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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節 真實的謊言 文 / 前世重樓

    「潘七我問你,如果真的有神,如果你真的是神的使者,那麼神為什麼可以漠視那麼多作惡的人仍然活著,而善良的人卻不斷的死去?」藍衣胖子的表情木然,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想法。

    但是潘七知道,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去了,現在的這個,只是給他一個心理解答就行了。

    「因為即便是神也會犯錯誤,就好像大宋的皇帝偶爾也會做正確的事一樣。況且神是慵懶的,只會在局面難以維持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另外我還要告訴你的是,神不遵從正義,神自己就是正義。所以你所為的善和惡,對於神來說也許沒有意義。」潘七頓了頓,繼續說:「我想我說的已經有些多了,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回答了你很多『最後的問題』,現在你需要給我答案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藍衣胖子的手指細微的摩擦了一下,很好,他動心了。潘七並沒有再說什麼話,剛才所說的這些,幾乎已經是幼年時代聽母親說的那些故事裡的全部內容,好在在這種情況下,越荒誕的話反而顯得越真實。但是真要是讓潘七再繼續編點新的,很可能會狗尾續貂。

    沉默只維持了片刻。

    「我希望能有一個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神使,我將追隨你。」藍衣胖子說完話,地下了那一直仰著的頭。

    既然是對神的膜拜,如果有一種儀式的話,會顯得更真實。那就再編一個荒誕一點的儀式吧,潘七此時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黃虎的獨眼。不過讓這些人自己弄瞎一隻眼睛是不現實的,他們即便是傻到同意,這樣的動靜也太大了。

    「你並不是追隨我,我只是神的使者。你追隨的是血之神。記著,幾天晚上,當紅色的彗星出現之後,對著它的方向,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塗在右眼皮上,然後圓睜雙目,盯著彗星,心裡從一默念到九十九。血之神就會感覺到你的存在,相應的我也會把你的虔誠傳達給他。如此,你將受到神的庇護。」潘七說完話之後,轉身離開了藍衣胖子所在的角落。

    潘七艱難的走著每一步,她感覺自己的體力和心智,都經歷了巨大的透支。她最害怕的就是,藍衣胖子突然感覺到不對,叫住她再詢問些什麼,以他的小心,這種事完全有可能發生。每一步,對於潘七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走出了七八步的時候,她就產生了一種要奔跑的衝動,不,應該說是逃跑的衝動。

    但病痛和理智鎖住了她躍躍欲試的雙腿。終於,她回到了白案的角落,用人群掩飾了一下身影,疲憊的坐在了地上。

    「怎麼樣?」毛蛋的聲音很小,潘七用餘光看過去,發現毛蛋擺出了一副抱著膝蓋睡覺的樣子,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嘴和面部的表情。

    現在很可能被監視,臨近的伙夫保不準就是藍衣胖子的人,伙房吵雜,他們聽不到聲音,但是卻可以看到樣子。

    潘七並不看毛蛋,輕輕的回答:「成功了,只是編得有些過火,我告訴那藍衣胖子,我是神的使者,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死。而且我暗示他,我已經在所有人吃的麵食裡都下了慢性毒藥,即便是不通過神的力量,也可以輕易的決定半天堡上某個人的生死。」潘七並不擔心別人看見她在說話,沒有談話對象的說話,只會增加她的神秘感。而這種神秘感,恰恰是現在的潘七最需要的。她瞭解那種對於神秘的好奇,就好像她對那個喝血的尼姑一樣,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會反覆的體會,都會想這其中蘊含了怎麼樣的奧秘,潘七跟尼姑的兩次見面的所有細節都在她心裡流轉了千百萬次,這次能夠隨口說出血之神什麼的,想來受這尼姑的影響也是不淺的。

    「很好,這個方向不錯。既然力量來自於神,就沒有必要解釋的太細,可以完美的掩飾一些細節上的不足。而且神的力量是無法抗拒的,作為神使的你,也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應該說,這樣就達到了預期當中最好的談話效果。」毛蛋好像打哈欠一樣的抬了抬腦袋,然後用手輕輕的撓了下頭。「但是這種說法也有缺點,神是不會失誤的,只要接下來的計劃有一點點失誤,或者有一點點沒有達到預期效果的地方,神的謊言就會被打破,權力將在頃刻間失去。你的這個謊言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

    「呵呵。」潘七感覺自己的笑臉是那麼的生硬,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鬆的笑過了,這是一種發自於心底的輕鬆:「毛蛋,我已經在刀尖上跳舞很久了,多一把刀子對我來說,是增加了個歇腳的地方,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潘七說的是真心話,她本來就在壓一場輸不起的莊,多一些綵頭,已經不會讓她平添什麼緊張了。

    「你不能休息。剛才你到藍衣胖子那的時候,黑臉屠夫那邊也在細心的觀察你,如果今天晚上你只去了藍衣胖子那邊,對於黑臉屠夫來說,這就是你加入那邊的信號。伙房裡的諸多伙夫都生活在一個空間裡,你不可能繞過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去做什麼事,必須要在所有人當中取得絕對的權力。」毛蛋改變了下動作,從地上抓起一根枯草,繞在右手的食指上:「藍衣胖子這個人生性多疑,上半天堡之前也稍微有一點文化,也就能夠聽得懂一些走江湖的說的傳奇故事,相信你的這種『神使』的說法,也是不足為奇的,對於他來說,在荒誕和現實中間,他會選擇荒誕,因為他是他所不瞭解和憧憬的。但是黑臉屠夫不一樣,這個人據我所知,不信鬼神,你的這一套說辭無論怎麼天花亂墜,他也會當成放屁,而且還會連帶著質疑你整個人。我建議你換一套說法,至於具體怎麼說,我相信你能做好。畢竟,跟人溝通,是我所不擅長的。現在去,馬上就去,沒有多少時間了。還有你最好能夠精神一點,剛才你回來時的動作已經非常渙散了。」

    毛蛋說完了這一大長串話,索性躺在了地上,好像真的要睡了。潘七也理解,他這一天,累的確實不輕。

    潘七深吸了一口氣,掙扎的站起來。走向伙房的另一邊,在那個角落裡,黑臉屠夫和他的屠刀正在那等待著潘七巧舌如簧的陳詞。

    潘七一邊走一邊盤算著應該怎麼說,但是伙房的就這麼大,如果路上走的太慢的話,體力大概也會跟不上,當潘七走到黑臉屠夫面前的時候,她對於自己即將說出什麼,還沒有一點的把握。

    「潘七。」黑臉屠夫沒有等潘七說話,就首先開了口。兩隻眸子如同黑夜裡的閃電一樣盯著潘七。

    潘七在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到彷彿她是赤身**的站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居然本能的要去遮擋身體,這種目光帶給她了一陣輕微的戰慄,潘七接著這陣戰慄,就勢坐在了黑臉屠夫對面的枯草堆上,這樣兩個人就是面對面的坐著了。只是黑臉屠夫叫了自己的名字,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口。潘七隻是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微微的揚起下巴,用一點點的俯視看著黑臉屠夫,等待著他的下一步發言,也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思考時間。

    「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次次都是先去那邊,然後再到我這裡?」黑臉屠夫用手一指潘七的背後。

    潘七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指的是藍衣胖子,這個人的思維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斷,居然開場是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你吃飯的時候有什麼習慣。」潘七說話的時候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身,這種放鬆的動作大大的減輕了疲勞感,也讓她舒服了很多:「我吃飯的時候,習慣把好吃的留到最後吃,那會讓我覺得這頓飯吃得非常的愉快。談話也一樣,如果要跟兩個人談話,我希望把明白事理的人放在後面,這樣會讓我在這個鬼地方,保持相對好些的心情。」潘七知道,黑臉屠夫在內心中一直在跟藍衣胖子爭鬥,這樣的話,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你說我明白事理?這幾十年來還從來沒有人這麼跟我說過。」黑臉屠夫居然裂開嘴笑了一下,烏黑的臉膛顯得那露出的牙齒,異常潔白。但這微笑馬上就轉為了橫眉立目,從高興到憤怒,期間沒有任何的國度,這種轉變,讓潘七產生了一種幻覺,這個人有兩張不同的臉。

    一張是天真的善意,一張是邪惡的殺氣。也許這本來就是一個有著兩面的人。

    「那我倒要聽聽看,我明白的怎樣的事理?」黑天屠夫就用這種橫眉立目的表情,緊盯著潘七。

    好在經歷了一會的適應,潘七對於這種目光的壓迫感已經不那麼難受了。「你所明白、或者說所尊崇的事理很簡單,那就是誰的拳頭大,誰的刀快,誰就有理。武力可以解決一切智謀,是這樣吧?」潘七刻意的陳述變成了疑問,她希望借由這種辦法,讓黑臉屠夫自行來解答問題,這比完全的陳述要好的許多。畢竟,如果陳述的跟黑臉屠夫心中所想的有些許的偏差,篤定的語氣就會讓接下來的談話困難許多。

    「不錯,你說的很對。如果一個人的力量能夠達到真正的萬人敵的話,他不需要任何的謀略就可以掃蕩天下,這種才應該是男子漢大丈夫所追求的。那種勾心鬥角,是女人才喜歡的遊戲。」黑臉屠夫微微點了點頭,但表情並沒有舒展。毫無疑問,這個問題,僅僅是一道普通的門檻而已。

    「所以說,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你的原則簡單,那我們的談話也就會容易很多。我也相信你是個爽利的人,比起那邊的胖子,你更能夠看清楚,站在哪邊會有更好的結果。因為你只關注力量的大小,想必你的內心中已經有評判了吧。」潘七打定注意,既然不知道怎麼說,那就先跟著黑臉屠夫的話語走,看他對於這件事是怎麼看的。

    「昨天早晨的時候你跟我說,近期半天堡會死一名大人物。不過其然,中午的時候,就有人從木塔上掉了下來。我也打聽了一下,死的那個人是新來那撥人馬的頭目。細算起來,除了半天堡的大頭領,剩下的也就是他了。確實算的上是大人物。但是我有兩個問題,需要你幫我解答一下。」黑臉屠夫的目光仍舊盯著潘七。

    潘七顯得很坦然,她扭動了下脖子,順便看了眼四周的情況。很好,注意這的人更多了。「願聞其詳,我就喜歡給你這樣乾脆的人談話。」說話的同時,拍一句馬匹。對於這種頭腦相對簡單的人來說,表面上給予必要的尊重是非常重要的。她還記得自己幼年的時候,父親講的故事,那話怎麼說來著?對,「匹夫之怒,血濺五步」!潘七突然覺得,在自己的反覆回憶下,父親的樣貌在記憶當中也有些模糊,也許過些日子,就會完全的忘記他長什麼樣。如果我完全忘記了過去的話,忘記了父母、武大、武松和海砂,忘記了清河和陽谷,那我就真的不再是潘金蓮,而是潘七了。

    在如此危險的時候,潘七心頭所泛起的,是淡淡的哀愁。

    「第一個問題。從你向我說,會有人死去,到那個人從木塔上跌落下來,期間之隔了不到一個上午。這中間雖然你出去過,但時間都不長。我很難覺得是你參與殺死了這個人。也許你僅僅是聽到了隻言片語的小雜碎,然後用這點消息來糊弄我。」黑臉屠夫把「小雜碎」三個字咬的很重。

    看來,能在半天堡的伙房這種人間地獄生存下來,並成為小頭目的人,都是有兩下子的。潘七明白,黑臉屠夫在設法激怒自己,然後通過觀察,再進行判斷。現在要做的就是不動聲色。

    「你有沒有覺得,新軍頭領死的時間和地點都很特殊。」潘七微笑著抹了下嘴巴,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在發燒,有些口水居然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她借用這個動作來掩蓋病態:「俗話說的好,『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如果真的是要誅殺這樣的一個大人物的話,似乎選擇在晚上,或者是背人的地方更好一些。山寨上人多嘴雜,沒有不透風的牆,幾天之後,你也必然知道這個消息。而這一切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這場死亡是為你們所展示的,是由我安排,在伙房所有人休息的時候,在你們目力可及的範圍內,所看到的一場死亡的表演。」潘七說到這,嘴角向上揚,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邪惡的微笑。因為她並沒有說謊,這就是她使用第二個名字的本源目的。「另外你剛才說了,我在昨天上午,出過幾次伙房。有的人殺人用手,但有的人只需要用嘴發佈一個命令就可以了,但這種命令,一樣代表著力量。」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出自元代元懷的《拊掌錄》。但因為這本書,是記錄性的文字,其中關於本句也採用的是引用的方式,因此在宋代就有這種說法的可能性極大,所以本章節採取這種引用,但為避免不必要的爭論,在此增加說明。)

    黑臉屠夫的表情沒有變,他的試探和問題還沒有結束。「第二個問題,如果你擁有這種隨便能夠取人性命的能力,而且按照你所說的,你還應該是個大人物,那為什麼要到伙房來。半天堡上很多地方都比伙房更加重要,最主要的,你在那些地方行動會更方便,我想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自由的行動,都是前提。」

    這個問題又來了,黑臉屠夫雖然沒有言明他調查過潘七的來歷,但估計這種事他也是做了的。正是藍衣胖子的這個問題,才讓潘七「神使」「下毒」什麼的亂說一通,可對於黑臉屠夫,卻不能用一樣的說辭,怎麼辦,怎麼辦?

    對於迷信力量的人,一定要從力量的角度來說服他。

    「因為鄧白。」潘七不太瞭解二龍山具體的權力更迭情況,但她知道鄧白是上一任大寨主留下來的親信,這樣的人應該是極其敏感的吧,正好他的死亡還是潘七策劃的,那就不要浪費自己曾經的謀略,往這上面靠。「鄧白必須死,而且要死的讓別人說不出什麼。我倒想問問你,如果要讓鄧白死得自然的話,除了來到伙房成為他的手下,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一樣的反問,對於黑臉屠夫,這樣的疑問比陳述要好的多。

    「鄧白的死確實有蹊蹺。」黑臉屠夫的臉色變了變,看上去是和緩了一些:「那不是意外死亡。我常年跟這些四條腿的畜生打交道,那兩條狗是被人下了藥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說的通了。」黑臉屠夫搓了一下手,然後站起身:「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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