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的遭遇是陳風無法想像的,但陳風能理解黑狼的痛苦,不過從黑狼這些話中陳風感覺出了一絲蹊蹺,是什麼揭開了黑狼心中封塵已久的傷疤?而黑狼剛才為什麼說今晚與自己的這頓酒,恐怕是他今生的最後一回?
陳風心裡帶著疑點,隱約的揣測,黑狼今晚之所以心情會這麼差,和總部將他召回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陳風本想張口問,但一想到組織的保密準則,陳風又怕難為了黑狼,硬是將想說的話壓進了喉頭。
黑狼將那一件酒,剩下的都喝得一乾二淨。
黑狼不勝酒量,直接軟到在了陳風鋪子上,陳風給黑狼蓋上被單,陳風自己則躺倒黑狼的床上,陳風的眼眸久久未合,黑狼方纔的話語使得陳風驚訝,但陳風感覺出黑狼似乎又有些難言之隱,幾番要出口,但似乎有只無形的枷鎖套牢了黑狼的心扉。
一個星期後,黑狼就要離開了,陳風面帶苦澀,現在他才明白他才發現,黑狼對自己有多麼重要,不是因為沒了黑狼自己要餓肚子,而是因為在集中營裡,陳風就黑狼這麼一個能交心的朋友,離六月7號,高考還有2個多月的時間,孤獨的在這裡承受煎熬,歷經歲月的打磨,那種生活是難以想像的。
夜涼如水,昏暗的路燈灑在街頭,反而襯托出街道上的清冷。
洛北某醫院,急症監護室。白色的病床上,陳風的鐵兄弟李兵帶著呼吸機,眼皮半開半合,恍恍惚惚間,李兵瞳孔上的光澤看似就要黯淡下去。
「小兵啊,堅持住啊,醫生馬上就要過來了!」李兵媽顫抖的握住李兵的手,李兵的手是涼的,李兵**手是熱的,但李兵媽發現自己手心裡的溫度無論如何也溫暖不了李兵的肌膚。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李兵媽趕緊走到那醫生的面前連哭帶求:「醫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小兵啊,我們老兩口就這一個兒子啊,求求您了,一定要……」
李兵媽泣不成聲,李兵從去年開始住院,動了兩次手術,但李兵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之前陳風過來送了13萬塊錢,但13萬對於腦部腫瘤已經惡化了的李兵來說,卻是杯水車薪。李兵家裡東湊西借,又湊了七八萬塊,但李兵的病情就像個無底洞,一二十萬塊就這麼打水漂了。
醫生走到李兵的病床前,測了測李兵的脈搏和血壓,醫生站起來,臉色不太好。
李兵媽見狀急忙追問:「大夫,我們家小兵情況怎麼樣?」
那醫生示意李兵媽到病房外說,李兵媽急忙跟著走了出去。
「大姐,準備後事吧。「醫生沉默了一陣開口道。
噗通!李兵媽跪在了地上,她兩眼直愣愣的望著那醫生,失落和絕望的眼神,讓那醫生心裡微微刺痛。
那醫生不敢看李兵媽,將頭側到了一旁。
李兵媽撲到醫生的腳下,抓住他的褲子搖曳著喊:「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小兵,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小兵萬一出個三長兩短,我們該怎麼辦啊……」
淚水決堤,李兵媽幾欲崩潰,幾個月的努力難道白費了嗎?就算白費了,李兵媽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兒子,哪怕有一線希望。
「大姐,就算完全切除他腦部的腫瘤,他存活下來的幾率也不大,就算存活下來,也是個失憶的植物人,高昂的手術費和以後沉重的難以想像的負擔,可是任何一個家庭都承受不起的!」那醫生咬了咬牙還是實話實說。
最起碼,現在明白情況,做出最明智的選擇,總比以後漫長的歲月帶來的折磨要強的多。
李兵媽表情頹廢的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臉上毫無血色,她爬走兩步,倚在醫院走廊的牆角,嘴角抽搐著,眼神掙扎著。
李兵還有個妹妹正在讀初中,李兵爸的身體又不好,全家就要李兵媽一個人維持。李兵媽是個堅強的女人,十幾年起早貪黑,在路邊架油鍋賣油條,李兵家裡四口人,就靠著她一個農村進城打工的弱女子承擔,而現在,這個堅強如鐵,面對再大的苦難也依舊笑著面對的女人也崩潰了。
眼前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讓兒子接受最後一次手術,就算成功換來的也是一個不會說話,沒有意識的植物人。第二種是果斷的選擇放棄治療讓自己和兒子承受臨別時痛苦的煎熬,這種煎熬是李兵媽最不願意去面對的,血濃於水,光陰似箭但美好的回憶卻像是在烈火裡燒紅了的利刃般在他們一家人的心頭留下了深刻的回憶。
但眼前是進一步,柳暗花明。退後一步,卻是萬丈深淵。感情,親情,記憶這些條條框框困鎖住了李兵**心房。李兵媽大口的喘息著,沒人逼她,但這個農村女子卻掙扎著,自責、內疚、無法面對種種負面情緒,讓李兵媽這樣原本對生活綻開笑容勇敢面對的人,無法承受。
醫生沒有離開,他看到李兵媽這副摸樣,很擔心,想上去開導一番,但最後卻又止住了腳步,這個時候還是讓她自己去選擇比較好,畢竟讓她自己選擇的話,最起碼日後留下的遺憾不會太多。
良久,李兵媽哭了,淚水絕提從李兵媽干固的眼角流淌下來,她臉上那被歲月打磨出的深刻的皺紋,就像是河床般霎那間被淚水瀰漫。
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彷徨的掙扎的哭啼,彷彿要把她的靈魂從身體裡剝離出來。這哭聲籠罩了整個走廊,夜已深,走廊裡除了醫生和李兵媽只剩下寒冷與淒涼。
李兵媽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用手背擦拭眼淚,走到醫生的面前,臉上的表情黯然,但目光中卻有了抉擇:「大夫,我們家小兵如果不做手術的話,還能活多長時間?」
李兵媽這般問,但話語落在那醫生的耳朵裡,卻如同中了針灸般將他的心刺痛,那醫生已經明白了李兵**選擇,那醫生勉強抬起頭,一根手指伸出:「一天。」
「哦,那大夫你開個出院證明,我去辦手續。」李兵媽說完這話,沒有釋然沒有輕鬆,她瞳孔中的痛苦內斂,反而掩埋的更深了。
醫生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走到辦公室給李兵媽開了個出院證明,李兵媽持著條子辦了出院手續。
李兵出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度昏迷,李兵媽不足一米六的身高,扛著比自己高一頭的兒子,在淅淅瀝瀝的春雨中一步一個腳印,顫顫巍巍的踏上了回家的路,而剩下的24個小時,也許將成為李兵他們一家人永遠難以忘記的時光,李兵媽含著淚,走著。
一路顛簸,不知是奇跡還是意外,李兵睜開了眼,李兵的頭越烈越疼,腦部的腫瘤惡化,導致他視線變模糊,但他能感覺到李兵媽正在勉力扛著他,向前面走,到底去哪裡,李兵不知道。
李兵想說話,但李兵發現自己說話很困難,很費力氣。
「媽……放我下來吧……我能走的。」李兵的聲音弱不可聞,斷斷續續,可李兵媽卻聽得清清楚楚,仿若悶雷。
「傻孩子,你現在身子虛,醫生說啊,你可以出院了,你的病好啦,只要在休息一段日子。你可以回家了,可以上學了。」李兵媽昧著良心欺騙著李兵編織著虛構的美好想讓兒子的心裡多一分快樂。
李兵腦子裡昏昏沉沉,他的手現在已經變得枯黃,胳膊上的肉被病魔撕扯了大半,李兵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皮包骨頭,而且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媽媽……我……要給您……唱首歌。」李兵說完這句,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兵媽沒有阻止他,李兵媽強顏笑著說:「傻兒子,想唱就唱,唱出來吧。」
李兵的手臂廢力的攬住李兵**脖子努力的開口唱。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孩子像個寶,投進媽**懷抱,幸福享不了。
沒有媽媽最苦惱,沒**孩子像根草,離開媽**懷抱,幸福哪裡找?
……」
歌詞斷斷續續,李兵的聲音越來越小,李兵媽含著眼淚跟兒子一起唱起了這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唱到最後,李兵沒了聲,頭一歪倒在李兵媽兩鬢的白髮下,斜倚在李兵**肩頭,李兵媽走在蕭索的肩頭,那與年齡不想仿的滄桑面容上帶著笑,帶著淚,帶著痛苦夾雜著幸福。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的大了起來,打濕了李兵**肩頭,伴歌行,一個母親扛著扛著彌留之際的兒子漸漸的隱沒在了迷離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