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去水榭閣,時間上有些不太對,再者說來,神秘人幫助自己的層面固然很大,可也不能排除,這是武松在釣魚,還是要等一等再說。等到晚上吧,那個時候,再去胭脂巷,我就可以有很多的理由,去那玩玩嘛,反正從前的時候,我也是那的常客。西門慶暗自想到,然後他對其他的三個人說道:「沒事了,咱們回去。」
三人齊齊點頭,四人四馬,向北疾奔。心急馬快,沒過多久,就已經上了西街。這時候日頭西墜,已經快要天黑了。還沒等到西門藥鋪,西門慶就勒住了馬,招呼王安:「王安啊,你帶著馬和剩下的人先回去,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處理。」
王安會意的點了下頭:「東家您放心。」
說罷,西門慶翻身下馬,把韁繩交到王安手中,眼看著三人繼續向西行。西門慶又看了看日頭,現在去胭脂巷仍然不妥,這個時間的客人還很少,需要再找個地方花些時間才行。正琢磨著,肚子突然感覺餓了。
西門慶這些天心裡有事,吃飯的時候也都是應付了事,不出屋子的話,消耗小感覺不出來,可下午騎馬這番折騰消耗很大,讓西門慶有些扛不住了。還是要尋個地方吃些東西,去哪呢?西門慶站在街頭仔細的往兩邊看,眼睛落在了西江茶坊的牌匾上。
上一次在這,收穫了三萬兩銀子,雖然也是惹禍上身,但畢竟兆頭還不錯,今天就在這吃點東西,看到那些反對武松的人,也能順便聊上幾句,沒準還可以獲得些線索,對,就這麼幹。西門慶想到這裡,邁步走進了西江茶坊。
茶坊的夥計笑臉相迎:「西門大官人,您請這邊坐。」
西門慶一愣,抬頭看去,這夥計仍然是生面孔。上一次自己來的時候,這些夥計可沒有用尊稱,為什麼今天這麼懂規矩,這讓西門慶倒感覺有些受寵若驚。但是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偶:「嗯,來了。」
夥計慌忙擦抹桌案,西門慶什麼還都沒有點,點心水果就已經擺了上來,這到讓西門慶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來來這就是想簡單的吃一口,晚上還有正題呢,弄得這樣普漲,簡單吃倒顯得有些小氣了。
「夥計,我晚上有事,隨便吃點就走,不需要這樣的。」西門慶琢磨這種話還是說在頭裡,西江茶坊算是對自己非常友好的地方,不能把這友好弄的生分了。
「西門大官人,您這是什麼話。實不相瞞啊,上次在這裡包場的那婦人已經徹底的把西江茶坊盤了下來,現在這就是她的產業,她特意囑咐過我們,說您要是到這來,一定要好生招待,不能怠慢,而且一切費用全免。」夥計說話的時候,擠眉弄眼,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西門慶心裡就別提多彆扭了。西江茶坊距離西門藥鋪很近,這婦人盤下了這店,就可以說對自己形成了監視,擺明了是要看著自己跟武松相鬥,不鬥死一個不罷休。既然這種監視都變得如此明朗,似乎自己也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能白吃飯還是不錯的。
「那就撿後廚拿手的菜上吧,我一會還有事,所以快一點。」西門慶不再有什麼顧慮,而是用豪氣的口吻說。反正也是被監視,扭捏也是沒用的。「不對,等等。」西門慶突然想起來,自己放任對方上菜的話,很有可能弄的很複雜,那也就背離自己的初衷了。「還是跟上次一樣,一盤牛肉,一個饅頭,一碗粥就可以了。我最近腸胃不好,吃這些最好。」
「這就跟您自家館子一樣,不用這麼樸素吧,西門員外。」夥計試探著說。
「怎麼……不行?」西門慶反問道。
「可以可以。」夥計慌忙點頭:「您稍等,這就來。」
片刻之後,肉、饅頭和粥齊備,西門慶看到吃的東西,方知自己有多餓,此時也顧不得平時在外人面前的架子,甩開腮幫子死命的吃喝,這動作像極了西門慶平時看到的街頭的力巴,看來吃喝的樣子跟這個人本身的關係並不大,而是跟心態有關。那些力巴,天天為生計而憂愁,對於他們來說,吃飯就是一種奔跑,如果跑慢了,就難以生存。對於現在的西門慶來說,吃飯真的是一種奔跑,如果吃滿了,就查不到線索,查不到線索,就只有死。
這些念頭在西門慶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之後,他的腦子裡就只剩下了牛肉的香氣,饅頭的鬆軟與米粥的纏綿。這餐飯吃的極其過癮,風捲殘雲之後,西門慶打了一個幸福的飽嗝,但在這飽嗝之後,剛才那種逃離的心情又瞬間的湧了上來。
怎麼辦,現在去哪?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坐轎子去胭脂巷,應該正好是妓院開始來人的時候,我混進水榭閣。等等,我混進水榭閣做什麼呢?我並沒有見過那個在馬鞍上寫字的女人,不知道她的樣貌,那要怎麼去尋找她呢。不不,這事應該不用我擔心,下午的時候,是她來找我的,我去到水榭閣,她也應當會主動出現,來接近我。可是,她來找我的時候是下午,我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繞了個大圈,在幾乎回到家的時候,又折返過去,估計早就超過了那姑娘設想的時間範圍。唉,我真是蠢,剛才大好的線索擺在面前,我居然沒有白天去一趟胭脂巷的勇氣。
西門慶啊西門慶,你優柔寡斷,胸無點墨,智商平平,你究竟拿什麼跟武松斗啊?凡人跟天神戰鬥,怎麼可能會勝利呢,只不過是為其他人,增加一點笑料而已,而你自己,只能夠成為笑料當中那個最讓人不齒的小丑。
西門慶想到這些,心情越發的煩躁,他有心再吃些東西,趕走這些負面的情緒,但怎奈胃部充實,已然吃飽,這時候即便吃再好吃的東西,怕也是沒有那種好心情了吧。想到這,他長歎一聲,然後說:「我吃好了,是不是不用結賬了?」
那夥計馬上跑過來,臉上帶著笑意。「是的是的,不用結賬了。您瞧我這記性,我差點把大事給忘了。」
「什麼大事兒?」西門慶心中一凜,難道是我這段時間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貴婦已經等的不耐煩,囑咐夥計當我再次來西江茶坊的時候就不讓我出門,直接幹掉我?之前讓我先吃一頓,好不做個餓死鬼。看來那女人想的還挺周到的嘛,這樣也好,與其去追尋虛無縹緲的線索,倒不如在幸福之後的憂愁中死去,筋疲力盡的西門慶想的很開,一種豁達的情緒第一次在他的腦海裡出現,這是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感覺。
「是夫人讓我交給你一件東西,你等等啊。」那夥計說完話,竟不理西門慶,逕直的往後面跑去。
西門慶看了看西江茶坊的大門,仍舊虛掩著,自己只要站起身,輕輕的推門,就可以走到西街上。脫離了西江茶坊的控制範圍,最起碼有逃跑的機會。誰知道那夥計拿上來的會不會是什麼上吊的繩索,或者是裝著毒酒的酒壺。好死不如賴活著,能夠繼續活下去,再怎麼說都是有希望的,說不定我投軍之後,真的可以出人頭地。
西門慶幾乎就要站起身來,但是他始終沒有走出那一步。他感覺,自己逃避的太多了。他感覺,自己的恐懼實在是太多了。三萬兩銀子,自己分文沒動,真的就是那女人想要取走自己的命的話,把銀子退給她不就行了,大不了再加上店舖。何況那女人應當也是做大事的人,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刻幹掉自己。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腦子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風吹壞了嗎?轉過念頭來的西門慶,想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可笑。這種欠別人東西的感覺,確實太難受了,尤其,當這東西是一筆巨款,或者是一條命的時候。
夥計跑過來的腳步聲打斷了西門慶的胡思亂想,西門慶抬起頭,他看見那夥計手裡拿著個托盤,托盤上似乎有個小袋子。袋子?那是什麼東西,西門慶想不明白那會是什麼。夥計走的很快,幾步到了西門慶的近前,把托盤往桌子上一放:「西門大官人,這就是我家夫人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
「這是什麼?」西門慶不解的問,他並沒有用手觸碰,誰知道這袋子有什麼古怪。
「這個我家夫人可沒說,他只是告訴我說,這東西會對西門大官人現在調查的事有幫助,而且夫人還說,要是西門大官人真的有心的話,應當自己就可以看明白夫人送這袋子的意思,別的就沒有跟小的說了。現在小的把東西和口信都帶到了,完成職責,西門大官人您可以現在就離開,也可以選擇在這參詳袋子。」夥計微微鞠躬,而後把碗筷撤下,換上了茶水,退了下去。
西門慶把袋子拿在手裡,仔細觀看。這袋子有巴掌大小,四方且扁平,看上去更像個麵餅,而絕非布袋。接口出用細密的針腳縫製,針法精湛,令人歎為觀止。袋子並沒有口,是封起來的,而且裡面也有東西。用手指捏去,感覺裡面的東西像是粉末狀的,西門慶放在手裡做著拍打,想要拍出些粉末,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縫製袋子的布料質地緊密,無論西門慶怎麼拍打,也沒有一絲半點的東西洩露出來,這讓西門慶有些喪氣。
這東西是什麼呢?不對,東西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袋子裡裝的東西。可是袋子縫的這麼緊密,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打開袋子,可是一個袋子,又能說明什麼呢?那女人要是查明了什麼,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我現在也算是為她做事,居然還猜這種啞謎,實在是好生沒勁。西門慶把袋子摔在了桌子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雖然說,剛才喝了粥,但那米粥粘稠的很,遠不如這樣喝水來的舒服和解渴。
一杯茶水下肚,西門慶的心思平靜了許多。這女人給自己猜謎是有用意的,西門慶回過味兒來。如果自己能夠猜出這謎題的話,就代表自己並不蠢笨,除了會說那些豪言萬丈的口號之外,對於那女人還有些實質的作用。可是反之,如果自己猜不出這謎題的話,也就可以從一個方面證明,自己僅僅是一個會說空話的人,絲毫沒有存在的必要。也許那個時候,才是抹殺自己的時刻吧。雖然也許不至於那麼嚴重,但是要是連個謎題都猜不出來,距離打敗武松,也就過於遙遠了。
不管怎麼說,既然是謎題,就肯定會有答案。要是我西門慶連這麼一個小小的袋子也弄不明白的話,就談不上搬到武松這座大山了。
西門慶來了勁頭,重新把袋子放在手上把玩,幾乎從每一個角度,去觀看,去撫摸。縫製袋子的布料沒有任何圖案,四周都一樣。而針腳的疏密程度也完全相同,應該也不是用這個在傳達什麼信息。不管怎麼說,袋子裡的東西,一定是至關重要的,先打開看看吧,反正那女人也沒說,不可以打開袋子。
西門慶想到這裡,把袋子拿起來使勁的用手撕,撕了幾下,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勁兒太小,還是袋子太過於結實。無論是布料還是針腳,都沒有出現任何的破損。西門慶有心想跟夥計借剪刀,但想來自己的窘態一定會被夥計轉述給那女人,這讓西門慶有些不甘心。解開謎題正確的辦法,一定不是用剪刀剪,如果是用剪刀剪的話,夥計一定會為自己拿來剪刀一類的東西,這才說的通。
可是夥計什麼都沒有給我拿,連解開謎題的鑰匙都沒有,這讓人應該往什麼方向想啊。西門慶心中氣惱,抓起旁邊的杯子,就往嘴中倒去,這時候,他才發現,杯子中的茶水,早就被自己剛才一飲而盡。
等等,夥計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給我,我並沒有要茶水啊?這茶水是夥計主動給我上的,而且是在扯掉了碗盤之後,端上來的。我剛才喝的是粥,就算是不喝茶,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何況我也說明,不要給我上其他的東西。也就是說,茶水,很有可能就是解題的鑰匙。可是……茶水怎麼解題呢?
按照上剪刀,就是要用剪刀剪開袋子的思路來看,上茶水,那就應當是用茶水去浸濕袋子?對,應該是這樣,這是合理的。袋子是用布縫成的,如果那婦人並不想讓我用水去浸濕的他,那完全可以用不透水的牛皮來縫製袋子。牛皮的袋子一樣可以讓我從外面摸到裡面的東西,對於能夠輕易拿出三萬兩銀子的女人來說,找一張縫袋子的牛皮,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這麼想來,布和水,應當只有這一種解釋。
西門慶反覆的思考,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他把袋子平淡在桌子上,把袋子中的粉末盡量的用手指按的均勻,然後拎起茶壺,往袋子上倒了一點水。他並沒有一次倒太多,因為如果那婦人希望自己用水完整的浸泡袋子的話,上一個深盤子不是更合理嗎?況且倒得少可以繼續倒,但是倒水倒多了,想收回去的話,卻是不可能的。
茶水潤浸了袋子的右上角,那布彷彿有魔力一般,一見茶水,便把它吸了個乾淨,彷彿西門慶從沒有倒上去一般。即便如此,西門慶倒了一些之後,便把茶壺放下,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袋子。在他的腦海裡,他認為,也許會有一些粉末被水沖出來,然後自己就能知道,這袋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了。
西門慶就這樣眼巴巴的看了一炷香的時間,袋子沒有任何變化,雖然有少許的茶水從袋子的邊緣處滲出,可是那水中沒有任何的粉末。想想也是,那些干粉都不能從布中透出來,被水打濕的布,過濾性自然是更強了。
看來自己想錯了,解題的鑰匙不是茶水,幸虧剛剛只是潤濕了一點點,現在應該還有補救的機會,我可以重新的參詳。想過的錯誤路線越多,就代表我離正確越接近,西門慶鼓勵著自己,然後伸手住抓袋子,他看到了四周的燈籠,也許是要把袋子放在蠟燭上烤,才能知道裡面是什麼吧,對,一定是這樣,不然的話沒有什麼別的解釋。
可就在西門慶的手指接觸到袋子的一瞬間,他愣住了。從手指上清晰傳來了一陣灼燒感,這剛剛還沒有任何怪異的袋子,現在居然變得滾燙無比,西門慶幾乎把握不住,重新把它扔在了桌子上。
發熱?這是怎麼回事,西門慶的腦子裡疑惑不已。等等,剛剛是不熱的,在我加了水之後才發熱,加水會發熱的東西……袋子裡面是……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