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經歷了一次『轉世投胎』?」潘金蓮在腦海中找到了一個最為相近的詞彙。
「差不多吧,當然,我並沒有去什麼地府,或者什麼其他的你曾經聽說過的那些地方,實際上這個過程是我自己完成的。」毛蛋用平淡的語氣說著這番話。
潘金蓮已經目瞪口呆,儘管她已經見識過很多的神奇,可是能讓自己轉世投胎的能力,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過程我不能跟你說,一樣的,這是屬於我的秘密,反正我就是用這種辦法,達成了重生,擁有了現在的樣貌,這長臉是真實的,並沒有戴什麼面具。」毛蛋用手用力的扯了幾下臉,那些都是潘金蓮原來貼人皮面具的貼合點,毛蛋用這樣的方式證實著話語的真實。
「那你的上輩子一定很精彩吧,如果可以的話,給我說說行嗎?」潘金蓮所說的是真心話,這是她真心想知道的事,當然在毛蛋漫長的上輩子中,她最想知道的就是毛蛋的女人。
「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我上輩子身處於一個專門研究學問的地方,在那裡,知識就是一種迷信。我所掌握的東西大多數都是從那裡來的,我在那裡獲得了很高的地位,但是在最後卻離開了那,跟那斷絕了關係。」毛蛋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遠方的天空,好像陷入了深刻的回憶中。
潘金蓮對「那裡」到底是哪並不感興趣,反正毛蛋已經脫離了,那「那裡」就跟潘金蓮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為什麼會離開那呢?講給我聽聽好嗎?」潘金蓮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必然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話題,但是讓男人接納自己,總得也能夠跟他分享心裡的哀傷。
「因為一個女人。那個地方殺了我喜歡的女人,她死的時候,我除了把嘴摀住大哭,做不了任何的事。當時的我是弱小的,我知道,哪怕僅僅是我的一點點哭聲被別人聽到,都可能讓我馬上的死去。死亡代表著不會再有復仇的權力和可能,我必須活著。所以,我跟你在半天堡裡做的一樣,忍氣吞聲的活了下來。」毛蛋把事情概述了一遍,以一聲歎息結束了這幾句簡短的話。
「詳細的說說她好嗎,我相信她現在還在你的心中。」潘金蓮追問道,她很想知道這一切,但是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在這場爭奪毛蛋的戰鬥中很可能永遠不會勝利,因為不管她如何的努力,都無法戰勝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毛蛋記憶中的她每一次被毛蛋想起,都會被美化一次,她的身上已經帶了無數的金燦燦的光環,這是潘金蓮所無法比擬的。
「我認識她的時候,還是很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是真正的年輕,年輕到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歡上了她。我生活的那個地方很封閉,很少有外面的人來到那,她的到來對我來說就好像是一陣清風,一場美夢。但是任何男人,在他不經世事的時候,總會有一種奇妙的自尊心維護者他,而毫無因為,她是驕傲的,因此我們起了一些爭執,在即將把她送走的夜晚,我憤然的選擇了離開,當時的我覺得,既然以後也不會再見,那麼多在一起幾個時辰也沒什麼用,可誰知道,就是在這幾個時辰裡出了事。我所在的那個地方的衛兵,抓了她,他們說她是潛進來探聽情況的探子,我當時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已經晚了,而且你知道,以我當時的身份和影響,是不可能阻止和左右這樣的事端的。我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付出了一條無辜性命的代價,卻只是換得了她遙遠的死相。」毛蛋說到這有一些哽咽,他說不下去了。
潘金蓮明白了,其實毛蛋的女人跟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可以說並沒有真正的在一起過,剛才毛蛋也說,那個女人是在她離開的前夜被抓的,他們原本就不可能在一起。這對於毛蛋來說,只能算是一段記憶,甚至算不得是什麼感情。如果非要比較的話,這就跟原來潘金蓮每天追隨沈七的目光一樣,因為得不到,才顯得特別的美好。
「那後來呢,既然你能夠用特定的辦法轉世投胎,為什麼不能夠讓她再活過來。」這是潘金蓮要確定的事,她可不想毛蛋記憶中的這個女人可以再活過來跟潘金蓮來爭搶毛蛋。
「其實我花了很多心血在轉世投胎這件事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復活她,可是當我真正的懂得了這項技藝的時候,她卻不能夠再活過來。為此,我特意的去了她的故鄉,想從她曾經的生活痕跡中,尋覓一些復生的可能,可是這一切都失敗了,我的無數次求索和吶喊,都煙消雲散,她的靈魂就好像從來沒有死過一樣的沒有應答,沒有應答的招魂是注定要失敗的。」毛蛋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居然有些濕潤,這樣的毛蛋,潘金蓮見所未見。
不過好在,現在的潘金蓮能夠確認,那個女人不會再活過來了。毛蛋應該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撒謊,他應該會對他自己真正在意的感情保持誠實。相反來說,如果他撒謊,那也就代表著他並不是很在乎那個女人。既然不在乎,那潘金蓮又有什麼懼怕呢?
「我有句話,不知道該問不該問。」潘金蓮搓著手,她的口氣非常猶豫。
「你問也就是了,你心中的疑問終究會問出來,既然如此,那最好用比較直接的方式。」毛蛋的情感只是失控了一瞬,很快他便恢復了理智。
「既然你的至愛死去了,按照常理來說,你應當感覺到萬念俱灰,尤其當費盡心血研究出的能夠讓人復生的辦法也沒有作用的時候,更應該是生無可戀,為什麼自己卻用轉世投胎的方法繼續活下來呢?」潘金蓮問道。如果說毛蛋的話語中有什麼破綻的話,那麼這就是唯一。
「因為我要繼續復仇,既然她不可以活過來,我之前所做的復仇就不夠徹底,我要毀滅我曾經所在的地方,以及導致她死亡的那種仇恨。」毛蛋咬著牙說。
「也就是說,她真的是探子?」此前潘金蓮一直以為,那個女的是被冤殺的,可是越聽越不對勁。
「是又怎麼樣?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我與她的生活要帶上其他人的仇恨?我們彼此身邊的人,大多沒有見過,所擁有的仇恨也幾乎都來自於他人的教唆,這是一種遺留在血脈當中的仇恨,每個人都認為它天經地義,可卻說不出來它存在的理由。這種仇恨毀了無數人的生活,我要報復的,正是這種仇恨本身。」毛蛋說道。
「我明白了,你要把你和她所處的陣營都毀掉是嗎?這才是你轉生的意義,是這樣嗎?」潘金蓮問道。
「是的,這是我唯一的目的。」毛蛋爽快的承認。
「那,我猜,她所處的陣營,就是無面者,對吧?」潘金蓮大膽的說出了她的推斷。
「你怎麼知道?」這是毛蛋和潘金蓮談話以來,他為數不多的驚訝。
「無面者身居海外,可你卻對無面者這麼瞭解,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曾經到過那個島上,然後你剛才也說過,你曾經去過她的故鄉,所以我就此大膽推斷。何況,你的知識如此淵博,身處的陣營也肯定不簡單,能與之對立的必定不是泛泛之輩,無面者陣營好像也很符合這一點。當然,我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這些都是猜的,你完全可以不承認。」潘金蓮的最後一句話實際上是在有意的激怒毛蛋,按照毛蛋的性格和說話的習慣,他如果要反駁的話,必定會說出詳細的理由和原因,那樣的話,即便猜測不正確,她也可以順便瞭解的更多。
毛蛋沉默了片刻:「你說的不錯,船隻即將抵達的臉譜島,就是當年她所在的陣營。」
「那你此番行程,是為了復仇和毀滅?」潘金蓮語氣委頓,失望異常。
「不是的。」毛蛋搖了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次是單純的為了你,毀滅臉譜島,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萬事萬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當它的意義沒有消退之前,也就必定不會毀滅。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我對這一點瞭解的非常深,所以我不會逆運而行。」
潘金蓮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毛蛋所說的仍然可能是謊言,但最起碼,這個出色的男人可以說一點謊來騙潘金蓮,這代表他的心中還有一點她的。「我相信你,我也想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做的事,並不後悔,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潘金蓮說完這些話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想要回房間,然後她覺得不妥,於是轉過身來又說了一句:「如果你再一次掉進冰冷的海中,我也還會那樣做的。」說完後,她沒有再看毛蛋,飛速的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