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呼吸的節奏有一個突然的變化,這變化無比的輕微,如果是潘金蓮盲眼之前,是一定不會注意到的。但在盲眼之後,尤其在她自己的呼吸和臉譜島的呼吸頻率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任何細微的改變,在她的世界中都是無比的清楚。
雖然她不願意相信,可是一個結果還是被推論了出來,毛蛋想要尋找的這件東西是為了他自己,而且很有可能,他並不打算告訴潘金蓮那到底是什麼。緊接著,潘金蓮就做出了一個推論:毛蛋到達臉譜島上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尋找這個黃色的,細小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呢?潘金蓮短暫的思考了一下,但她馬上就停了下來,因為這毫無意義。毛蛋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他想要來幹什麼,那都應該找給他。毛蛋不把這東西給她,不讓她知道,那必然有他的用意,過去發生了很多事,毛蛋最開始都會選擇隱瞞,但是事情的結果一次次的向潘金蓮訴說著,毛蛋開始的隱瞞是有意義,並且對她有利的。
何況,最重要的是,她愛他,找個東西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潘金蓮甚至有些討厭她所擁有的新能力,因為這種能力,她對毛蛋居然產生了瞬間的懷疑,這讓她產生了濃重的負罪感。
在這種負罪感中,潘金蓮又一次的搜索了整個臉譜島,仍然是一片紅色,她現在甚至可以看得到島嶼上那些隱秘的洞穴中的景物,即便是這樣,所有的東西也都是紅色。如果這細小的東西也是紅色,那麼潘金蓮可能會出現遺漏,但是黃色是決計不可能的。
「我又找了一遍,島上沒有任何黃色的東西,毛蛋,你相信我。」潘金蓮下意識的捏緊了毛蛋的手,連她自己都覺得,在末了加上那麼一句話,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可那有什麼辦法呢?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太擔心毛蛋對她的態度,出現那麼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污濁的痕跡。
「哦,沒有就算了,眼前的事更重要。」毛蛋迅速的帶過了這個話題,然後帶著潘金蓮繼續的向前走。
三個人繞過了小山,前面出現了潘金蓮事先看到的那片空地,潘金蓮看到有很多人劇集在這裡,他們都在正朝著什麼,甚至有的人正在準備動手。
此時,紅色的彗星不聲不響的升到了潘金蓮的頭頂,她感覺到了無窮的力量,她看到,所有的人在她出現後,突然的沉默了下來,她也看到,他們低著的頭,她還看到,在他們的頭頂上的關於未來的幻象。
在幻想中,這些人都跪在地上,朝拜著潘金蓮。
這就是即將發生的事,這就是我的命運。潘金蓮沒有停頓,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毛蛋的手,在人群給她閃開的同路中,大步流星的走向了中間的位置。
她聽見,島上的風在唱歌。
它們在歌頌著新的千面,臉譜島新的國王的誕生。
紅星,更加亮了。潘金蓮猛然間發現,在她的世界裡,好像並沒有黑夜和白天的分別。
石手
劉林最開始的時候,並不習慣他的新名字,和他的新手。這只如同石頭一樣的手,雖然真的如同石頭一樣堅硬,讓他可以輕易的用拳頭敲碎面前敵人的骨頭,但是在一些時候,卻給他帶來無窮的麻煩。
比如說吃飯,這只笨拙的手無法完成平時右手的工作,它總是把筷子折斷,或者在喝湯的時候,將湯汁拋灑的到處都是,這讓劉林在餐館吃飯的時候感覺到非常的尷尬,周圍的顧客總會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當然,劉林是不會把他的手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所以他選擇了戴上手套。但是戴手套吃飯的人,更加引人關注,劉林只能慢慢的去適應別人的白眼,並且祈禱,這一切可能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再比如說洗澡,現在的劉林,不得不用左手去洗澡了,如果他不小心的用右手來擦拭皮膚的話,那麼手指堅硬的稜角,就會割破身上的皮膚。而且,被手指割破的地方,傷口居然也是灰色的,這讓劉林很是恐懼,但後來他發現,被自己手指無意間割傷的部分,除了康復起來略微緩慢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問題,反正現在是冬天,身體都隱藏在厚重的冬衣裡面,只要別人看不見,劉林自己反倒是不在乎。
至於石頭,他則一直背在背上,有的時候,夜半他被噩夢驚醒,會聽到那快石頭中傳來的虎嘯之聲,他並不覺得恐懼,反而覺得這種虎嘯讓他有一種成為英雄的錯覺,然後,他就在這種錯覺帶來的滿足感中,重新的入睡。
那一夜,他夢見百萬雄兵。
一路西行,漸漸的離開了中原,沿途的風光改變了許多,那種近似於桂花樓樣的酒樓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乎只有一個棚子,四面漏風的大車店。大車店的人,都不修邊幅,劉林偶爾的這段筷子和潑灑湯汁,在他們看來已經不是什麼新奇的情況,這些人甚至不會看上一眼,只是專注於桌上的食物而已。
在劉林看到有一個人的手是鐵製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手套的存在好像已經沒什麼必要了,於是他摘掉了手套,開始了真正的石手生活。偶爾有鄰桌的豪客看到劉林的手,要和他掰掰手腕,劉林都能大獲全勝,而那些豪客則會在對劉林的誇讚聲中,捂著在流血的手,邀請劉林同桌對飲。
後來,劉林發現,他的名字居然會先於他的人到達,「石手」的事一路西去,劉林只要坐下來,就會被眾人熱情的招呼,他開始喜歡這種生活,這是他無數次在夢中享受的場景,成為一個江湖豪客。
劉林的名字就這樣被忘掉吧,過去的日子不值得任何留戀,何況,即便是想回去的話,也回不去了。石手想道,然後他發現,新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