雙手連拍三掌,對於陳傳能夠如此明瞭本心而感到欣慰,又繼續試探道:「既已明瞭,回歸真如,可願隨我回歸蓬萊?」
陳傳叩首拜道:「師叔不醒,誓不離山!」言辭之中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昔日所立誓言歷歷在目。
「一飲一啄莫非天定,六耳劫數已滿,機緣將至,你可隨我離去,待他圓滿之日,自會歸山。」青蓮說著說著,見陳傳面有遲疑,似有不願,他驚訝的問道:「陳傳,你待如何?」
「請青蓮祖師恕罪,弟子不才,願長駐人間,傳揚金丹大道,助凡人成就神仙之道,逍遙於世。」陳傳壯起膽子,一口氣吐露自己的心聲。
如今的他,在西遊之中聞得了大道真解,創出金丹之學,可助凡人成就真仙之夢。不像其他教派,唯有身具仙根,天資聰穎才有可能修道成仙。雖說世上也有佛門之學,無論愚蠢聰慧,只念阿彌陀佛,靠虜獲眾生信仰便能夠衍生出一系列大神通,但他的金丹之學,比起佛門這一有失偏頗,急功近利的旁門左道更有成效。
陳傳之願,就在於能夠將自己的金丹之學發揚光大,開宗立派,做那一代道學祖師!
「世人都說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說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說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說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青蓮微笑著,並不責怪陳傳,他高歌一曲,歌中滿是智慧。
「求仙問道,世上有幾人可得?金丹雖傳,但又有誰能夠領悟真意?你雖能帶人入道,但卻注定無法讓他們真正超脫。神仙,也是一條不歸路啊!」青蓮感慨著,金丹之學,無論貴賤聰愚,皆有可得,雖然也能夠掀起世人求學問道的熱情,但終究難以令眾生領悟到人生之真諦。而且,神仙其實不比凡人輕鬆多少!
陳傳愕然,顯然沒有更深層次的去想過。他所夢的就是能夠將自己所學發揚光大,造福於世,至於能否真正的解救世人,他還真沒仔細的思考過呢?
一時,陳傳陷入了苦思!
青蓮並不打擾陳傳,他腳現蓮座,豎起手中二指,併攏成型。腳底蓮花上一道青光沿著身體奇經八脈而後匯聚於指,透射而出,直指向正陷入昏迷之中的六耳獼猴。
那倒在靈山腳下,宛若巨人的魔猿,體內散發著濃濃的死氣,周圍百里一片荒蕪,如同他的命運一樣陷入了昏睡當中。青蓮所發光束一至,原本枯萎不長的廢土竟然也如同沃野般開始狂漲草木,瞬間形成一片鬱鬱蔥蔥的原野,猶如夢境般令人難以置信。濃郁的生機,將魔猿體內散發的死氣驅散的一乾二淨,給靈山這片早已不知沉靜了多久的靈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感覺。不像魔教入主時的死寂,不像佛教在位時的祥和,有的只是清爽,源自生命內心的呼喚。
磅礡的生機,改變著靈山的環境,更令天地失色,尤其是那飛速注入的四方靈氣更使得三界的靈氣又稀薄了一層。
這等狀況自然是躲不開三界大能的注意,不過看著那立在靈山上空,淡然自如,毫不避諱的青蓮道人,大家都蔫了。這個時候,誰還敢去招惹青蓮呢?不說人家是前輩,得道高人,就憑人家的本事也足以在這個聖人不現的時候將自己滅的一乾二淨。
還是忍忍吧!
大家都回過頭去,自顧自的,任憑這三界起起伏伏。卻沒有仔細的注意到那剛才發出光束的青蓮道人如今卻又是另一番情景。所謂的淡然自如也擋不住內心深處的那一股子疲倦之態,原本青翠的青色蓮座變得有點萎靡,連帶著整個人也虛弱了下去,好在這一切都被很好的掩蓋住了。
混世魔猿,乃是混沌時期的三千魔神之中最著名的魔神之一。六耳獼猴乃是其所化的混世四猴之一,天性便有一股難掩的狂暴魔性,再加上天道的施毒,更是魔毒入心,深入髓骨。他不醒還好,一醒便要屠戮人世,故而青蓮卻是非得下大功夫才能夠挽回這個弟子。
混世四猴之中,六耳已經將赤尻馬猴,通臂猿猴這二猴化作自己的三屍之一,成就了自己的大道。然而,還剩下最後的一猴靈明石猴孫悟空卻是個天大的難題。孫悟空是有大氣運,大機緣之人,不過卻與紫霞牽扯在一起糾纏不清,也耽誤住了自己,不得不說這是一段天大的孽緣。
魔猿從昏睡中咆哮著清醒過來,那瘋狂暴虐的血色巨眼之中有著說不出的一股迷茫,但本性卻支持著他繼續逞兇。好在附著在他身上的青光不斷的禁錮著他,而體內原本尚存的功德金光又再一次發揮著它的作用,呼喚著深藏在混世魔猿深處的六耳獼猴。漸漸地,混世魔猿雙手掐著頭,彷彿要從頭頂上擰下這一顆腦袋。他的身形不斷縮小,依稀變成了昔日六耳獼猴的模樣,只是那深褐色的毛皮,更加的粗獷狂野。
盯著青蓮和陳傳,六耳再度咆哮,直若生死大敵!
「祖師,師叔怎會這樣?他的神智為何還不清醒?」原本還笑意盎然的陳傳一下子便沒了喜氣,帶著不解以及焦慮的向青蓮問道。
青蓮卻是毫無意外,隨即講道:「魔毒入骨,早已神智喪失。如今的六耳,亦非昔日的六耳。好在尚有機緣,只要妥善處置,倒也是一樁福緣。」說完,青光入體,結合著功德金光形成一顆碩大的光團滲入六耳元神之中,包裹著六耳最後的真如本記。
六耳獼猴,又或是混世魔猿沒了束縛,頓時脫身而出,一棍子打向了青蓮。然而,青蓮不疾不徐的用十三品青蓮給擋了下來,再反身一彈,一個太極,借力用力的將六耳獼猴給掃出天外。六耳獼猴瞬間就沒了訊息,不知沒入何處。
「走吧!」
做完這一切,青蓮帶著陳傳離去靈山,留下滿地的狼藉以及一片深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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