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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節 「新英雄」 文 / 前世重樓

    「關於這事,我也就說這麼多。兄弟平時膽小怕事,但今天,李兄仗義執言在先,西門兄合理總結在後,我是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其實剛才西門兄說的很對,大家應該把進來的事情連起來看,以前的時候我總認為西門兄是一個花花公子,上不了檯面,哪知今天一聽,方知我過去是狗眼看人低了,西門兄,還望海涵。」那棺材店的徐掌櫃說罷,對著西門慶一抱拳,而後坐下。

    西門慶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一番話居然起到了這樣的效果,徐掌櫃言語當中已經把自己當做真正的意見領袖,徐掌櫃平時在陽谷商圈說話不多,但是極有份量,他這樣說,確實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搜索最新更新盡在;但是這是為什麼啊?我只不過是在言語當中用邏輯關係說明了,這些事跟武松有關係,竟然就引來了人們的支持?西門慶對於這事琢磨不透,但是徐掌櫃已經把話說完了,剩下的就需要自己進一步分析了。

    西門慶說話之前先抱拳:「在下無知,一點淺薄的意見,在各位面前獻醜了。徐掌櫃所說,確實是有些過分抬愛了,讓在下擔當不起。對於胭脂巷呢,我確實可能比各位瞭解一點,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實際上這不是胭脂巷最近幾年發生的第一次火災,幾年以前,在胭脂巷有一家叫做櫻紅閣的妓院,也遭遇過類似的火災,一樣都是一把大火燒光了一切,最後的時候,官府只給了一個意外失火的鑒定結果。不長時間之後,在火災的原址,建立起了一座新的妓院,叫做水榭閣。當時起名字的時候,據說就是想用這水字,來鎮火,讓這不再發生火災。當然了,事情雖然說是意外失火,但是實際原因大家也都知道,這是因為胭脂巷當地的利益瓜分不均引起的報復性縱火,在那之後,胭脂巷也先後發生或幾次的火並事件,最後在官府的協調下,終於恢復了平和,治安也隨之好了起來。雖然外界還多有傳言,說胭脂巷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人命發生,但是依在下對近兩年來胭脂巷的觀察,這種說法是言過其實的。」

    西門慶說到這裡,看了看周圍的人,他發現連那問問題的貴婦,都已經被自己的話語所吸引,忘記了本來叫眾人來的目的,不過話題也不能在外面飄太久,始終是要落實回這顆星星的,差不多的時候,該往回說了。

    西門慶深吸了一口氣:「各位多是搞買賣鋪戶的,地頭上治安怎麼樣,大家心裡應該是最有數。近一年來,咱們陽谷基本上是無比的太平,當然了,也發生過幾次命案,比如縣衙裡的齊四爺啊,桂花樓裡的一次命案啊,還有在武松的哥哥武大家裡的啊,武松老婆的姑姑王婆啊,等等吧,除了這些,基本上是太平盛世。」

    實際上西門慶知道,陽谷縣面上看起來挺太平,但畢竟這麼多人口,因此出現點無頭命案,也不是很稀罕的事。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除了關於武松的命案,其他的都並不出名,也怪這武松是煞星,從他來到陽谷,各種莫名其妙的事也增多起來,其實大家的心裡對於這個也都有數,所以在總結事件的時候,難免就來個選擇性失明,自己這麼提起來,也是符合一般人的心裡想法的。

    當然,西門慶說這些的真實想法,是希望大家認同他的一個觀點,那就是,自從武松來之後,所有在陽谷出現的命案,或多或少都會跟他掛上一點關係,只要每個人的心裡有這個想法就足夠了,按照這個邏輯關係,在治安情況一片良好的胭脂巷,發生了如此大的火災和命案,是不是同武松也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在場的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有這樣的一點點的想法,西門慶自認也是成功的,因為他是在用一個混混兒的身份,去挑戰一個傳說中的英雄,何其艱難!

    「對不住啊各位,我有點說的跑題了,看見這麼豪爽的夫人,心裡高興,嘴也就沒個把門的。」西門慶自嘲了一下,然後,就是結論性的言辭:「通過這些敘述,我以為,這顆紅星的現世,既不是表示一場大災難,也不是預示著一名大英雄的出現,恰恰相反,這顆星星,代表著一個魔頭的出現。有詞云:『西北望,射天狼』,這也符合大賢的說法。但我認為,魔頭現世,必有英雄誅殺,或許真的有哪個人物,可以彎弓搭箭,射落這顆紅星。當然了,這都是小子妄言,說的對與不對,全當逗各位開心。」西門慶最後對著周圍又抱了拳拳,從容坐定,有夥計把新換的熱茶捧上,遞於西門慶。

    (關於蘇軾的詩詞出現相關,在前文「第十八節陰陽火澤」當中備有註解,在這裡不再重複。)

    直到這時,西門慶才有些後怕。自己這番言論,算是惹下了滔天大禍,雖然刻意的模糊本來的意思,但只要不是個傻子,都會一下子聽出自己的真實意思。武松就是這個魔頭,如果不是這樣,怎麼會給陽谷帶來如此多的血光之災?以至於此時的西門慶,在喝茶的時候,茶杯的邊緣跟牙齒不住的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有道理。」在座的其他人交頭接耳,口中多嘟囔著三個字,而後目光齊齊的投向西門慶,這時的目光中已經帶有很多的尊重,這是西門慶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在西門慶的意識裡,這種目光,只會投射給英雄,投射給武松那樣的人物,自己連想都沒有想過。

    更讓西門慶意外的是,他說出這麼激進的一番話,現場的人居然都在若有所思,沒有一個人當面出來反對和提出不同的意見,要知道在商會討論事的時候,即便是商會會長說點什麼,下面的這些人也總會七嘴八舌的批駁一番,說白了這些有錢的主兒都認為自己才是爺,除了官家的威風,哪個的面子他們也不會給。

    但是今天,西門慶以一個草民的身份,贏得了大家的尊重。一種服從的尊重。

    西門慶恍然間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為什麼徐掌櫃會那樣說,為什麼大家會這樣的看自己。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看武松不順眼的,其實不僅僅只有自己。哈哈,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是啊,自從他武松來到陽谷,合適為百姓謀過半點的福祉?在他來之前,陽谷縣令就已經把陽谷治理的很好,他來之後,陽谷烏煙瘴氣,甚至連傳說中的鬼神,也要出來攪合一下。平頭百姓崇拜英雄,但他們崇拜的是故事裡的英雄,因為故事裡的英雄在砍殺敵人的時候,不會把血濺到讀者的身上,但是武松會。武松的每一段傳說,在聽起來蕩氣迴腸,熱血沸騰的同時,帶給普通居民,尤其是買賣人的,更是有很多深深的不安。他來到陽谷之後,陽谷的怪事越來越多,而且他個人耀武揚威,居然迅速的就以一個窮小子的身份盤下了陽谷最好的酒樓,還讓他的哥哥,一個矮子,當上了桂花樓的東家,同時還是陽谷商會的會長,在他的訂婚禮上,還發生了如同「真假縣令」這樣荒誕的事,這些事,每一項在為武松加分的同時,其實也在減著分。

    武松,高高在上,讓人看不清楚。勇武異於常人,帶給人的恐懼,也甚於一般的都頭。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受到的了威脅,都感覺如果武松想的話,那麼隨時都可以幹掉他們。這些理由,難道還不夠讓這些人厭煩甚至憎惡武松?

    足夠了。

    那麼他們為什麼沉默,為什麼忍耐?因為他們膽小,是的,僅僅是因為他們膽小,他們僅僅需要一個說出來的理由。自己的這番言論,雖然聽起來荒誕,但是,自己說出了很多人想說但是不敢說的話,人們已經不在乎西門慶說的到底是什麼,只要西門慶說的是武松的壞話,那麼打心眼裡,也會傾向於,這是正確的,是代表正義的。

    我是怎麼贏得大家的尊重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反抗了他們嚴重的惡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率先反抗強大敵人的人,就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西門慶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坐姿也更加的端正了起來。現在怕已經沒有用了,反正武松已經是得罪了,那就莫不如得罪的徹底一點,現在哪怕是武大真的死了,哪怕是大家知道是西門慶把武大送到的莫愁館,導致武大被燒死,恐怕在座的這些人,都不會認為西門慶是殺人的兇手,而會認為西門慶是斬妖除魔的俠客,都會挑起大指稱讚。是的,誰會喜歡一個矮子,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恐怕這些買賣人,已經忍了很久了吧。

    「這位西門員外說的這是有理有據,而且觀點新穎,讓人眼前一亮,確實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讓小婦人甚是仰慕。」那貴婦對著西門慶輕輕萬福。

    西門慶起身還禮,心中得意非常。

    「不知還有哪位有不同的觀點,可以說一說?」那婦人又對著其他人說。

    場面陷入了沉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這時,那名先前說過的話的有些肥胖的大夫站了起來:「剛才西門員外的觀點,對我很有啟發,我也認為,大家可能對星星的事情考慮的太想當然,比如,咱們都說,這星星的到來,代表著災難,雖然沒說是什麼災難,但想必大家跟我想的一樣,都認為這災難是天災。現在仔細的想想,這災難很可能是**啊。我想咱們大宋朝應該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到這顆星星,那這災難,也不會僅僅是咱們陽谷一個地方,我看啊,很有可能各處都會出現**。現在各地流寇四起,都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但實際上想想也都明白,他們要是劫貧去,那又能打劫到什麼呢。況且都只看到他們劫富,接濟窮人的事卻是很少聽說,大部分也都用來接濟自己了。咱陽谷沒什麼流寇,這**也就是另一種出現的方式了,我覺得這麼理解也是通順的,不知道大家怎麼看。」胖子把臉上的肉一橫,看著眾人。

    西門慶趕忙站起身來:「賢兄說的有道理,倒是小弟考慮不周全了。主要是小弟不像各位見多識廣,我自由生活在陽谷,很少有機會到外面去見識,所以想問題的時候,也只能會自然而然的想到關於陽谷的這些,不像賢兄,可以目光遠大,縱覽全國。我真是佩服佩服。」西門慶知道,只有這樣的態度,才能讓其他人更加尊敬自己,越是處於領袖的地位,就越需要謙遜,這會給所有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哪裡哪裡。」胖大夫慌忙伸出兩隻手,做著推辭的動作:「我這完全是受到西門員外的啟發,西門員外的稱讚,我哪裡接受的了。不過西門員外有一句話說的倒是很對,這好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生來一世應當縱橫天下,我少年時代想要行醫走遍全國,等到後來才發現,實現這個說出簡單的願望,何其困難,最後也只能偏安一隅,斗室當中談論天下,雖然與慷慨之士議論時事倒也豪邁,說到底也只是匹夫論勇,算不得數的。」胖大夫臉上露出了一絲絲對於過往追憶的表情,到這裡,也不再說話。

    西門慶聽了這些話,覺得應該要再說一些事。「兄長說的對極了,我今天藉著夫人的宴請。」西門慶把手裡的茶碗舉起,當做就被敬給那貴婦,那貴婦微微萬福,當做還禮,臉上滿是微笑,並且微微點頭,看意思是示意西門慶繼續說下去。「小弟要跟大家說點事。當下,國家內憂外患,作為堂堂大好男兒,我西門慶決定,買賣不做了,我要率領藥鋪的諸多夥計,還有一些自願跟隨的人,一起去投軍,報效國家。順便也出去見識見識,現在呢,變賣藥鋪的事已經在進行當中了,在座的各位有不少應該已經被我傢伙計上門推銷過藥材了吧,大家有想要什麼珍貴東西的,只管到我這去買,我給大家打對折,比平時最少便宜一半。兄弟本來是想把這些東西送給父老鄉親,但怎奈前去投軍,手裡也必須要有些用度,這才愧領大家的銀子。不過大家放心,我西門慶,既然已經決定投軍,就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平定**,為大宋朝的太平盛世,盡一份力。」

    周圍的人安靜了片刻,伴隨著第一聲「好」,現場突然沸騰了,這些平日裡安靜而沉穩的掌櫃,居然都在大聲的歡呼。

    這一下,把西門慶給弄愣了,他的本意,完全是想利用大家現在對他的好感,趁機多賣些藥材,好能多預備下些盤纏,可是,這種擺在桌面上的推銷行為,怎麼還會這麼受歡迎?這到底是怎麼了?

    歡呼了好長時間,李大膽站了起來:「西門員外,我對你掃蕩『**』的勇氣非常敬佩,啥也不說了,今天夫人給的一百兩銀子,我全部贈予西門員外,祝你馬到成功。當然了,我在這也代表在座的各位說一點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西門員外掃蕩**,先就近開始。」

    晴天霹靂。西門慶真想扇自己嘴巴,什麼話不好說,非得說自己要掃蕩**,全他娘的怪那個胖子,如果他要不說什麼****的,怎麼可能自己會想到這麼個詞兒,現在才鬧明白,原來這些人認為,自己要掃蕩的「**」其中包括武松。

    這不是扯淡嗎,武松這種凶星,自己躲避還來不及,現在這些人居然想讓自己主動去挑戰武松?要知道武松可是本縣都頭,掌握了陽谷縣城的實權,勇武過人,力斃活屍,那活屍多厲害,自己也是看到過的,按照藥鋪掌櫃所說的,這人身上還有什麼「虎魄」,都是厲害的不得了的玩意,我現在要是跟他過招,那簡直就是送死啊。

    這一百兩銀子,本來就是意外之財,李大膽用這筆沒揣進兜裡的錢,來讓我玩命,真是太扯了,這錢說什麼都不能要,我也得想個說法,把這話收回來。

    西門慶剛把雙拳一抱,剛要開口推辭,旁邊棺材鋪的徐掌櫃站了起來:「李兄說的對,我的一百兩,也送給西門員外了,陽谷的太平清明就靠著你了。」

    胖大夫也馬上站起:「算上我的一百兩,西門兄真是我等的大救星。」

    這一下子,場面就失去了控制,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先後站起,表示今天的銀子不要了,都要贈送給西門慶,言語當中,都透漏出讓西門慶去跟武松拚命的意思。

    西門慶的雙拳仍舊抱著,他推辭的話語仍然在嘴邊,但是被這些人連珠炮式的「贈銀」憋在嘴裡說不出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在發抖,腿也有些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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