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突然覺得,她這一輩子自己可以決定的事太少了,每一次經過看似選擇很多的路口的時候,都會有人告訴她,只能那樣去做,而她所能做的,則必須是遵從。這次也是一樣,毛蛋用鐵一樣的事實告訴她,只有開戰才可以活下去。
潘金蓮暗暗的也在使勁,她嘗試著把紅色的視野發動出來,在試了幾次之後,她突然間明白,在這裡,她是明眼人,所看到的東西是多彩繽紛的,又怎麼可能會有紅色的視野呢?看來毛蛋所說的沒錯,在這裡,力量已經隕落,所剩下的,只有紙老虎一樣的千面位置罷了。[]
「你可有什麼戰鬥的計劃?」潘金蓮問道,她是一個女人,半年多之前還在陽谷縣做著燒餅的買賣,這半年的經歷雖然讓她詭詐了很多,也可以考慮方法,去奪取某一個人的性命,可是於行軍打仗方面,可謂一竅不通。
「沒有。」毛蛋搖了搖頭:「無面者擅長單兵作戰,如果學城裡的學士肯跟我們進行一對一的決鬥,那麼臉譜島必勝無疑,可惜行軍打仗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學城則恰恰跟我們相反,現在的學士幾乎沒有武力,連通他們的領袖,都不可能在單打獨鬥上勝過下等無面者。可是問題就在於,他們在團隊作戰上,會勝過我們太多。」毛蛋不疼不癢的介紹著情況。
潘金蓮感覺到了毛蛋的保留,這個人似乎在刻意的隱藏著什麼,他一定知道怎麼去做。也許,毛蛋是想看看我的本領吧,或者看看我能做到什麼程度。潘金蓮揣測著。
「你不用想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沉默了片刻的毛蛋繼續說:「我不是學士,也不是無面者,這場戰鬥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是我的戰爭,我雖然站在這,可我的態度卻趨於中立。你們的爭鬥,如果不是你的存在的話,我一定會兩不相幫。」毛蛋的雙眼望著潘金蓮。
潘金蓮的心猛的一緊,她感覺到她自己似乎要馬上的眩暈過去,如果不是一直緊握著的扶欄,也許她真的會如同新軍統領一樣墜下。毛蛋的眼神中,閃爍著讓她幾乎要暈倒的光,潘金蓮不知道在她盲眼之後的這段時間裡,毛蛋可曾這樣的看過她。畢竟,那紅色的視野,只會讓她看清楚一些簡單的東西,這種表露著情感的細節,卻是無能為力的。
毛蛋的動作並不生澀,潘金蓮猜想他一定很多次的表露過這種眼神,盲眼讓她錯過了多少美妙的時刻啊,她在心中有一些懊惱,因為這個,她越發不想離開這裡,因為一旦離開,她就會變回那個,眼睛裡只有紅色的盲女,再也看不到這樣的令人激動的閃光。潘金蓮不知道自己要為什麼而戰,她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眼前的景象無限度的延長下去。
「那我現在是千面,你會怎麼幫我呢?」潘金蓮盡可能的用含情脈脈的眼神回應著毛蛋,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表情,這讓她懷疑她自己是否能夠表達的準確,萬一意思要是錯了,毛蛋也許會誤會她本來的想法。
「我會盡可能的在緊要的時候,幫助你一次,別的,我就無能為力了。」毛蛋搖了搖頭,然後轉身,率先的往塔下走。
「等等,你現在要去哪啊?」潘金蓮喊道。她沒有想到,毛蛋在那種眼神之後,居然會選擇離開,她以為毛蛋會盡全力的幫助她,戰勝學城,而她所有關心的,只是在裡面創造一點點麻煩,讓毛蛋的計劃不能夠進行的那麼順利,讓在這裡的時光能夠久一些。但是現在,毛蛋的離去,給她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落差。
「我還會在這個世界中,只是,我會離開這個營寨,畢竟我不是無面者,當然我也不會去對面,因為我也不再是學士。必要的時候,我會出現。」毛蛋停下來他的腳步,回過身,輕輕的摸了摸潘金蓮的耳垂。「你要記得,你才是千面。現在我幫你一個忙,幫你樹立,屬於千面的尊嚴。記得,表現的逼真一點,我們自會再見。」毛蛋說吧,沒給潘金蓮反應的機會,便縱身從木塔上跳了下去,木塔的很高,潘金蓮足足的感覺到心臟跳動了兩下之後,毛蛋才落了地,發出沉悶的聲音。
毛蛋沒有慘叫,他墜落的樣子,不像是一個活人,倒好像是塞著亂七八糟東西的麻袋。四周的人迅速的圍攏了上來,潘金蓮看到這其中有很多的無面者,甚至包括那個白鬍子。
潘金蓮很想哭,她雖然知道毛蛋並不會真的死亡,他一定有什麼別的計策,可是她也本能的知道,她所喜愛的這副軀殼,已經永遠的死去了。潘金蓮不知道,當毛蛋以另外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否還愛他。身處於無面者這個特殊的群體當中,相貌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但潘金蓮的內心仍舊是普通的女子,對於她來講,樣貌就代表了靈魂。
但她知道,她不能哭,想要在這裡活下去,有一些事是必須要做的。
「各位!」潘金蓮站在木塔上,高舉著雙手,向周圍的人喊話:「你們所看到的這個人,他原本是我的親信,你們也都或許知道他的身份,平日裡,我們可謂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我甚至聽說過一些其他的關於本座和他的風言風語,平時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我們和學城即將爆發一場大戰,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身邊,還是讓他安靜的去當海霧中的一個靈魂吧。另外,我想警告一些人,如果你們想冒犯我,就先掂量掂量,你們跟這個摔成肉餅的人,誰的本事更高,我相信,他曾經的那個被視為禁忌和傳奇的身份,你們也不會完全的一無所知。」潘金蓮再說這番話的時候,幾次險些哽咽,淚水嗆到了肺裡,這讓她更感到心中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