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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之角 第六十一章 一隻香囊 文 / 渭水之陽

    這邊廂,劉大彪和阿魚被二百餘裝備精良的灰衣人包圍,鐵舌頭不知所蹤,場面異常緊張;而在離開歸雲居百丈處,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一個美若仙子的少女,歡欣雀躍,一個俊朗沉穩的少年,靜靜地跟隨著。

    「你幹嘛像個木頭似的,一句話都不說啊?」沈大小姐雖然因為天隱來送,心情大好,但這位仁兄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後的行為,還是惹得沈大小姐隱隱要發脾氣,「你再不說話,我就不要你送了,說到做到哦!」

    沈大小姐回頭望著天隱,發現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像完全沒聽到自己的說話,不覺火氣上湧,走到天隱身邊,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下。天隱吃痛,一下子從深思中醒過來,看到氣鼓鼓的沈大小姐正準備再次「愛撫」自己可憐的胳膊,趕忙一收手,問道:「你在幹什麼?」

    「我在掐你啊,這都看不出來,你傻了?」

    「好好的,為什麼掐我啊」天隱突然覺得很無辜,明明自己就什麼都沒做嘛!他確實不知道,就是因為他什麼都沒做,包括沒回沈大小姐的話,才惹得這個刁蠻丫頭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整治他一番。

    「誰讓你不聽我說話的?」

    「你說什麼了?」天隱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說了最不該說的話。這下可好,只見沈大小姐出手如電,而後天隱的胳膊就光榮犧牲了,「你怎麼又掐我啊!」

    「你是不是真的榆木腦袋啊,你見過誰送人家,只在後面跟著,還一言不發的。讓別人看見了,肯定以為你不懷好意,在打什麼壞主意!」

    看著沈大小姐很是認真地教訓自己,天隱覺得有些冤枉,但好像自己確實不會跟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脾氣很沖的女孩子。不過,這次天隱學聰明了,甚至禍從口出的道理,是以衝著沈大小姐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見天隱服軟,沈大小姐心中一陣高興,滿意地道:「嗯,這還差不多。你老實交代,剛剛在想什麼呢,連我的話都聽不到了!」

    「在想夜裡發生的事情。」天隱確實在想黑衣人和武賴來襲的事情,好像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他們為什麼先是火燒迎客樓,而後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活捉自己了。火,可以湮滅一切痕跡,包括活人的口舌,所以沒有人可以揭露他們的罪行;既然他們很好地掩蓋了自己的罪行,那想找替罪羊就太容易了,但是自己幾人,看起來就那麼像任人宰割的綿羊?

    還有一點,歸雲居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迎客樓被沖天大火燒燬,竟然都沒有一個人發現?若說平民百姓還在休息,沒有發現,或者即便發現了也無能為力,倒也說得通;可是為何連官府巡夜的捕快,還有輪值的更夫,都沒見都一個呢?奇怪,真的太奇怪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件事背後的黑手有著超乎想像的能量,而且它的目的絕非僅僅除掉九宏一行人這麼單純;它是誰,目的究竟為何,憑借現有的瞭解,天隱實在判斷不出。

    沈大小姐哪裡知道天隱想的是這些事,以為他在回溯著那些撩人心弦的「旖旎風光」呢,俏臉一下就變得紅通通的了,狠狠地踩了天隱一腳,大叫一句:「你果然是流氓!」

    天隱被沈大小姐叫愣了,這丫頭哪只慧眼看出來自己流氓了?之前的誤會不算是澄清了麼,自己還要被冤枉到什麼時候啊?天隱直覺面對這種刁蠻丫頭,自己算是倒了大霉了,有些哭笑不得,遂說道:「不知沈小姐何出此言?這流氓的雅號,我實在是當不起!」

    「誰、誰讓你胡思亂想了,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是流氓,還能是好人了?」沈大小姐紅這臉說著,又抬腿想「懲戒」天隱一下,卻被早有準備的天隱躲了開。

    還是趕快轉換話題吧,否則自己這「流氓天隱」是當定了!一念及此,天隱看著低垂著頭、俏臉通紅的沈大小姐,問道:「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沈小姐是這冷水鎮有名的沈家的千金,為何只帶了隨身侍女就在外面走動,入了夜不回家,卻住在歸雲居?」

    不知天隱哪句話說得不對了,沈大小姐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只見她抬起嬌美的臉龐,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天隱,輕輕地道:「千金之家,未必是安逸之所!」

    「原來是這樣。」其實天隱並不理解沈大小姐的話,在他看來,有足夠的銀錢,可以做很多事,怎麼會不幸福呢?

    沈大小姐好像看出了天隱的疑惑,接著道:「你不會理解吧?事實就是如此,我爹爹膝下無子,唯有我這一個女兒,女兒,是當不得家的!」說到這裡,沈大小姐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紅潤,大概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吧,「所以,在爹爹的眼中,我什麼都不是!他每天想的,不是怎樣賺更多的錢,就是如何給我許個合適的人家,好讓沈家不至衰落!」

    原來,原來竟有這等事,難怪沈大小姐不願意待在家裡!可是,她應該有娘親的吧,總該留在她老人家身邊侍候才是啊。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從那時起,爹爹就變了,變得眼中只有他的銀錢財產,變得冷漠、刻薄!從那時起,他的眼中完全沒有我的存在,不論我做什麼,他都不聞不問!不論我闖了什麼禍,或是花了多少錢,都是管家出面解決,他、他竟然一次都沒管過我,哪怕、哪怕痛罵我一次也好啊!」沈小姐說著,眼中布上了一層水霧,「你相信嗎,有很多次,他喝醉了酒,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吼我不是他的女兒!很多次,他竟然能這樣說,你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嗎?」

    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原本美麗的雙眸,此時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痛苦。天隱不知該怎樣勸解才好,只能低聲道:「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怎麼可能會好!我已經沒有了娘親,連自己的爹爹都不肯認我!我是多麼羨慕,尋常的人家,全家人聚在一塊兒,其樂融融;我多想,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娘親能在我身邊哄哄我;我多希望,我也能像別人家的女兒一樣,被爹爹當成掌上明珠一般呵護,這些,你又怎麼會理解!」

    「我理解!」

    「不,你在說謊!你連騙我都不肯編個好點的理由麼?」沈大小姐哭著,捶打著天隱的胸膛,一如暴雨中孤寂的百合,淒美,無助。

    「我是個孤兒!」

    聞言,沈大小姐止住了捶打天隱的手,抬起頭來,用依然發紅的美眸,凝望著天隱的眼睛。這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淡然、寧靜、波瀾不驚,但又飽含著同情、隱隱的痛苦和深深的共鳴。一個少年人,需要經歷多少劇烈的痛苦,需要流過多少眼淚,才能擁有這種深邃、滄桑的眼神?

    只需一個無言的對視,沈大小姐就相信了天隱,她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從第一眼見到天隱,就覺得他跟自己很像;為何與他在一起,自己會覺得輕鬆——因為他是個孤兒!

    「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麼?」

    天隱點了點頭,其實從沒跟人說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因為他只想將那段灰色的記憶深深埋在心底。只是面對著現在的沈大小姐,他突然有種一吐為快的衝動。兩個人,在已經不能算作夜晚的夜色中走著。一個輕輕地訴說著,一個靜靜地傾聽著,這一刻,他們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各自的影子。

    「我,並不難過,因為娘親從沒離我而去過!」天隱看著沈大小姐,肯定地說道:「每一次,當我沉睡,總能見到娘親衝著我微笑,總能感覺到娘親在牽著我的手!」

    「我從沒夢到過我的娘親,也許她,終究還是捨棄我了吧?」

    「也許她在別的地方關心著你、保護著你,也說不定!總之,這麼相信就好,心頭就不會痛,你看到的景色,就不會是灰暗的了!」

    「真的可以麼?」

    「真的可以!」

    此時,已到了沈家的大門外,意味著天隱和沈大小姐短暫的旅途結束了。沈大小姐走上前去,欲敲響門環,卻又折了回來,走到天隱的跟前。

    顧兮盼兮,巧笑嫣然,沈大小姐潔白的臉盤綻放出動人的微笑,「我信你!」說著,她翻出一樣東西,遞到了天隱的手中。

    天隱覺得手中一軟,還沒待低頭細看,就聽到沈大小姐的聲音:「這是我隨身攜帶的香囊!」轉身,再無其他言語,伊人離去。

    不過,無言的話,未必就聽不見。天隱明白沈大小姐的意思,此物隨身,一旦送出,有朝一日,若能相逢,望君歸還!

    再相逢麼,那時,我會成熟一些了吧?那時,我就能知道該怎麼做了吧?那時,也許我們都會幸福了吧?

    有些事,只有經歷歲月的淬煉,才有解決的辦法;有些事,則必須現在就解決!天隱見沈大小姐已安全回家,返身離開沈家大門,頭也不回地凝聲說道:「後面一路隨行的兄台,辛苦了這麼久,現出真身吧,我也好誠心感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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