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佛門餵不飽他,自該放他自由,剛才的諾言歷歷在前,出家人不打誑語,難道你們想破戒麼?」
這話剛起,釋迦牟尼與燃燈古佛對視一眼,正如他們心中所想,八戒這一鬧事,果然有人為他撐腰,不過他這後面的腰桿似乎太硬,有些扎手啊。
大殿之中,一直醉醺醺得東拉西倒的蓬萊熊貓道人見八戒這一被欺負,就站出來為他遮風擋雨,開口反擊,一時駁得滿場。
是啊,剛才可不就是他們答應一定會餵飽八戒,如果不成就不當淨壇使者麼!這話出口還沒小半會就被熊貓給搬出來,還真是讓所有人不知所措,尤其這話可是在場眾人親口所說。
熊貓伸伸懶腰,哈哈直欠,也在意所有人的目光,歪歪倒倒的徑直走到場中心,望著八戒,似乎恨鐵不成鋼,大叫道:「你委屈什麼,你有什麼好委屈的。」還沒引起佛門中人的驚訝和喜悅,熊貓又說:「難道被狗咬了還要咬狗才行?」
一句話,肆無忌憚,**裸的在佛門面前打臉。
還沒等佛門大怒反應過來,熊貓摸了摸後腦勺,向上方的如來等人說道:「哦,佛祖,剛剛睡醒,不知道情況,可能有些誤會了。你也知道我天生不會說話,不像你們能夠咬文嚼字,口綻蓮花,我啊,就是粗枝大葉的。您大人有大量,原諒這回。」
熊貓似乎在道歉,可是言語中沒有一點愧意,反而用盡了諷刺之語。他那副表情,就跟八戒剛才那樣欠揍。
聽他的話,從剛上場到現在,還沒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佛門上下都給得罪光了,得罪狠了,卻又找不到任何借口。畢竟按他的話來講他可是粗人,粗枝大葉,說錯話很正常嘛,佛門乃是高人,自然不會跟他這麼個粗人斤斤計較。
「道友,悟能是我佛門中人,不知你和他是何關係,為何替他出頭?」如來不怒,這點羞辱還無法觸動他。他倒是滿懷好奇心,十分想知道熊貓和豬八戒這個大飯桶之間神秘的關係。
熊貓被這麼一提,有些後悔的敘述道:「師門不幸,讓我收了個孽徒,好吃懶做,差點把我給吃光了。於是只得讓他自生自滅,沒想到後來竟然入了西遊,又沒想到後來讓他當上了個淨壇使者。我最最沒想到的是還讓他吃光了佛門,真是冤孽啊。」
熊貓說的有板有眼,似乎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但任誰都知道這絕對是有計劃的安排,這麼湊巧的事情是誰能相信呢,而且還多次發生。
唐三藏和孫悟空等人也沒想到豬八戒何時蹦出個師傅來,而且這個師傅似乎來頭很大,我佛如來都得以禮相待。
如來燃燈等也沒想到豬八戒是熊貓的弟子。一直以來蓬萊收徒十分嚴厲,座下儘是天資超群,實力強橫之輩。沒想到到了熊貓這一代竟然出現了這麼個飯桶,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看向豬八戒那圓滾的死豬,眾佛心中暗想:熊貓到底看中這飯桶什麼優點才收做徒弟的呢?如來他們絕不相信熊貓會收一個廢物當徒弟來倒霉自己。
這個時候,大家都沒興致計較八戒背叛佛門的事情了。本來就是一場鬧劇,要是真的追究起來不但他們理虧,而且顏面也不好看。豬八戒這個飯桶,還是不要讓他在佛門耽擱了,且讓他隨風而逝,就忘了吧。
不過如來等想息事寧人,但豬八戒可沒松。
「師傅啊,我好想你哪!自從被你趕出去以後就一直受騙受苦。不但被騙進西遊,還被騙進佛門,到如今還不讓人吃飽飯,你說我苦不苦啊?」豬八戒趕忙出來幫熊貓證實,還順便再次抱怨,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慘。
「可惡!」眾佛心中暗想,卻又不敢翻臉,就怕鬧翻了對誰都沒好處。
「阿彌陀佛,請兩位道友容情,我靈山委實沒有半點吃食。」如來依舊和聲和氣。他的表現引來了眾口的稱讚。不愧是如來啊,當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
「胡說!」豬八戒一蹦三尺高,落地之時滿身白花花亂顫,小瞇瞇眼睜成綠豆大笑,挑動著熊熊怒火,忿忿不平的說道:「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不都是好吃的東西嗎?!睜眼說瞎話。你看你們,滿身肥肉,比我老豬也差不到哪裡去,肯定是自己藏東西起來吃了,不讓我老豬知道。太可惡了!」
肉呼呼的肥手滿屋子亂晃,連釋迦牟尼的鼻尖都沒放過。憨厚的醜臉上,唯留下一份神情,鄙視,深深地鄙視。
至於鄙視什麼,誰也不知道。但知道他今天是被人教唆來鬧事的,而且還要當著各方仙家面前鬧,讓我們出醜。
配合著喋喋不休,憨厚的手指漫天飛舞。數百僧眾大半額前青筋暴起跳動,連釋迦牟尼平和雍容的臉上也不知不覺的蒙上一層暴怒。
佛也有火,因與世無爭,高高在上的雍容一旦被挑釁,一旦被踐踏,後果十分嚴重。而如來也絕對不會容忍暗地裡蓬萊如此肆無忌憚的放肆。
終於,如來冷冷的說道:「豬道友若是看上什麼吃食大可自便,我佛門絕不會吝惜。但若是還沒找到,那可是誣陷佛門,挑釁佛門,佛門決不允許。」
任誰都知道,這個時候,釋迦牟尼如來已經發怒了,而且準備出手。他這次可不會顧及誰的面子,什麼場合,尤其是被一個飯桶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
寬敞的大殿之中,數千到目光集體逼視,就等著豬八戒找食呢。他們絕不相信佛門會藏匿這麼丁點食物,而他們等待著是接下來的佛之怒火。
豬八戒似乎也被如來給嚇住了,當然他在許多人的注視下也感到渾身不自在,左顧右盼,雙腿控制不住的打?嗦。看得出來他似乎已經是沒轍了,望著他的老師,熊貓,正等著指點呢。
「你就放膽吃吧,佛祖是什麼身份,一諾千金,豈會為難你?」熊貓掏著耳朵,也沒注意如來咋地,就一直叫八戒快尋吃的去。
八戒一聽,掏出九齒釘耙,高高舉起、築下,一聲金鐵之音過後,從地上挖出一塊巴掌大的西方庚金。
「大膽!」在場的四金剛、十一大曜、十八伽藍還有諸多羅漢齊齊呵斥。
不過,還沒說完他們便啞了,石化了。
豬八戒聳拉著兩隻肥大的耳朵,似乎將所有的噪音隔絕在外,哆嗦著雙腿,顫顫巍巍的伸出肥手,拾起躺在地上的庚金扔進大嘴,嘎崩、嘎崩~~~~
詭異的聲響,盤旋在整個殿堂。除了熊貓之外,再也無人能夠漠然視之,包括高高在上的佛祖們眼球也滾落一地。
西方庚金,天下罕見的至尖至利之物就在他肥厚的嘴唇開闔之間被格外森白的牙齒給吞噬掉了,消化掉了。
這一幕,落在靈山眾僧,包括各方仙家眼中不由得心底冒出涼氣。
「他怎麼就咬得下口,吃得進去呢?」
能咬爛庚金的牙齒,消化庚金的肚皮,這絕對不是豬,不是飯桶,這是一隻怪物!
在場的人看著豬八戒抄起釘耙投身未盡的事業,舉起、落下、舉起、落下~~~~~~~~~~~~~~~,八戒似乎化恐懼為食量。不久之後,地上已經是坑坑窪窪,大堆庚金被豬八戒甩開腮幫子使勁的咀嚼、研磨、吞嚥之下被快速消化。
釋迦牟尼等從震驚到如今變得開始陰寒。那豬八戒猶如鄉間老農,把大雷音寺當成自己家的地,使勁的開墾,往來溝壑阡陌,滿地狼藉。再這樣下去,偌大的大雷音寺,包容數千人的殿堂,也許就這樣被他給吃進肚子裡去了吧。
如來只覺瘙癢,噁心,幾乎要揚起自己粗糙厚實的手掌將底下那只醜陋的蟲子給拍成肉泥。不過是他答應八戒尋吃的,他一時之間不好反悔。
還沒等他細想處理之法,,熊貓道人的話又響起了:「夠了,再吃下去大雷音寺都讓你給拆了,西天靈山也會被你給吃塌的。」
熊貓的話剛想起,豬八戒受到了訊號,知道事不可為,於是趕緊收手,不再挖庚金了,跑回到熊貓身邊,把剛才挖出的所有庚金都收藏起來,手中不時會出現一兩塊來啃食。
「哎,佛祖啊,這個徒弟還是讓我帶回去處置吧。要不,就讓他在這裡繼續啃?恐怕會吃窮你的。」熊貓看著如來,戲謔的挖苦,引起了不少人的偷笑。可不是,八戒這廝還不到一天就把靈山給吃得體無完膚,再下去真的會吃出事來的。
如來也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佛門實在沒能耐供奉豬八戒這傢伙,今天這事就算自家倒霉,趕快結束吧。
於是乎,豬八戒迅速被熊貓帶回自己的坐席,陪老師觀看接下來的表演。
見豬八戒這天大麻煩解決了,在場的人也鬆了不少氣,不過這個時候又有聲音出來了,似乎不把今天的大雷音寺給掀翻非不罷休不可。
「佛祖,沙悟淨乃是吾之徒兒,闡教弟子,西遊既然結束,還請還他自由之身。」
「佛祖,敖廣乃是截教門人,不巧正是我的徒兒,也請您讓他回歸山門。」
幾乎同時,闡截二教的雲中子和孔宣站了出來,脫口而出。
怎麼?這西遊又有兩個外來戶啊?
許多人都摸不著腦殼,怎麼一回事,唐僧收的四個弟子有三個是別人的。一時,大家都看著孫悟空,就等著知道他是誰的弟子,連剛剛晉陞為功德佛的唐僧也不例外。看向悟空,充滿了警惕,這又是誰的弟子?
悟空也是當場當機,沒想到這些跟他一起相處這麼多年的同門師兄弟竟然有如此之深的背景。
人闡截三教,哪個不是天地間赫赫有名的頂級教派。悟空這些年來倒也從許多方面瞭解了一些天地秘辛,瞭解越多,感觸也就越深,但他從未想過這有朝一日他的身邊會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三教中人,似乎每個人都深藏目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瞬間,悟空深覺西遊就像是個大迷宮,自己就是被擺佈的棋子,越往裡走越是深陷其中,等到你認為走出局的時候,實際上你已經走入了下一個迷宮,永遠沒有自己的方向,永遠只受擺佈。
望著沙僧,望著小白龍,甚至看著剛才還風頭正旺的八戒,悟空很想開口詢問,但現在不是時機,於是悟空諾諾的說道:「別看我,我原本是須菩提的弟子。」
「須菩提?這是哪位大神才能教出悟空這等頑劣的英雄人物哪?」在場仙家紛紛互相詢問,卻不曾聽聞過這個字號,連印象也沒有。也只有那些深明西遊內幕的各教上層人士才知曉個中事件。
見眾仙包括佛門的一部分羅漢、珈藍都用深深懷疑的眼色望著他,孫悟空憤怒的大聲叫道:「我老師乃是方寸山七星洞的須菩提,你們不信自己找去,俺老孫絕不是什麼奸細混進佛門西遊的,是觀音找老孫,放老孫出五指山老孫才答應保唐僧西遊的。西遊完了,老孫也該回花果山當我的山大王去。」
悟空這話一出,佛門頓時大驚。
這可是正正宗宗的佛門弟子啊,要是讓悟空從手上跑了,佛門損失可就大了,尤其悟空是他的弟子哪!
「悟空,你此次輔佐唐僧西遊,一路上不辭辛勞,降魔伏妖,澄清宇內,造福人間。唐僧之下,以你功勞最大,如今你已以劣性盡除,功德圓滿。吾與眾佛商議,決定立你為『鬥戰勝佛』,弘揚佛門,護衛我道的重任就靠你了。」
如來和聲和氣,猶如春風細雨滋潤了在場所有人。不過當他說出封孫悟空為「鬥戰勝佛」之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隻猴子也要成佛,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尤其是這隻猴子當年的頑劣舉世聞名,至今流傳甚廣。想想一隻猴子坐在大雷音寺中與其他德高望重的佛祖一起接受膜拜,那是沐猴而冠,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典型模板。
唐僧成佛,大家心中都已經有些不服。,不就是西遊六十載,取經傳東土嘛。而比唐僧功勞還要低的悟空也要成佛,大家實在是不忿,佛門內部也是有很大的爭議。實在是孫悟空很難跟「佛祖」這兩個神聖的字眼掛在一起,尤其是看他剛才上殿時目中無人的表情,更是不能讓他成佛了。
當然,如來既然說出口了,誰也不能否認,如來可是教祖啊,一言九鼎!
「看來又有一個佛出世了,而且還是一個猴佛。」所有人心中哀歎自己怎麼就趕不上西遊這趟呢,都嫉妒的快要發狂,快要將孫悟空和唐僧給撕成兩半。
場上不時地迴盪著一股羨慕嫉妒恨的味道。
遺憾的是,如來這話一出,悟空根本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他似乎在仔細考慮。大家心中直罵這只不識抬舉的猴子,如來賜下如此厚恩還不領受,果然是畜牲,孺子不可教也!
如來也沒想到悟空會出現這幅古怪的表情,他原以為悟空經過西遊種種之後不願加入佛門,他也有這個心理準備。可是悟空如今這個表情,似乎他還有別的心事,這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猴子還在想什麼呢?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會破例封他為佛已經是好不容易了,難道真的是狗抬轎子,不識抬舉?
場上,隨著悟空的沉默,氣氛也變得沉默了下來,到了最後,佛門之中隱隱有些坐不住了,看著台下的猴子剛要說話,不料猴子終於回味過來,看著如來,看著燃燈,看著觀音等人,猴子孫悟空問出了困擾至今徹夜難眠的疑問:
「如來,西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