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頭驢,打我小的時候就在我家了,說來也有些感情,既然姑娘執意要,算您五十兩銀子好了!」掌櫃的說的唾沫飛濺,連頭破驢都能換五十兩銀子,真是財運來了城牆都擋不住,這話一點都不假。
漣漪二人本已走出客棧,她就覺得承煥一臉的不高興,追問之下才知道因為自己答應送他的東西忘了,哭笑不得間又折返回來,買下那頭癩驢,才算換得他的一臉笑容。
漣漪一想,除了向西之外,哪條路都不「平坦」。便擇道向西。
一路上承煥還真把癩驢當做寶貝,悉心照料,淨買些料豆麥芙等精料餵它。
這癩驢初時腳步蹣跚,不是失蹄,就是打蹶,哪知卻是越走越好,七八日後食料充足,竟是大為變樣,毛色變的大為光鮮,黑色的底毛變的油黑油黑的,癩瘡處也脫落成了白色的斑塊佈滿週身,煞是好看。連漣漪也說不出的喜歡,加意餵養。
這一日,他們在一家小酒店打尖,那癩驢忽然走到桌旁,望著鄰座的一碗酒不住嘶鳴,竟意欲喝酒。漣漪好奇心起,叫酒保取過一碗酒來,放在捉上。
那驢一口就將一碗酒喝乾了,揚尾踏足,嘎嘎直叫,甚是歡喜。二人覺得有趣,又叫取酒,癩驢一連喝了十餘碗,興猶未盡。漣漪怕它醉倒,便不在餵它了。
飯後,癩驢乘著酒意,嘎嘎直叫,非得讓漣漪二人上身來。它灑開驢步,馳的猶如飛了一般,道旁樹木紛紛倒退,委實迅捷無比,癩驢頭一次放足奔馳,快是快了,身軀卻是忽高忽低,顛簸起伏,若非漣漪輕功好,卻也騎它不得。
這匹異駒屈於市井之中,鬱鬱半生,此時得以一展駿足,自是要飛揚奔騰了。
自此一路西行,走到渭水之畔。
※※※
這一日行到正午,路上不斷見到提刀佩劍的江湖人物,不少都是高手,漣漪心下琢磨:「難道又有什麼事發生不成?這熱鬧倒是不可不看。」
入得華陰城,揀了間最大的酒樓坐下。
此刻酒樓中食客甚多,也多是武林中人,但見兩人衣衫光鮮,丰采俊雅,年紀雖小卻似是武林世家子弟。
其時武林各派爭雄,幾大世家也躍躍欲試,多遣子弟在江湖走動,一來增長見識多些歷練;二來也刺探江湖各派消息,是以並不為奇。
漣漪側著臉望著窗外,惟恐碰到通天教的人,也怕遇到熟人,還好她雖有名氣,因少在江湖走動,識得她的人還不多。
忽然有人坐了過來,漣漪回頭一看,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一人大大咧咧。「姑娘,別處沒位子了,我們哥倆在你這將就一下。」
瞧他的神態,倒似是皇帝老子駕臨,給足了漣漪面子,自己反而大受委屈的樣子,自顧自坐了下去。
漣漪正和承煥四目交融,溫情無限,眼中交流著別人固然不懂,他們自己也不懂,但心底裡甜蜜的話。
驀地被人打斷,氣惱非常,見這二人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子更是氣上加氣,突出一腳,悄無聲息地將椅子踢開。
這一腳火候拿的奇準,那二人屁股剛挨椅面,尚未坐實,臀下一空,砰的一聲,二人結結實實坐在地上。
酒樓中人儘是武林豪客,見此情景,比吃了一道上好的大菜更為過癮,轟然喝彩叫好,口哨聲此起彼伏,一時間酒樓上熱鬧非凡,儼如戲院一般。
這二人武功本來可以,只是見漣漪二人年紀輕輕,顯是剛出道的雛兒,絲毫未加防範,哪裡知道漣漪實是一位小煞星,便不免著了道。
這二人大吼一聲,齊地一躍,各出一掌,向漣漪和承煥擊去。掌心糙如石板,筋暴骨突,顯是他們外家掌力不凡。
漣漪持筷在手,向上一迎,刺向先前一人手掌,噗的一聲輕響,筷子直透掌心而過。
與此同時,**飛起,一記豹尾腳蹬在隨後一人的胸口,的一聲,肥大的身軀飛將起來,越過幾張桌面,摔在第三張檯面上,頓時杯盤作響,汁湯齊飛,濺了他一身一臉。
二人出手都是迅捷無比,其間變化不過眨眼間的事,周圍的武林豪客俱看得目瞪口呆,咋舌不下。
近墨者黑,近日來承煥與漣漪耳鬢斯摩,腦筋也變的大為活絡。
「姐姐真棒,最是厲害了!」
漣漪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聽了渾不在意,談笑自若。
這一干武林人物雖也有識貨的行家,但漣漪所使的彩虹神功絕世罕有,只讓人覺得是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半晌,大廳中靜寂非常,那對難兄難弟昏暈過去,此刻方悠悠轉醒,不禁呻吟出聲,呼呼帶喘。
眾人這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有幾個認得那二人的,忙上前為二人拔筷療傷。
忽聽一人道:「姑娘好俊的功夫,讓小生佩服非常。」
漣漪循聲望去,見一貴介公子橫居桌首,兩名彪悍的僕人在旁躬身侍侯著。
漣漪微笑不語,自她進得廳來,這人的眼珠就沒離開過自己身上,一眼便可看出是專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世家惡少。
朋文選一見漣漪的絕世姿容,早已眼中冒火,神魂不屬,巴不得馬上過來搭訕幾句,苦於沒有機會。這一番打鬥讓他按奈不住,是以出言奉承,見漣漪對自己嫣然一笑,秋波流轉,嬌媚橫生,不禁骨酥肉麻,心如鹿撞,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漣漪近前,恬著臉,「姑娘是武林中人,想也是來參加家嚴金盆洗手大禮的吧?」
漣漪一愣,不知他所說為何。
朋文選見漣漪的神態,知道自己猜錯了,但不忍與如此美嬌娘失之交臂,「家父乃是朋舉,姑娘也聽說過吧,明日是他老人家金盆洗手的日子,姑娘如不嫌棄,到莊上小住一日如何?」
朋舉?漣漪心中一動,難道就是一柄紫金刀威鎮秦川八百里的「隻手遮天」朋舉,難怪一路上這麼多的江湖人物,原來是他要宣佈歸隱林泉,去看看也好,便微笑點頭,「恰逢其會,我們又是末學後進,也沒什麼禮物,怎麼好意思呢!」
朋文選暗忖「你就是最好的禮物啊!」嘴上道:「四海之內皆兄弟,捧個人場就好!姑娘隨我來!」
在場大多是來參加朋舉退隱之禮的人,見他是朋舉的兒子,紛紛上前打招呼,朋文選在漣漪面前頓感大有面子,謙虛回應,一干人等向城外五里處的朋家莊行去。
朋文選見漣漪二人只有一匹驢子,大獻慇勤要給她們一匹好馬,哪知惹火了癩驢,它馱著漣漪二人見馬就超,竟無人能追得上它,讓眾人稱之為奇,承煥更是樂得眉開眼笑,不住催驢加勁。
五里的路程,轉瞬即到。
看著被遠遠拋在後面的眾人,漣漪笑道:「弟弟真是撿到寶了,沒想到這驢子這麼神駿,竟不輸與我的寶馬呢!」
「那當然了,是姐姐送的嘛!它還沒有名字呢,姐姐替它取一個吧?」
漣漪略加思索,「我的寶馬叫『千里一丈青』你的驢子黑底白斑,就叫它『萬里雪中飛』好了,挺神氣的。」
「這名字真棒。」承煥高興道。撫著驢頭,「你聽到了嗎,你叫萬里雪中飛呢!」
癩驢似乎也聽得懂,嘎嘎的歡喜直叫,四蹄連踏。
朋家莊在渭水河畔,佔地廣闊,門臉也極為明亮,此時正車水馬龍,煞是熱鬧。
但見正門上一塊橫匾題道:「行俠丈義」。龍飛鳳舞,勁力非凡,顯是練武人的手筆。左首一聯是「橫推八百無敵手」,右首一聯是「藝壓千里當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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